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對于像虎爪功這一類的外家功夫除了每天不倦怠的刻苦修煉外沒有任何捷徑可走,所以很容易就可以從使用者的身手看出他修練武功的時長。“兇手”爪風犀利、招招剛猛,至少有了十多年的修行,然而這“兇手”本身也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知道了這一點,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兇手”會心存死志了。他是作為殺手被培養起來的,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外,他的生活中就只有訓練和任務,這樣的生活想想就沒有樂趣可言。而以權力幫的勢力,逃脫不過是個夢,更何況他只會殺人,就算逃脫了又能去哪裏呢?
然而就算要死,這個少年也不願意随随便便地死!
韋雁看着庭院中央兩人的你來我往,蕭秋水已經換了三種武功路數,但“兇手”卻始終都在使用虎爪功,其實依舊鋪天蓋地,好像無論蕭秋水用什麽武功都能被他的爪風籠罩住一樣。在大部分人都覺得蕭秋水将要無計可施而敗北的時候,場上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只見那“兇手”的額上滲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面色逐漸由紅潤轉為蒼白,動作也慢了下來,原本密不透風的虎爪也有了疏漏,顯然氣力不足了。
這并不是奇怪的事,畢竟剛硬的武功還需要深厚的內力配合,這少年十多年的內力顯然還不足以長時間駕馭這樣的武功。
蕭秋水抓住了這個時機,他再次變招,打出了一套剛猛的拳法,将少年的攻勢打散,而後又突兀地雙手成爪用力撓了下去,将“兇手”的衣襟撕爛,逼得他退回到牆頭之上。蕭秋水用的這一招正是正宗的少林虎爪,因而這場景多少有一點諷刺。
現在占優勢的人又變成了蕭秋水。
“兇手”冷笑了一聲,眼中迸發出了懾人的光彩,他忽然拔出了插在何昆身上的劍向着蕭秋水撲殺了過去。這一往無回的劍勢令蕭秋水吃了一驚,他反射性地提起了身邊的劍,叮叮當當地一陣抵擋進攻。
其他人都在緊張地盯着兩個人的劍影,韋雁看的卻是蕭秋水的神情。
這個涉入江湖不久的年輕人面上已經褪去了一開始對敵的仇恨,而是露出了一抹接近于欣賞的興奮。欣賞自己的敵人,這也許是每一個江湖大人物都必須具備的品質,哪怕是燕狂徒,如果他真的遇到一個不用陰謀詭計就能和他相抗的敵手,這狂人也一樣起欣賞之心。
因此在他用出了浣花劍派的“漫天花雨”時毫無疑問是好奇的,他一定是好奇着對面這個年輕的高手會用怎樣的招式來回擊。然而他忘了,對手也很可能會沒有辦法回擊。所以當他看到碎成一片片的利刃接近自己的對手時眼中出現了濃烈的悔意。
無法理解的人也許會将這悔意當成是貓哭耗子的假慈悲。
好在一直觀察着他的韋雁多少能夠理解這種情感。他沖了上去,寬大的袍袖一卷,将大部分的碎片都接了下來,只剩下零星幾片打在了“兇手”的身上,讓他悶哼了一聲後力竭地跪下。
“我看你好像很不希望他死的樣子,所以就自作主張了。”韋雁冷淡地說道。
然而在看到他做的事情後,蕭秋水卻不會再以為他是一個冷淡的人。他看着韋雁,真誠并且認真地說了一句“謝謝”。
韋雁點了點頭,走向了還沒有力氣站起來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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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受傷又力竭,這少年在看到韋雁接近的時候還是用力地擡起了頭,勉強自己的膝蓋伸直,他的身上還帶着血,整個直立的過程顯得凄慘無比,韋雁卻沒有任何組織他的打算。
盡管少年已經很努力了,他依舊需要仰視才能看到韋雁的神情,他的第一感覺是這個男人和權力幫的柳總管很像,但韋雁給人的感覺卻比柳随風更加難受,因為這個陰郁的黑衣男人總好像是在克制什麽。
“你好像也不打算在權力幫裏呆下去了。”韋雁慢慢地說道,“我正好缺個跟班,你要不要來試試。”
“兇手”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韋雁,而後他收起了眼中的震驚,露出了一個不屑的嘲諷,“也對,一柄聽話的工具誰都想要。”
然後他就等着這個黑衣男人說出那些招攬人時常說的虛僞話語,人畢竟不是工具,所以那些明明想要一把工具的人都會盡全力地假裝自己是把工具當人,“知己”“尊重”甚至“兄弟”都是随随便便就能脫口而出的字眼。這樣的人他見過不少,也殺過不少了。
“工具之類的……我自然是沒有這個想法的。”韋雁說道,“刀劍再鋒利,我也沒有必要防着他們,而對于人,無論他看上去有多麽瘦弱,我都不會放下警惕,更何況是你這樣的人。只是不管我有多麽不情願,我總要和別人往來,既然如此,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麽區別。”
這樣的說法……雖然冰冷,但卻讓人很難對這樣的說辭生氣。“兇手”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一種招攬語,他看着韋雁,不知道這個奇怪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樣的謀劃。
“你若帶走我,不怕權力幫找麻煩?”他問道。
韋雁嗤笑了一聲,“你還沒有重要到讓李沉舟親自找我麻煩的程度。除了李沉舟,誰來我都不在乎。”
他說得這樣理所當然。
最後,“兇手”還是跟着韋雁上路了,而蕭秋水等人也繼續着他們的旅程。
“兇手”在一路上都恪守着自己的下屬本分,對于韋雁的目标不聞不問,只是一路騎着馬跟着他。他并非是定力足夠,而是對他而言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能夠不回權力幫,去哪裏其實都無所謂。
“你以前有名字嗎?”韋雁問道。
“對于我們這些人而言,合格的人能夠得到代號,而被淘汰的人有名字也沒有用。”“兇手”說道,“也許曾經是有的吧,不過那是非常久遠的事了,我已經記不清了。”
“我不大會取名字,回頭我讓別人幫你取一個吧。”韋雁說道,他還好心地加了一句安慰,“不過很多了不起的人物都是以代號聞名天下的,你看四大名捕誰都知道,但能夠把他們的真名記全的又有多少人呢?”
“那也要看是什麽代號吧,‘兇手’這個代號像是被四大名捕抓的人。”少年反駁道。
韋雁輕笑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
大概趕了兩天的路,他們在清晨時分到達了建康。韋雁領“兇手”去路邊吃了一晚馄饨,便帶着他直奔軍營。
然而少年在離軍營十米遠的地方怎麽也不願意邁步。
“這裏是岳将軍的營地。”他說道。
“我知道。”韋雁點了點頭。
“不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對岳将軍動手的。”少年堅定地說道。
韋雁這才明白他誤會了什麽,忍不住露出了一點點的笑容,他正想要和這少年解釋清楚,卻被匆匆忙忙跑來的士兵打斷。
“韋先生,您要回來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那士兵是岳飛身邊的心腹阿華,自然認識韋雁,他路過營帳門口,遠遠看見一襲黑衣便跑了出來,“我們也能派人去接您一下。”
“那些事情都沒有必要,怎麽了?有什麽事嗎?”韋雁問道,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形象,軍營裏的人雖說不讨厭甚至有些敬佩他,但如果他不在他們也會更自在些。
“唉,這一句兩句也說不清……”阿華嘆了一口氣,“您還是一會兒親自問将軍吧。”
韋雁心中更是奇怪,他跟着阿華走入了軍營,“兇手”一直跟在她身後,好奇地四處打量,又不敢過于放肆。
“這小子是韋先生收的書童嗎?”阿華說道,“我聽說讀書人都會有個書童的。”
“算是吧。”韋雁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岳飛的營帳很快就到了,韋雁帶着“兇手”走了進去,岳飛正在閱讀一卷兵書,只是他看的速度比平時要慢上許多。
“将軍。”韋雁喚了一聲。
“韋先生。”岳飛放下了書,向韋雁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韋雁身邊的少年身上,“這位是?”
“我路上撿的小厮,他武功還過得去,說不定能有些用處便留下了。”韋雁說道,“軍營裏不留生人,因而我帶他到将軍面前混個臉熟,免得造成什麽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