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第100章

年初二, 是回娘家的日子，秦女士回秦外公家，秦外公就秦女士一個女兒, 其餘都是兒子, 但秦舅舅他們年紀大了，除了成家的兒女走親戚去了，他們都在秦家, 所以年初二這一天, 秦家如以往一樣熱鬧。

秦曉也在，跟秦越在花園裏陪一群小侄子侄女踢球玩, 忙裏偷閑的還給周舟發微信，看秦曉臉上那甜蜜的表情，秦越沒忍住問他：“你怎麽不把他帶回來呢？”

帶回來讓秦二舅打斷他們倆腿。

“周舟回家過年啊。”秦曉理所當然的道。

秦越繼續靈魂拷問：“我問的是你們倆都談了半年了，怎麽不回家見父母呢？”

秦曉終于知道秦越在問什麽了，看他：“我們倆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自己的事還沒有弄明白呢。”

秦越仰頭望了下天, 也覺得很糟心。

晚上的時候，秦越的幾個舅媽要給秦越分紅包, 先從大舅媽開始, 秦越推辭：“大舅媽，我都多大的人了, 已經工作了，不需要紅包了, 給小侄子他們吧。”

秦越對大舅媽感情複雜，如果硬要說的話, 那就是抵觸。

秦大舅現在還在牢中, 三年刑期, 這個消息剛開始跟天塌了一樣，所以在得知是盛百仟收購了秦陶集團時，大舅媽把他狠狠的說了一頓。

她說雖然不是盛百仟讓作坊廠倒塌的，但盛百仟暗中收購秦陶集團給秦陶集團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所以作坊廠資金短缺也有盛百仟的原因。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環扣一環的！

那些話才過去半年，秦越還沒有忘，這讓他每次見着秦舅媽都有些抱歉，雖然他知道作坊廠倒閉更重要的原因還是秦陶集團管理人失職，但誰讓那也是他秦舅舅呢。

所以秦越就是要怪盛百仟，怪他自己，要不他不知道怎麽把心裏的窒痛轉移。

而這種時候，盛百仟還要出現在他家人面前，他不知道大舅媽是什麽心情，所以秦越想想還是不收紅包為好。

大舅媽卻跟他笑道：“這不是普通紅包，是我去靈隐寺特意請的，請主持給開過光，保平安的，一定要拿着，秦曉也有一個，今年你們兩個都是本命年，要帶着的。”

秦舅媽說的溫和，秦曉把他的那份拿着了，秦越瞟了一眼秦女士。秦女士也笑道：“大舅媽給你了，就拿着吧。”

“謝謝大舅媽。”秦越把小香包接過來了。他大舅媽平時就愛上香，所以她的香包禮物就是最隆重的了。

後面另外幾個舅媽也都給秦越紅包了，秦越都接着了，秦外公最後給他包了一個大的，每年都是他的最大，誰讓自己是唯一的外甥呢。

晚上吃過晚飯，秦女士就告辭了，她不住在秦家老宅裏。

秦越是秦外公喜歡，且這裏表兄弟多，就接秦外公身邊養着了，而秦女士是嫁出去的人了，住秦家不合适。

所以這些年都是年初二，秦越再跟着秦女士回家過。

秦女士親手做的飯，家裏阿姨過年回家了，秦女士這半年重新加入了話劇社，準備重拾當年的愛好，所以經常外出演出，秦女士就讓阿姨就定時來。

沒有阿姨，晚飯就做的不怎麽好吃，秦越挑挑揀揀，秦女士說他：“挑什麽挑？你一個不會做飯的還好意思挑？我做的總比你劇組吃的盒飯好吧？“

秦越哼哼：“不如劇組盒飯。”

“你說什麽？！”秦女士聲音又高八度了。秦越看着她笑：“我說的是真的，你一會兒看看我的節目就知道了，我們吃的就是很好。”

他語調軟，秦越知道怎麽讨他媽歡心，他要是在外面吃的好當然好了，所以秦女士對着他這張笑臉只哼了聲：“就知道吃。”

“媽，你看看我的綜藝節目，都是好吃的！馬上就開始演了！”

秦越看她笑了，立刻狗腿的把電視打開了。

這是三天的合集，要比以往兩天拍的內容豐富多了。後期剪輯非常厲害，一開始就吸引了秦越的視線。

秦越很清楚都拍了些什麽的，但當電視上展現出來時，他又覺得陌生了，因為時間線不是以往那樣順着來的，而是用了倒敘、插敘兩種時間線。

開篇先把衆人新年合影的片頭放上來了，随着張哥在院子裏喊了一聲：“新年了，大家出來合影了！”

秦越看着自己走在巷子裏，這個鏡頭是他們門前那條路，一邊栅欄上還系着他拴上的紅繩，門口挂着紅燈籠，門上貼着對聯，街的另一邊是菜地，菜地的再外圍是他們日日出門就能看得見的層層田園，田園的盡頭是青山，一切都很眼熟……

鏡頭拉的非常長，從秦越的背影到青山，仿佛這條巷子非常長，他走在期間背影悠閑，聽着要合影了，腳步都輕快的要飛起來，手裏拿着系剩下的紅緞子，都随風飄到後面。

鏡頭跟着他到了門前，看見了第一副對聯：出門見喜。

緊接着就是門開的鏡頭，門裏是衆人從屋子裏走出來，有的邊走邊系圍巾，有的提着燈籠，有的拿着對聯，熱熱鬧鬧的走進了鏡頭裏，然後被框住，笑容永恒。

這是開頭短短的3分鐘，秦越咬着一塊兒芹菜愣是沒咽下去，這拍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都好到不像是盛百仟拍的了，要不是秦越确定那個時候只有盛百仟跟在他後面，他都懷疑這是別人拍的。

他本來沒有對盛百仟抱有多大希望的，因為上上期盛百仟把他俯拍的跟傻瓜一樣，被衆人笑了好長時間。

所以這一期節目他提前說好了，不許用不好的，所以只要沒有別的攝影師在，他都走的很随意，以為盛百仟的鏡頭不會被采用的，但沒有想到一開始就是盛百仟的長倍鏡頭。

秦越驚訝的芹菜都掉下來了，秦女士看他：“你自己出場至于這麽驚訝嗎？”

秦越咳了聲把芹菜又夾起來，重新塞進嘴裏，後面他不說話了，花絮片頭過去後，時間線終于正常了，從他們打掃衛生，迎接新客人，到後面指定計劃，再到趕大集。

趕大集秦越就在上拖拉機前有鏡頭，是張哥臨時給拍的，盛百仟不露臉，在鏡頭裏只有一個虛化的背影，但眼尖的秦女士還是一下子認出來了，她嘎嘣的咬斷了一塊兒山藥，這個菜她沒炒熟。

秦越看了她一眼，秦女士吐出來後冷哼了聲：“盛百仟去哄你了？”

“不是，是要去接他們。”秦越解釋的有些心虛。秦女士只是勾了下嘴角，顯然早有論斷了。

秦越不吭聲，每當自己出場時都下意識挺直背，因為他的大部分鏡頭都是盛百仟給拍的，而秦女士最讨厭盛百仟了。

到燒火做飯時，秦女士啧了聲：“這不是會燒火嗎？嫌棄我做的飯不好吃，以後你自己做飯。”

秦越不吭聲，他就只會燒火。秦女士又哼了聲：“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你可好，什麽都占全了！”

秦越看她：“媽？！”

他知道秦女士在影射什麽，從他這些年吃的是盛百仟做的飯，映射到他們秦家所有人都在仰仗盛百仟給的飯碗。

“我說錯什麽了嗎？”

秦女士生悶氣，就算她年初一不在秦家，也知道秦家人是怎麽歡迎盛百仟的，現在秦家所有人都站在了盛百仟這一邊，就因為盛百仟手裏握着他們的經濟命脈。

也真是可笑，從不共戴天的仇人到合作夥伴，轉化的毫無嫌隙。

他們這些行為都在無聲的逼秦越跟盛百仟複合。

秦女士性情剛烈，嫉惡如仇，當着秦家人的面不好說什麽，但不妨礙她回家後吐槽下。盛百仟給她拜年的電話她不接，微信她也不看，自己生悶氣。

秦越也知道她還在生氣，就讨她歡心，給她夾菜：“媽，你這個蔬菜沙拉做的好吃，你嘗嘗。”

“都是生的，你是說沒經我手的都好吃是吧，小白眼狼，吃了人家幾年飯，就不吃我做的了？”秦女士并不領情。

秦越跟她笑：“我喝你的奶長大的，這個沒有人提供。”

秦女士被他噎住了，一會兒才指着電視上的大胖說：“你還不如它可愛，從現在開始別給我說話了！”

秦越就當真不說了，但把桌上能吃的菜都挑着吃了，盡力的給他媽媽面子，秦女士看着他們電視上吃的每一頓飯都冷哼一聲，這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做的不如節目組裏的美食。

“除了吃就知道吃。”秦女士斷言道。

秦越跟她笑：“本來就是這樣的節目。”

《農家樂》本來就是體現農家人日常生活的，日常不就是吃喝嗎，而且他們都是自己做的，已經付出勞動了。

“媽，你往後看，我們這是為了展示農歷新年的民俗做的，就算是為了做吃的，也都是過年時需要做的那些。”

秦女士輕哼了聲，她知道這檔節目做的非常好，秦越參加的這幾個綜藝節目還是她給挑選的。

她做了二十多年的編導，經手的綜藝節目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知道什麽樣的節目能火。

現在人壓力大，看綜藝節目就是為了解壓的，無論是《他在追，快跑》還是《農家樂》都是不同的角度解壓節目。

《農家樂》這檔節目看着悠閑樸實，可正因為這樣，受到了城裏這些人的追捧，自節目播出後一直有穩定的觀衆基礎，無論後期上了多少類似的節目，都沒有這一檔節目火。

因為這檔節目拍的真實，來的都是大明星，可是他們被折磨的接了地氣。

第一期時還會化妝，穿好看的衣服，在鏡頭前刻意維持自己的美好形象，但這些好形象被農田裏、豬圈裏的現實磨碎了，後面就不再講究了，別說化妝了，臉都不洗了，真實的融進了《農家樂》裏面。

這種真實讓觀衆喜歡，喜歡他們每一天的忙碌，喜歡他們裏面呈現出來的家常飯菜，這些飯菜并沒有多麽奢侈，都是自己種的，是每個家庭都能做出來的飯菜。

這就是這個節目的特色，接地氣也能接到天花板上的，秦女士看着電視上那些片段眯了下眼，不得不承認，這一期的節目不僅拍進了觀衆的心裏還能走進電視臺的眼裏。

有關新年民俗的內容是電視臺每一年都強調提倡的，秦女士今年雖然沒有在電視臺，但依據她往年篩選節目的經驗來看，《農家樂》這一檔節目會被提名的。

秦女士不再冷哼，只要不是她兒子的鏡頭，她都給予了尊重，在看到那些明星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在大集上挑花了眼時也忍不住笑了下。

看着他們慘不忍睹的收拾豬頭，清洗腸子；手忙腳亂的人力磨豆子、做豆腐也忍俊不禁，每一樣好吃的背後都是艱辛的勞動。

這一次的節目也如以往一樣，在樸實勞動生活裏加着藝術的影子。

做糖人。

秦女士看着屏幕裏的秦越畫糖人，本來以為他就畫個兔子的，哪知他畫了一整副的纏枝牡丹。

畫這一副畫耗時長，剪輯師非常厲害，在這段時間裏，見縫插針的打廣告，把盛世贊助給他們節目組的一套新年花瓶給組合進來了。

花瓶上的纏枝牡丹給了特寫，跟秦越用糖漿畫的出奇的相像。情景貼合的跟故意策劃的一樣。

秦女士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看她兒子給人家賣力打廣告。

鏡頭裏的秦越低着眉目，神情格外認真，只用一根筷子輕描淡寫的把一副糖人作品做到了極致。

秦女士冷笑一聲：“廣告打的倒是不錯，不知道給了多少錢。”

“不是，”秦越知道她誤解了，他哪知道剪輯師這麽厲害呢？轉場轉的毫無痕跡。

秦女士看他：“不是什麽？盛百仟沒有哄着你？那些瓶子不是盛世的？”

秦越想解釋下，他不是給盛世打廣告，他就單純的想做一個糖人，想……把他以前沒有畫完的那個瓶子畫，畫給……盛百仟看。

其實這就是給盛世打廣告了。

秦女士眼睛還是很毒辣，秦越啞口無言，低頭抓瓜子吃，他想後面還有盛百仟剪窗花的鏡頭呢，秦女士一定能認出來的。

果然鏡頭一轉，就到了這裏，盛百仟沒有露任何臉，但是他那雙手太出挑，是那個戒指太明顯，秦女士看到這裏時，掃了一眼秦越的手指，秦越真是恨不得把手跟瓜子一樣也塞口裏，盡管他已經沒有帶戒指了。

秦女士用眼神震懾住了秦越後，就沒說什麽，繼續看，站在一個編導的身份，認真的看她兒子的每一部作品。

這期綜藝節目，攝影師攝影技術也好了起來，順着過年的時間線，每一個風俗都展示了，鏡頭非常漂亮。不是指大場景轉化，也不是空鏡頭，而是非常有創意。

像一部民俗紀錄片，又像一部賀新年的電影，只不過這部電影全程樸素無華，沒有驚險刺激的劇情，沒有華麗的道具，甚至全劇組最豪華的衣服是劇組統一發的粗針線紅毛衣。

但正是因為這種樸素，反而把他們在節目組裏所展示的民俗文化高高的捧了起來。

每一個人都展示了他們的絕活，把那些早已沉浸在歷史長河裏的民俗一點點兒展示出來，就這一點兒就值得肯定。

秦女士雖然一點兒都不喜歡盛百仟，但這次節目确實拍的非常好。

節目內容充實有意義，看着勞動成果出來時，衆人臉上的笑意也讓人看着舒服，雖然還有沒洗臉、蹭的一臉灰的人，就是不知道這笑容是因為節目，還是因為某個人。

秦女士深吸一口氣，不想在今天這種新年晚上追究了。

節目已經播放完了，兩個半小時，跟一部場電影一樣，她看了眼還杵在這裏的秦越道：“行了，去睡覺吧，過幾天是不是要去拍攝了？”

他們電視臺的春晚，秦越也在受邀名單上。

這次電視臺的邀請不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是秦越自己紅起來的。秦女士也不好說秦越什麽了。

秦越跟她道了晚安，回到他房間才看了下手機，他們節目組群已經炸開了，張哥先發了好消息：咱們的播放量已經超過同期的綜藝節目，穩居收視率第一的寶座！

下面衆人齊放煙花，催着張哥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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