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很多人都會放狠話,但每個人放出來的效果不一樣,燕狂徒放的狠話毫無疑問是頂頂有威懾力的。
全場一瞬間陷入了寂靜,而打破這寂靜的則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現在傷情頗重的蕭秋水。
“你不配!”他拄着劍,把對朱順水說過的話又對燕狂徒說了一遍。
如果這個年輕人真的因為畏懼燕狂徒的武學而将天下英雄令交給他的話,韋雁寧可把自己剩下的良知喂狗也不會打定主意要将忘情天書交給他。
燕狂徒的第一反應是勃然大怒,然而在大怒的同時他又自然而然地對這膽敢反抗他的年輕人起了一種欣賞之情。這種欣賞之情毫無疑問是一種極高的肯定,但以燕狂徒的性格,韋雁有預感蕭秋水要吃一番苦頭了。
“那你覺得天下誰配得上這英雄令?”
“岳飛!”蕭秋水毫無猶豫地說道,“岳将軍于危難之際領兵抗金,保佑百姓平安,他軍功甚大,治下又嚴,天下只有他才配。”
燕狂徒愣了一下,他本想再說些什麽為難一下這年輕人,但這蕭秋水既然能夠得到韋雁的認可,可見才氣膽識都是上乘。他這一身武功後繼無人是他難以釋懷的遺憾,今日看見蕭秋水他不免動了心思,想要将他收為弟子,遂朗聲笑道:“算你說得有理,然而這終究不是個靠口舌贏天下的時代,老子今日給你個機會,只要你肯跪下來拜老子為師,老子不但不和你搶這天下英雄令,還要将這一身功夫交給你!”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事,蕭秋水的反應也幹脆,“我不跪!”
燕狂徒再次愣住,他眼角的餘光瞥向韋雁,看見這人眼中“果然如此”的神色,只覺得心頭一陣怒氣,當真要較上勁來,立刻掠上臺去。此刻沒有一個人膽敢阻攔他,哪怕是在蕭秋水身邊的韋雁也沒有動手,他冷漠地看見燕狂徒的手掌搭上了蕭秋水的肩頭,運出了他的成名絕學烏金掌。
然而哪怕是玄天烏金掌也不能折斷蕭秋水這一身傲骨。
韋雁知道燕狂徒定然是不動手不死心,他也絕不會殺死蕭秋水,因而他的注意力沒有放在這所有人的焦點之上,而是觀察着朱順水和趙師容的一舉一動。他在聽見身後燕狂徒一聲爆喝的時候就知道他定然是放棄了,與此同時,在臺下觀戰的蕭秋水的朋友們也沖了上來營救蕭秋水。
他們人雖多,但在燕狂徒面前也是毫無作用,今日若想要讓燕狂徒吃虧,除非……
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有四個人同時動了。
朱順水、趙師容和一個頗有名望的丐幫長老同時攻向了燕狂徒。
韋雁也動了,他一出招就直取朱順水。
Advertisement
朱順水想到韋雁會動手,但他絕沒有想到這個精于算計的陰毒高手竟對燕狂徒這個莫大的威脅理也不理,反而死盯着自己,他武功本就不及韋雁,又是在猝不及防的狀态之下,雖然一時半會兒還能夠保住性命,但絕無可能和趙師容、裘無意二人配合。
他心中惱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奮力跳開了數米之遠,對天打出一發煙花。
這顯然是某種信號。
從四面八方湧出數千金兵,向擂臺方向圍來,在外圍的武林人士損傷慘重。
這一變故讓局勢再一次轉變,然而這伏兵的設置也沒有超出韋雁的預料之外,他站定于擂臺之上,尖聲高嚎了一聲,刺耳之聲令衆人神經一緊,手上動作都慢了下來。蕭秋水趁隙脫出混亂的戰圈,舉劍高吼道:“大家不要亂,事以至此,我們就為大宋打出一片江山!”
言畢,他也不再管身後燕狂徒、趙師容等人,率先沖下臺去,一劍劈開一個金兵的腦袋。
這樣的做法給了在場的武林人士極大的士氣,他們提起武器高叫着沖入戰圈之中。燕狂徒本就是血性之人,他對天狂笑數聲,亦是抛下了英雄令,袍袖一卷躍入戰局之中,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所過之處金兵片甲不留。
這本是搶奪天下英雄令的好機會,然而韋雁還在臺上,他武功高深莫測,雖不及燕狂徒,但足以令朱順水和趙師容忌憚。趙師容美目一轉,心知若此刻還糾結于英雄令只怕流傳出去對權力幫聲名不利,哪怕有了英雄令也名不正也不順,索性放棄此物,專心對抗金兵。
只剩下一個朱順水留着冷汗和韋雁對峙着,心裏揣度事情到了這幅局面應該如何收場。
“還我河山!”
“還我河山!”
由蕭秋水始,一開始只是不成氣候的三言兩語,而後經彙聚成了此起彼伏的汪洋。
金兵節節敗退,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一支連隊伍也稱不上的各方勢力的組合竟能有這樣可怕的戰鬥力,他們的士氣竟能夠高漲到這樣一個地步。
韋雁看着朱順水,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眼中含笑。
若無朱順水帶來的“外敵”,一場武林擂臺又怎麽能夠促成真正的抗金聯盟的建成呢?
朱順水很會算計人內心的龌龊,卻忘記了那些可貴的品質在關鍵時刻爆發出的力量,這一步棋,他下得實在是爛透了。
在黎明之前,這場戰鬥已經到達了尾聲,金兵只餘數百人潰散逃去,而武林豪傑們雖然也有較大的損傷,但活下來的人無不是信念堅定的勇士。
燕狂徒和趙師容他們早已不知不覺地退去了,蕭秋水身上多處負傷,他的姐姐蕭雪魚抹着淚為他清理着傷口。
天際泛出了亮光,如同這一支新組成的部隊對與抗金事業帶來的希望,現下雖不過是些許的微光,但假以時日,便可成燎原之勢。
“蕭秋水,你還能走嗎?”韋雁走到這年輕的統帥身邊說道。
蕭秋水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點了點頭。
“陪我去走一走吧。”韋雁說道,他看見蕭雪魚擔憂的神色又淡淡地加了一句道,“不會很久的。”
戰場上血跡未幹,蕭秋水踏過染血的落葉,只覺得體內的熱血漸漸冷了下來,只覺得一陣悲涼,他跟着韋雁遠離了人群,強打精神問道:“韋前輩要說什麽?”
“你父母的事。”韋雁看着蕭秋水瞬間被點亮的眼神,在心中微微一嘆,将自己去蕭家的所見所聞包括在蕭家祖墳中發現忘情天書的事一一告知了蕭秋水。
“原來如此……”蕭秋水一陣唏噓,而後他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匆忙拉開了幾步,向韋雁行了禮,“多謝韋兄替我父母收斂了遺體。”
“……那是我應該做的。”韋雁說道,“我以為你會怪我未經你們的允許便習得忘情天書的事。”
“這忘情天書本就不是我們蕭家的,我又哪裏談得上怪呢,更何況韋兄對我們有如此大恩,拿一本書也是應該。”蕭秋水真誠道。
韋雁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說道,“我告訴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或者讓我自己心裏好受一點的。”
蕭秋水愣了一下。
“我告訴你這些……”韋雁嘆了一口氣,說道,“是要你練忘情天書。”
“這……”蕭秋水面露猶疑之色。
“除你之外,天下再無第二個人選。”韋雁說道,他的目光篤定,“你想要抗擊金兵,需要號令群雄,沒有一身修為不過是空口白話。昔日燕狂徒個性糟糕到如此地步,群雄也整整忍了他數年才奮起反抗,無非是害怕他的武功。你性情上佳,自然能比他好上不少。”
“在下還有一個請求。”蕭秋水說道。
“你說。”
“在下希望能夠抗擊金兵。”蕭秋水說道,“不是小打小鬧,而是真正能有用武之地。”
韋雁明白他的意思,他說道,“這你不用擔心,我對于抗金力量向來是锱铢必較,哪怕你不願意,我也會将你這樣的戰力往重要戰場上領。”
“如此,便多謝韋兄了。”
韋雁輕笑了一聲,“別人常說我怪,我看你更是古怪,居然對一個要拉你四處當壯丁的人道謝。若是……”他沒有再說下去,轉而講述起忘情天書的要訣,蕭秋水在她身側細心傾聽着。
若是無情他們能見到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該是有多麽高興。這是韋雁沒有說出口的話。
蕭秋水記下口訣後,韋雁便打發他離開了,他一個人站在這空曠之地,看着這廣闊無垠的天空,神色難測。
“燕前輩是什麽時候來的呢?”他忽然問道。
“從你說我個性糟糕的時候。”從陰影中陡然走出一人,正是方才不知何時離開的燕狂徒,他看着韋雁,不掩嫌棄地說道,“不過就那麽些年,你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麽一副不男不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