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卧沙場君莫笑2
寒焱騎着皇帝賞給他的汗血寶馬,讓軍隊在城下暫時停下。城門緊閉着,裏面隐約有打鬥聲,時不時傳出慘叫。
“攻城木!”寒焱揮了揮右手,士兵便推動着攻城巨木上前猛擊城門。
此時,城樓上竟密密麻麻的射出一大片箭矢來。“盾!”寒焱冷眼看着,指揮持盾的士兵進行防守,“攻城木加快!箭陣反擊!”
一刻鐘後,攻城木轟開了城門。
“弓馬兵先行,騎兵留一半殿後,随我進城!”寒焱雙腿拍了拍馬肚子,汗血寶馬便撒開腿往前跑着。進了城,寒焱發現被困在敵方騎兵中間的俞邢,便領了一千精騎上前救援。
“将軍!”俞邢看見寒焱,不禁喊道,“您怎麽來了?!”
“別廢話!要是今天沒把這座城拿下,回去我就取了你項上人頭!”寒焱一邊斬殺着敵方的士兵,一邊“威脅”着俞邢。
“是!”俞邢聽罷,越發奮力的斬殺着敵軍。
由于寒焱的支援,他們這邊有了人數和戰力壓制,小半個時辰之後,敵方的兵馬已經損失近半,剩餘的一半也顯示出幾分懼怕,不敢随意上前。
寒焱稍稍松了口氣,挺直了背朗聲說道:“你們且聽着,只要你們歸降,我保證會放你們一條生路,願意納入我朝軍隊者按我朝編制給予補貼,不願入軍隊者,我會給你們回家的銀錢讓你們平安回家!”
焉耆的士兵聽罷,大半都動搖了。畢竟他們并不是真心想要來打仗,看着死在戰場上的同胞,不免也有了退縮之意。
然而突然□□,寒焱只聽得前方傳來箭矢破空之聲,随後三支箭頭烏亮的利箭在寒焱的瞳孔中放大。
“将軍!”俞邢驚呼。寒焱只來得及斬斷一支,然後左閃躲掉一支,剩下的一支箭卻似乎尋着間隙一般的穿過了寒焱的胸膛。
寒焱的臉色很快變得如紙一般蒼白,嘴角卻挂着苦笑。果然那不祥的感覺應驗了呢……
寒焱強撐着,在馬腹旁的箭袋中取出一支箭射了回去,那射箭的應當是某個中郎将或者護軍,之前一直沒有出現,原來卻是在暗中埋伏着。
那人看着寒焱居然還能反擊,躲過那一支箭後便準備再來一次三箭齊發,卻在剛剛搭好弓的時候,被寒焱射出的第二支箭刺穿了喉嚨,當即便斷氣身亡。
“爾等現在也看見了,你們最後的倚仗已經斃命,還不速速歸降!”寒焱斬斷箭羽,盡量直了直背,對着驚呆的焉耆士兵喊道。
焉耆的士兵一看號稱神箭手的中郎将也死了,軍心早已渙散,聽了寒焱的話紛紛放下了武器表示投降。
“俞邢,安排軍隊駐城。”寒焱吩咐完,眼前一黑,竟是直直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将軍!”俞邢從震驚中緩過來,連忙命令士兵,“快把将軍送到城內最好的大夫那,快!”
士兵趕緊拿來擔架擡着已經昏迷過去的寒焱飛奔着去了大夫所在的地方,俞邢安排妥當了軍隊後,也騎着馬到了那裏。
“大夫!将軍怎麽樣了?”俞邢一進屋就抓住老大夫問。
老大夫表情很是沉重的回答:“不瞞大人,我雖然取出了這位寒将軍體內的箭,但是箭刺穿了肺髒,而且箭頭還塗有劇毒。寒将軍怕是……撐不過今晚了。恕草民無能。”
俞邢僵立當場。
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寒焱聽到了老大夫最後那句話,明白自己壽命無多了,對着還沒反應過來的俞邢道:“俞邢,我現在命你代行将軍一職,過幾日就替我回京述職。至于我的屍體,就留在西域吧,不必帶回京了。”
“将軍……”俞邢聽完,一個糙漢子竟也流下淚來,跪在床邊道,“臣……領命。”
“一個大男人哭什麽,你都三十歲了,還不如總角小兒。”寒焱微笑着,但是那個蒼白的笑容越看越讓人覺得心酸,“你回京後去見我弟弟,就告訴他,我在西域也算完成了我的夢想,此生無憾。然後讓他轉告我妻子,如果她願意的話,就另尋一個好人家嫁了……”
俞邢鄭重的點頭,臉色悲痛。
翌日卯時,寒焱薨,全軍缟素。俞邢将其葬在焉耆城外六十裏處的一座山下,據風水先生說,那裏的風水是這附近方圓百裏最好的,再要好的話,要再往西南去幾百裏。
頭七過後,俞邢領着五千人馬回京述職。
寒淼在朝堂上聽完俞邢的述職,只覺得從頭涼到了腳。
皇帝聽罷也很是心痛愛将的逝世,當即追封寒焱為定遠公,因寒焱膝下尚且無子,則由其弟寒淼代受爵位。
如此一來寒淼倒是成了唯一一個有着爵位的文臣,殿上的一幹人向他投去或恭喜或羨慕或嫉妒的神情,寒淼卻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個爵位,是寒焱用性命換回來的。如果寒焱能平安回京,就算焉耆沒有攻下兄弟兩人被貶為庶人他都甘願。
散朝後,寒淼步伐有些虛浮的往殿外走。俞邢追上他,道:“寒大人,将軍臨終前,讓我轉告大人幾句話。”
“哥哥都說了些什麽?”寒淼急忙問。
“将軍說,他為國捐軀也算是完成了畢生夢想,并不覺得遺憾。還有……将軍說讓您轉告将軍夫人,如果夫人願意,就讓她找個好人家再嫁了。”俞邢說着,不由得長長的嘆了口氣。
寒淼聽完心情更為沉重,但極力克制住了,盡量顯得平靜的回答俞邢:“我知道了,俞将軍長途跋涉想必很是辛苦,還是回府上歇息吧。”
“多謝寒大人關心,我俞邢這個将軍的職位,說到底,是将軍給的。當不得寒大人這一聲尊稱,我這便回去了,還望寒大人節哀。”俞邢說罷拱手行禮,便坐上了馬車離開了皇宮。
寒淼沒有回府,直接讓車夫把馬車停在了将軍府前,下了車便急忙進去找柳毓闌。
柳毓闌已在偏廳等候多時,早朝的時候她就聽得西征的軍隊已經回來了,現在該下朝了,自家丈夫也快到家了。
然而一陣腳步聲後她看到進來偏廳的人是寒淼,而且寒淼神色悲戚,于是她馬上意識到,寒焱可能出事了。
心猛的一沉,柳毓闌開口問道:“小淼,焱呢?”
“哥哥他……為國捐軀了……”寒淼攥緊了拳頭,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幾個字。
聽完寒淼的話,柳毓闌一個踉跄栽坐在椅子上,嘴裏喃喃着:“怎麽可能,焱他怎麽可能……”片刻後又問:“那……焱的遺體何在?”
“俞将軍說哥哥臨終前托他将自己葬在了……焉耆。”寒淼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語氣沉重,“哥哥還說,如果嫂子願意,就讓嫂子你另尋一戶好人家再嫁了……”
“焱怎麽可以這麽想!我怎麽會再嫁呢……”柳毓闌說着,突然想到什麽,目光變得堅定,“小淼,我去西域陪焱。”
“嫂子?!可是嫂子你不是沒有辦法離開你的本體五十裏麽,這去到焉耆少說也有千裏路,你會死的!”寒淼大驚失色,自己的哥哥已經戰死沙場,嫂子這是要陪哥哥共赴黃泉嗎?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小淼,你幫我一個忙,幫我到城西找古董店的老板,就說我用五百柳葉換他一個琉璃納靈盒。”柳毓闌下定決心後,語氣也平靜了很多。
寒焱本想再勸一下她,看到她的目光,猶豫了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只是說:“我知道了,嫂子,你且等我半日。”
說罷寒淼便起身告辭,坐上馬車便直奔城西古董店。
城西古董店的老板是個不知道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他那裏總有你意想不到的東西,但是這老妖怪買古董從來不收錢,而是要買主用一樣他滿意的東西來交換。
寒淼到了古董店跟那老妖怪商量了片刻,老妖怪便笑嘻嘻的把一個琉璃盒子給了寒淼,送寒淼出門的時候他還朗聲道:“別賴賬啊!”
寒淼無心聽他調侃,一進馬車就催促車夫趕緊去将軍府。
回到将軍府後寒淼看柳毓闌已經不在偏廳,便往寒焱的房間去,果不其然,柳毓闌已經到了她的“秘密基地”。
從寒淼手裏接過琉璃納靈盒,柳毓闌輕聲念了一個咒,一道綠光從盒子中發出,接着柳毓闌的本體也就是那顆柳樹,不斷縮小變得只有巴掌大,最後被柳毓闌裝進了盒子。
“這是給那老板的五百柳葉,”柳毓闌遞給寒淼一個金絲囊,“你替我給他,我這便去西域了。小淼,照顧好自己,多保重。”
“嫂子……我知道了,你找到哥哥之後,不管怎麽樣,都不要想不開。還有記得給我捎個信,好讓我知道你還平安。”寒淼看着金絲囊,緩緩開口。
“恩,我走了。”柳毓闌說罷,便隐去身形離開了将軍府,也離開了繁華的京城,去往西域。
寒淼随後召來将軍府的下人,一部分帶到了自己府上,一部分給了盤纏讓他們回家,然後鄭重而悲傷的,封鎖了将軍府。
而只身離開長安的柳毓闌在三日之後抵達了焉耆,問過邊城的士兵之後她又花了半日,總算是找到了寒焱的墓所在。
“焱……”撫摸着冰冷的石碑,柳毓闌淚如雨下。
考慮再三後她決定将寒焱的墓遷到之前風水大師所說的風水更好的地方去。小心翼翼的将寒焱的棺椁移出來,柳毓闌隐去自己和棺椁的行跡,用妖力護着棺椁,到了風水大師地圖上所标的地方。
耗了近五百年的修為,柳毓闌将寒焱的棺椁埋到了地下三十多米的深處,然後,把墓道口完全封死了。
“焱,這樣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麽我不等你輪回然後去找你是不是?你也不必好奇啊,因為你的魂,封在了棺椁裏,對不對?焱,你放心,我會一直守在這裏的,直到我死。”柳毓闌白皙的手指拂過寒焱棺椁上的石刻紋路,輕輕的、而又莊重的,立下誓言。
然後柳毓闌就在寒焱的棺椁旁不遠處坐下,仿佛入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所有感知,幾乎都放在了寒焱的棺椁上。
一坐便是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