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跨越語言的故事
最後長椅上還是坐下了三個人。
其中有兩個人都是在一臉愉快地吃蛋糕,一時間氣氛顯得相當和諧。
感覺自己有點格格不入的北原和楓:……
旅行家先看了看左邊正研究着蛋糕上方櫻桃的g,又看了看小心翼翼咬蜂蟄蛋糕內部布丁的安東尼。
“吃完蛋糕我們就打算去逛一逛動物園。”
可能是唯一靠譜的成年人嘆了口氣,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地圖,随口問了身邊看上去和柏林動物園關系不淺的男人一句:“所以g先生有什麽建議嗎?”
“唔?”
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大塊蛋糕的g擡起頭,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關于動物園的建議我都寫到紙條裏了,不過如果你是指要看什麽動物的話……”
這位看上去很有上流社會貴族風度的紳士思考了幾秒,然後相當熱情地推薦道:“極地館的北極狐吧,我很喜歡那只白色的狐貍哦。”
自稱為g的男子有一對好看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感覺像是一只正慵懶地搖着它那毛絨絨的尾巴的美麗狐貍:“還有水族館——裏面能看到許多有趣的昆蟲!”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你的這個提議簡直滿肚子壞水。
北原和楓禮貌地微笑了一下,目光掃過自己身邊的小王子,心中默默地把昆蟲館的名字從自己的游園選項裏劃掉。
就算是不考慮自己對各種蟲子的接受程度,光是為了幼崽的身心健康着想,他都不會去這個聽起來就很可怕的地方的。
“然後還有什麽……唔,那些鳥倒是也可以去看一看。雖然聽不懂,但它們叫得還是很好聽的。”
g先生往自己的嘴裏又塞了一塊蛋糕,盯着剩下的櫻桃思考了好一會兒,嚴肅地問道:“對了,你覺得我應該是現在吃掉這些櫻桃,還是把它們留到後面?”
“其實我覺得你可以丢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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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家對着被食用者倔強地保留了下來的綠色與紅色櫻桃們沉默了一會兒,十分真誠地這麽建議道。
“哎?感覺很有道理耶。pp把事情交給命運的安排就不用那麽糾結了!”
g沉吟了幾秒,然後興高采烈地一擊掌,灰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北原和楓。
“所以你口袋裏有硬幣嗎?只要一歐分的硬幣就行!我會記得還給你的哦。”
所以你為什麽出門還不帶硬幣,現在又不是電子支付的時代……
北原和楓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棄了吐槽,把自己口袋裏的硬幣随便摸出了一枚,給對方遞了過去。
往別的地方想想,說不定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根本不要付錢,可以刷臉呢?
“謝謝啦。”g對旅行家愉快地笑了笑,接着把硬幣放在了拇指上,認認真真地許願道,“那麽,如果是反面的圖案就把櫻桃留着,正面就全部吃掉好了。”
向上方彈起的硬幣劃出了一個非常完美的弧度——然後在兩個人尴尬的注視下,很不巧地掉在了在邊上專心品嘗蜂蟄蛋糕的小王子腦袋上。
“诶?”安東尼有些迷茫地擡起頭,硬幣一下子從頭上滑落,最後掉在了圍巾上,“有什麽東西丢到我頭上了嗎?”
“唔,沒事,只是沒有扔準而已。”
北原和楓安撫性地揉了揉這個算是受了無妄之災的小家夥,把掉到圍巾上的硬幣撿了起來,給邊上一臉心虛的人看了一眼。
“是硬幣反面的橡樹枝。”旅行家把這枚硬幣放回錢包裏,笑了一下,“所以結果……”
“所以是把所有櫻桃都吃掉,對吧?”
g先生一本正經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然後往嘴裏塞了一顆青色的櫻桃,拿自己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認真地看着北原和楓,硬是有了種賣萌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對不對?”
不,在我記憶裏硬幣扔到正面才是吃櫻桃的選項吧?
旅行家挑了一下眉,橘金色的眼睛裏流淌過一絲無奈的笑意,但到底還是沒有反駁,只是向對方輕輕地點了點頭。
丢硬幣之所以是特別管用的方法,不是因為它的結果能夠決定什麽。
而是在丢出硬幣的那一刻,你自己心裏真正傾向的那個選擇便已經昭然若揭了。
北原和楓看着雪後顯得格外安靜的動物園。遠處鐵灰色的建築物刺破了蒼茫且柔軟的白,有點嶙峋地支棱在那裏,顯得有一點格格不入。
透明的玻璃圍欄上沾滿了雪的細屑,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被凝固了的大雪。潔白雪花在空中得以永恒地飛翔,永不墜落于大地。
冰涼到骨子裏的同時也浪漫到了骨子裏。
北原和楓哈出一口氣,稍微暖了暖手,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孩子:“打算走了嗎?”
“嗯。”小王子擦了擦嘴角,從長椅上跳了下來,把包裝袋丢到了垃圾桶裏,握住旅行家的手,好奇地問道,“我們接下來去看什麽動物?”
“北極狐吧,既然某位先生都這麽建議了。”
北原和楓低頭看了看安東尼,把有些散掉的圍巾給對方重新系好,打上了一個又大又漂亮的蝴蝶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走啦。”
“唔诶?等等,去極地館的話帶上我一個!”
自稱為g的人擡起頭,把剩下的櫻桃往嘴裏一塞,熟練無比地湊過來,抓住了北原和楓的衣袖:“我已經好久沒看見那只笨蛋白狐貍了——而且帶上我還可以為你們帶路,是不是感覺特別劃算?”
“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北原和楓默默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有些無奈地瞅着對方,“可你的動作熟練過頭了吧。”
“诶?如果沒有這麽熟練的話,我可不會有那麽多朋友哦。”g先生理直氣壯地歪了下頭,語氣裏有着些微的郁悶,“總是等着別人來撿的流浪貓實在是太多了……”
從來不會主動親近人,而是孤零零地縮在街角裏舔着自己毛。雖然也很渴望溫暖,但如果沒有人撿走的話,可以當一輩子的流浪貓。
盡管他可以放着這些笨蛋不管,但是他真的很擔心他們會悄無聲息地凍死在哪個冬天啊!
北原和楓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自己那些讓人操心的朋友們,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說是文豪野犬的世界,但每個人孤獨舔舐自己傷口,永遠倔強地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堅強和無所謂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只流浪的貓。
格格不入地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甚至在一開始都沒有找到“歸屬”的奢望。
“所以幫忙指一下極地館的路,謝謝了,地圖先生。”
“喂喂喂,這個稱呼未免也太失禮了!我是有名字的!都說了叫我g就好啦!”
有一只藍灰色的肥碩鴿子在葉子掉光的樹枝上扇動了一下翅膀,蹬掉了滿枝的雪,撲撲朔朔地灑了一地。
有啁啾鳥啼的聲音,清清亮亮地從樹枝上鑽出來,像小珠子一樣,蹦蹦跳跳地落到你的耳朵裏。
“唧唧啾啾!唧唧啾!”
“這群家夥冬天總是非常活潑。不過它們不管是什麽都挺活潑的。”
g眺望着遠方的樹林,語氣聽上去顯得非常愉快:“雖然是一座沉悶的城市,但柏林有一群非常漂亮的鳥兒,各種意義上都是這樣。這可是偉大的歐洲文化中心之一!”
這位先生似乎聊到了自己喜歡的話題,興致勃勃地詢問道:“話說回來,你們打不打算去聽聽柏林愛樂廳的交響樂?”
“交響樂?會很吵嗎?”走在最前面的小王子扭過頭,好奇地開口,“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有很大的聲音呢。”
“這個啊……是有一點,不過還好吧。至少比起熱烈到翻天的搖滾樂,大多數演奏古典音樂的交響樂還是比較正常的。”
北原和楓回答道,同時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似乎又想到了那個熱烈又瘋狂的浪漫時代。
最狼狽但是也最浪漫最富有激情的時代裏,可以為了一首歌聲嘶力竭地唱,為一個歌手的死去而自發地哀悼和郁郁寡歡,因為他而高喊“和平”的口號。
從後人的角度來看,這段歷史或許會荒誕到不可置信,但身處其中的人誰又會在乎呢?那些迷茫和徘徊着的人只是需要一個寄托罷了。
在今晚的電臺裏,為好孩子奏響披頭士,為壞孩子奏響滾石——那便是那個時代最高最了不起的狂歡。
“倫敦的搖滾樂啊。”g撇了撇嘴,“好吧,那個也不錯,就是太太太——吵了。聽完一場後耳朵會壞掉的吧。”
安東尼歪了歪頭:他對這些對他來說都屬于吵吵鬧鬧範圍的音樂沒有多大興趣。相比于人類折騰出來的音樂,他更喜歡那些來自于自然的聲音。
不用太大的分貝,但卻充滿了不加修飾的生命力,幾乎讓人在下一秒就笑起來,把內心的孤獨和惆悵驅散得一幹二淨。
所以小王子只是安安靜靜地湊在沾着雪花碎屑的玻璃前,好奇地往裏面看着。
一只有着米白色皮毛的狐貍正躲在岩石下面的洞窟裏,下巴枕在自己漂亮的大尾巴上,有些無聊地打量着四周,也不知道轱辘轱辘亂轉的黑眼睛裏打着什麽樣的主意。
“嘤嘤~”感覺好無聊啊。
北極狐抖了一下耳朵,前腿撐起身子,看了一會兒岩石上面落滿的雪,又重新懶洋洋地趴了回去。
不想出門——大混蛋什麽時候來找我玩啊?
“g先生,它好像有點想你。”安東尼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從狐貍軟綿綿的哼哼唧唧裏聽出了什麽,轉頭說道。
“行吧,我就知道。烏麗卡她總是這樣。”
g停下了和旅行家的交談,縱容又無奈地笑了笑,向玻璃裏面的狐貍揮了揮手,大聲地喊道:“烏麗卡!我在這裏——”
“嘤?”漂亮的白狐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有些疑惑又高興地朝四周望去。
“是在這裏啦。”男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對方探頭探腦的神态,扶了扶自己頭上的禮帽,對小狐貍伸出手,“有沒有想我啊,烏麗卡?”
“嘤嘤嘤!”發現了自己喜歡的人類的北極狐瞬間就站了起來,哧溜一下就躍到了岩石上,興奮地把自己的爪子按在了玻璃上面。
但很快,小狐貍就想到了什麽,耳朵也不豎着了,尖尖的三角形一下子就趴了下來,聲音也一下子變得委委屈屈、又尖又細。
大壞蛋,怎麽現在才來見我啊?我在這裏可想你了!
“因為之前實在是沒有時間嘛……”
g先生尴尬地笑了兩聲,看着白狐眯着那雙漂亮的黑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感覺也有點慌神,最後付出了三只小白鼠的代價才成功安撫了這只小狐貍。
“嘤~”我不管,你得多陪我一會兒才能走!
北極狐嬌嬌地哼了兩聲,超兇地露出了它尖尖的牙齒,一副“你要是馬上走了,下次我見你一次就咬一次”的樣子。
“安東尼,你說他們能互相聽得懂對方再說什麽嗎?”
北原和楓看着這和直男安慰女朋友有的一拼的場景,慢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向身邊唯一能懂各種動物“語言”的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應該聽不懂吧。至少狐貍小姐是聽不懂人類的語言的。”小王子想了想一人一狐之間的對話,這麽回答道,“不過也沒有關系啦。”
“就算是聽不懂彼此的語言,但他們都能感覺到對方想要說什麽。”
真正重要的東西眼睛是看不見的,也許你也聽不懂它——就像是柏林這座城市裏的歌聲,還有狐貍或者的語言,但這都不重要。
因為它們可以被心靈理解。那些柔軟的、滾燙的、充滿着熱情和喜愛的、最重要的一切,都可以被願意去關注的心靈所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