第20章 章節
說。
我已經看到了那個黑色的身影,可是擡腳之間,我忽然有些害怕,這樣的感覺來得突然,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緣由。
“快進去吧。”小肖又說,“蘇總昨晚……根本就沒睡過,多站一會兒,我怕……”
我再來不及思考我心中那種突然湧上來的奇怪感覺,只是機械地向那個人影走過去。
他站在左邊那棟樓樓下,一身黑,黑眼鏡黑大衣黑長褲黑皮鞋,更襯得那張臉越發地白。
我明明看到他看着我的方向,可是直到我走到他身邊叫了一聲“蘇總”,他似才回過神來。
“來了?”
他說着,已轉身慢慢向裏走。
我只是跟着他走,越走,心中那份不安似乎就越重。
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在說“快離開快離開”,可是腿卻作出了和它相反的決定。
蘇湛的家在那棟樓的頂樓。
看得出原是一梯兩戶的格局,到他這一層卻只一套。
門大大開着,他已站在門口,我卻在電梯那兒猶疑。
“請進來坐。”
他并沒有看我,只是站在那裏。
背着光,他的身影和周圍的牆差不多融為一體了,黑黝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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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氣慢慢從心底升起來,但腳步卻依然向着他的方向。
我想,所謂飛蛾撲火,無外如是。
等到來到門口,我卻驀然間楞住,連那心底的寒意也似乎瞬間散去不少。
這是一間我多麽喜歡的房間啊……
素花的窗簾,素花的牆紙,高背素花的沙發,高背木質的椅子……
我跟着他走進去。
很奇特的裝修,沒有玄關,沒有任何遮掩,進門即是客廳,一個沙發,一個小茶幾,兩把椅子,一個壁爐,和牆上的一小幅風景畫,僅此而已。
簡單卻精致。
我承認,我有些邁不開步子,我已經被吸引進去不能自抑。
“坐吧。”
蘇湛已經在沙發上坐下,指着離他最遠的一把椅子招呼我。
我按他的指示坐在椅子上,才發現,迎面所及,竟是一整幅落地窗,窗戶外面,是寬大的露臺,露臺上,一架綠草覆蓋的秋千似在風中微微地蕩着……
我又一次目眩。
“葉心……”
我不知道這是蘇湛第幾次招呼我,因為我回過神時,才發現手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精巧的杯子。
居然是,HELLO KITTY,裏面盛着淺粉液體,散發着微微的熱氣。
“草莓奶露,想來你們女孩子都喜歡。”
他說,不知何時已經取了眼鏡,卻沒有看向我。
杯子本已到我唇邊,此刻卻進退不得。
我不喜歡甜食,尤其奶露;也不喜歡水果,尤其草莓。
可是,這是蘇湛給我特意準備的。
我只能捏了杯子尴尬地坐着。
他卻已經發現。
“怎麽……你……不喜歡?”
“沒有,沒有,只是,只是有點……燙……”
他的臉暗了一暗,身體也往後靠了靠。
我知道自己這個明顯有問題的謊言已經被揭穿,便大大方方放下那個杯子,答:“我……其實不怎麽喜歡甜食。”
他看着我,真的是看,連眼都沒有眯。
深邃的目光中閃過我不懂得的很多東西。
似是疑惑、探究,還有……無奈……
“對……對不起……”
我的心中亂七八糟。
他微微搖頭。
“別對我說這個,你沒有什麽做錯了的。”
他拿出一支煙,在手掌上輕輕硌着,并不放進嘴裏,“是我……自以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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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會有本文第一次雙更哦……
第 26 章
我懊惱得無以為加,正尋思着找點什麽理由來岔開這個該死的話題,一擡眼看着他那支煙,才想起自己給他準備的禮物。
今天是大年初一,就算是給上司拜年,禮物也是要備的。
雖說電話來得突然,可我勝在提前作了準備。
我從随身背的包中拿出那個包得精致的盒子,遞過去。
“蘇總,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祝您,祝您……春節快樂!”
他顯然楞了一楞,原本盯着我的眼睛眯了又眯,看向那個盒子。
“是……什麽?”
他問,卻絲毫沒有拿過去拆的意向。
我再度尴尬。
原本在頭腦中設想過千遍的那些場景一樣也沒有,倒把自己弄得個手足無措。
“一……一個……小東西。”
“哦……”
他伸出手,輕輕地摩梭了下那光亮的包裝花,說:“你太客氣了,謝謝。”
真不知道是誰比誰更客氣。
“您……您……不看看?”
我小心地觀察着他的臉色。
許是一夜無眠,他看上去氣色不好,當然,和他平日比,也并看不出差得太多。
只是眼圈太過青黑,襯得唇比平日更白了些。
這麽張臉再搭上無悲無喜的表情,真正是看着碜人,我連猜度的心思都不敢有。
天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擡起頭來看我。
這一次,眼睛眯得很厲害,眼角細紋異常清晰,似乎比剛剛多了一份蕭瑟。
他張嘴欲說什麽,卻忽地低了頭,伸出手來撐了前額,拇指和中指很用力地在兩邊太陽穴按壓了幾下。
再擡頭時,他的臉分明更加慘白。
“您,您不舒服?”
我急欲起身。
他沖我擺擺手:“沒有。你坐。”
他給自己點上那支煙,微微向後靠了靠,才輕吸一口,有很淡味道在室內漫延開來,但煙霧卻濃,剎時似乎便将我和他隔了開去。
他突然說:“對不起。”
我愕然看着那團濃密後慘白的臉。
他晃晃手中的煙。
我了然,笑,說:“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
他似是自言自語,好一會兒,才又指着桌上的東西說:“你一會兒,把這個拿回去吧。”
我是真的被傷到了。
我盯着他,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為什麽?那只不過是一只打火機而已。”
終于還是忍不住自己“揭了包裝”。
我原本設想着,他拆開包裝,看到一只ZIPPO,最新的限量版紀念款,他的臉上會有驚喜,會有開心,甚至,會有我一直渴盼的溫情……
然後,我走上去,摟住他……
所有的小言書上,倒追的女人都是這樣把男人追到手的……
可是現在……
他的臉上有驚,卻不見喜;沒有開心,只有哀傷;沒有溫情,只有蕭瑟。
他狠狠地吸了兩口煙,問我:“你說,你打算……送一只打火機給我?”
我看着他,答:“是的。”
他長久沒有說話,只是不斷地吸手中的煙。
待到那支煙燃到盡頭的時候,他才說:“謝謝,不用了。你只需要把我原來那只還給我,就行了。”
原來,我所有的猜測都是對的。
那只被摩梭得連原來的圖案都看不到的打火機,真的是他的,盡管我從來沒有看到他用過。
那麽,到我家裏去收拾的人,也是他!
在深山老林找到我的人,是他!
在醫院暗夜裏一直照顧我的人,是他!
他明明為我做了這麽多,卻只用一句,他是我爸爸的朋友就可以解釋了麽?
我不是小孩子了 ……
我坐得直直的,平視着他。
我的臉有些紅,我的聲音異常清亮。
我聽見自己對他說:“蘇總,那只舊了,可能不合用了,這一只是嶄新的。”
我做好了他大發雷霆的準備。
小言書上常見情節及對策,我最近複習過千萬遍,所有細節銘記于心,等待的便是這一刻。
可是,我的“隔空拳”
又一次打在棉花上。
他沒有生氣,他只是看着我,狠狠地眯着眼睛看着我。
他的臉白得厲害,唇卻微微地有些顫。
我等待着,等待暴風驟雨。
他卻只是摸了另一包煙出來,給自己再點上一支,慢慢地吸,慢慢地把他的頭向後,靠到沙發的靠背上。
我這才發現,他夾着煙的手指如同他的唇一樣,也微微地顫着。
很可怕的沉默延續了好幾分鐘。
“你拿回去吧……”他的聲音很低很啞,“打火機,拿回去……”
明明是那樣輕的聲音,甚至還帶着點請求的味道。
是的,請求。
那樣高高在上的蘇湛,卻在求我做這麽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卻扯得我的心四分五裂。
“我用不了……新的。”
他說,聲音那樣無力而凄怆。
他沒有看我,他的眼神不知飄向何方,他的臉已跟死人沒有分別。
“把我的……還給我吧……”
我終于哭了。
可是我依然坐得直直的,微揚了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