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戚戚的輕功有多不錯,雷小屈可以說是深有體會。他在四魔之中輕功最為出衆,因而有了“魔仙”之稱。方才他現身是為了将衆人引入設有埋伏的山谷之中,然而這些人的武功之高略超出他的預料,因而他的退卻也并非全然做假,至少他使出輕功的時候是全力而為的。
可那個原本應當在他身後的女孩子卻不知在什麽時候超越了他,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現身在他的面前截擊,雷小屈的反應也不慢,他一口氣攻出三十六招,卻招招落空,仿佛他要打的是一片看得見卻摸不着的雲一樣。在第三十六招的時候,他的腹部接連遭到重擊,最後竟被打得倒飛出去,落在黃天星等人的面前。他自然是憤怒無比,但憤怒之後又是一陣恐懼,他橫行江湖數載,竟從未聽說過還有這等輕功,這年歲不大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
“好!”邝無極大喜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戚戚的臉又紅了,她并沒有急着将短劍收入鞘中,而是略帶擔憂地說道,“我方才一路追去,并沒有見到他手下的‘索命四童’,想來這四人是在某處設伏,這魔仙現身定然是為了以身為餌,将我們誘去陷阱。”
“戚戚妹妹說得有理。”姬瑤花說道,她贊許地看了戚戚一眼,又将溫和擔憂的目光投向黃天星,“黃老堡主,這兩側崖壁聳立,他們若是高空滾石只怕我們是讨不得好。好在現在這魔仙留在了我們手裏,不如以他為人質,挾持着他走過這段山谷。聽說這四個魔頭對待手下極為嚴厲,那四魔童定然是不敢枉顧主人性命,貿然攻擊的。”她所說的正是戚戚之前所擔憂的,她的處理方式也頗為得當,但戚戚先前感受到的那種怪異感再一次升起。
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黃天星同意了姬瑤花的計劃,他和邝無極一左一右夾住了雷小屈,後面又緊跟着姬瑤花和戚紅菊,可以說雷小屈沒有半點退路。哪怕他萬分好運掙脫了繩索奪路而逃,在隊伍一側的戚戚也不介意再截擊他一次。
一開始幾乎可以說是風平浪靜,然而在行至中途的時候,雷小屈忽然長笑了三聲。
邝無極心中一凜,厲聲喝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們自視甚高,不夠了解我雷小屈的為人!”他眼中精光一閃,竟是不顧頸上利刃,高聲道,“孩兒們,還不快請客人吃一頓石馍馍,老子就算死了也得找幾個陪葬!”
衆人豁然一驚,竟未料到這魔仙竟是如此孤注一擲,紛紛掏出武器嚴陣以待。
然而等了許久,也不見這山谷中有什麽變化。
雷小屈的面色由紅轉白,而後又由白轉青,他不甘心地憤然道:“你們幾個兔崽子是聽不懂人話嗎?還不快動手!”
四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山頂之上,緊接着便是四樣東西被扔了下來,雷小屈看見那四個身影時大喜,然而在瞧清他們扔下來的東西後又轉為大驚,繼而又是大怒。
被扔下來的是四具矮小的屍首,正是雷小屈手下的四魔童。
魔童既然已死,那岩壁上的又是何人呢?
Advertisement
衆人的疑問很快就有了解答。
那四名未知身份的童子彙聚在一起,擡起了一頂轎子,四平八穩地走下了這陡峭的岩壁,他們一身整潔的青衣,腰間皆挎着一柄小劍,那轎子也不怎麽華貴,就如同一般商人家的那樣平平常常,很難想象坐在轎子裏的是什麽樣的人。
“看來你的手下是動不了手了。”當轎子來到衆人面前時,一道如同冰雪一般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
雷小屈嚎叫了一聲,竟是猛然掙開身後的繩索,伸出利爪一般的手向那頂轎子抓去。他的動作太快,黃天星和邝無極都沒有反應過來,然而他們身後的姬瑤花卻沒有閑着,她揮出一道白緞纏住了雷小屈的腳,隊伍中擅長暗器的姚一江立刻補上,打出了十七道暗器,道道擊向雷小屈要害。然而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雷小屈的輕功,只見他忽又淩空升高半米,姚一江的暗器沒有打到他身上反而是割破了他腳上纏着的白緞,雷小屈又向下一俯,袍袖一卷兜住了姚一江的暗器,一氣向轎中人擊出。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戚戚在雷小屈跳起時便已追了上去,她截住了雷小屈,卻來不及截住他發出去的那些暗器,情急之下,她索性甩出了手中短劍,叮叮當當地打落了半數暗器,與一顆鐵彈撞在一起,發出了“呲”地一聲,鐵彈和短劍同時墜地。
鐵彈不是姚一江的暗器,而是轎子裏的人發出的,轎子裏的人用這枚鐵彈擊落了雷小屈的八件暗器,如果不是因為戚戚同時出手的話,沒有人會懷疑它能将所有的暗器都擊落。
戚戚截住了雷小屈,但她的手中已經沒有兵刃,雷小屈着了她一次道,自然是不敢輕敵,出手便是搏命之招,戚戚以極快的速度閃躲過七招後,反手刺出一劍。
她的劍不是已經落地了嗎?這一劍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這一劍是她的右手,她的右手上發出了一道驚人的劍氣,她以右掌為劍,一劍穿透了雷小屈的心髒。
雷小屈立斃。
戚戚一點一點地抽出了手,這樣不至于讓鮮血噴灑出來。她的手上還帶着銀手套,這手套的做工極好,雷小屈的血從上面一點一點地流了下去,剩下一點點也被戚戚用手帕擦幹了,她把髒了的手套扔在了雷小屈的面上,算是為這魔仙留下了最後一點點體面。
“你的劍。”一個擡轎子的青衣童子拾起了寒蛩劍,捧到了戚戚的面前。
“啊,謝謝你。”戚戚說道,她看着眼前的青衣童子,又想起了給她講笑話的死在雷小屈手下的青僮,又是一陣難過。
戚戚接到劍便退了回去,方才她同雷小屈的打鬥雖然短暫,但足夠驚心動魄,邝無極在她經過身邊時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肩,感嘆道,“乖乖,原來你這麽厲害,這江湖果然是年輕人的呀。”
“戚戚妹妹當真是深藏不露。”姬瑤花說道,她的笑容依舊溫和,但眼中卻閃過了一絲異色,她對情緒的掩飾又快又到位,若不是戚戚常年需要從師父眼神中猜測她那張臉上不會顯露的心思只怕也會将姬瑤花的這絲異色忽略了過去。
“行走江湖還是需要留一點殺手锏比較好。”戚紅菊說道,她看了一眼姬瑤花,似是不太贊同她所說出的“深藏不露”四字,畢竟這在一個隊伍中不算是什麽好的評價。
“的确如此。”姬瑤花似乎自知失言,慚意一閃而過,溫和地附和道。
表揚完了自己隊伍裏的人,該是恭維外人的時候了。
黃天星一抱拳,“江湖中有這樣暗器手法的人屈指可數,不知閣下是否是那神侯府‘無腿行千裏,千手不能防’的神捕無情?”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轎中探了出來,掀開了轎簾,這一刻就連戚戚也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轎簾一點點地折疊起來,露出簾幕之後清瘦淩峻的面容,這名滿天下的名捕竟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晚輩無情,見過諸位前輩。”一身白衣勝雪的青年有禮地說道,“世叔聽說魔姑等魔頭為患,特命我前來助各位一臂之力。”
“那還請無情捕頭代我等謝過諸葛神侯。”黃天星說道。
諸葛神侯?
聽見這個名字的戚戚眼中劃過一道詫異,但現在不是詳細打聽的好時機,于是她重新半低下頭,如之前一樣低調地呆在戚紅菊的身邊。
無情雖然不良于行,但一行人并沒有因為他而使得行進速度減慢,這個年輕人的遭際使人同情,但他的一身本領卻也令人敬畏。魔姑等人詭計多端,無情一路小心防範,直到一行人行至紫柏山附近才稍稍放松。
這也許是大戰前的最後一晚,一行人的心情都不平靜。姚一江和邝無極獵了野兔和野豬,正方在火堆上烘烤。戚紅菊少見地掏出了笛子,坐在道旁吹着古曲,她的劍婢圍在她身邊聆聽着。姬瑤花則幫着幾個粗老爺們靠着兔腿,香氣四溢。
戚戚注意到無情一個人擇了塊幹淨的地方安靜地吃着幹糧,和周圍人多少有一些格格不入。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跑了過去,站定在無情面前。
無情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看着這支隊伍中武功最高同時也是年紀最小的女孩子,問道:“小戚女俠你有什麽事嗎?”
為了與戚紅菊區分,又為了表達對高手的尊重,隊中那些與戚戚并不是太熟悉的人都會稱戚戚為“小戚女俠”,雖然對這個念起來像“小氣女俠”的稱呼不滿,但以戚戚的性格她也不會提出反對意見,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新加入隊伍的無情自然也沿用了這一稱呼。
“也,也沒什麽事。”戚戚從來沒有和無情這樣俊秀出色的年輕男子說過話,現下不禁有些緊張,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将一直想問的事情問出了口,“黃老堡主說的諸葛神侯……是不是就是在京城的諸葛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