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九二、心漸寬
“爺?”沈言眨了眨眼睛,只覺得腰間有些酸軟。也不知道什麽時辰了,陸淵估摸去了繡坊,沈言想要掙紮着爬起身,動作間身上覆着的錦被輕輕滑落,肩頭的星星點點喚醒了沈言昨夜陸淵是如何胡作非為的記憶。
沈言:“……”他想起來了,昨日冰人到訪後,兩人似乎都想起從前自己在宮中的事,喝了兩壇子酒,之後便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幾時了?”沈言推開門,問着庭院中的丫鬟。
“老爺醒了?”正打掃庭院落花的丫鬟笑眯眯道,“已經申時了,六爺說了今日秀坊不忙,晚飯回來用。”
沈言停住了想要披上外袍的舉動,他原以為陸淵這幾日會很忙,已經做好了打算帶着吃食去繡坊的。從前在宮中他們就從未分開用過膳,如今自在了,更不可能放過同桌共食的機會。
不在乎吃什麽,只在乎吃飯的人。
“繡坊不忙?”
丫鬟想了想,歪着腦袋說:“我聽六爺說,想将繡坊關掉一段時間,也給織工們放個假。”
沈言一怔,關掉繡坊?是不是跟蘇州知府有些關系?
“老爺。”丫鬟脆生道,“老爺莫皺眉,六爺要是在的話怕是要不高興了。”
“你這丫頭……”沈言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也許是昨夜的夢境喚醒了從前在宮中的記憶,那些争鬥至今歷歷在目。這三年養得寬松的心境,再次緊張了起來。
“紅豆說的可是實話。”小丫鬟笑嘻嘻道,“六爺說了,遇事莫慌,萬事有他。”
也是,蘇州知府說到底也是一個四品官員,他們從前什麽品級的官員沒見過?雖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皇帝治下嚴謹,哪怕是蘇州知府也不可能真做出強行嫁女之事。再說皇商……所有皇商名冊可都要呈報給皇上,陸淵的化名,旁人或許不知道,可真到了當今聖上面前,可就捂不住了。
真要強行嫁女,大不了擊鼓鳴冤好了。
沈言突然間松快了下來,壓在心頭的夢境似乎也随着小丫鬟的輕語逐漸地消散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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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歲月早就鎖在了那深宮之中,眼前的生活才是真實的。
有花有草,有肉有酒,三二仆從,愛人在側,如何不好?
一九三、說錯了
“爺怎麽想着要停工一段時間了?”沈言喝了一口酒,突然想起丫鬟下午說的話。
“爺要休息!”陸淵理直氣壯道,“爺突然想啊,錢夠用就好,何必如此辛勞?”如此玩物喪志的話,引得旁邊的管家丫頭“噗嗤”一樂,很快把笑憋了回去。
沈言覺得也是,這麽想着也開始琢磨:“我要不招幾個夫子?書院那邊我也不去了。”
“行啊。”陸淵嘴角輕挑,“爺給你當夫子,你看行嗎?”
“這怎麽能成?錯了錯了。”沈言搖搖頭,煞有介事道。
陸淵嘴巴一扁,很是委屈:“哪裏錯了?爺不說學富五車也算得上博覽群書了,教幾個小娃娃總沒有問題吧?”
“錯在稱呼。”沈言晃了晃手指,“你可不是什麽夫子,你是我夫人。”
這回周遭的人都憋不住了,在他們的笑聲中陸淵的耳根逐漸變紅了:“咳……”
“夫人可知錯了?”沈言逗他。
陸淵起身扭頭就走,阿言這嘴是越來越沒邊了,這……這裏這麽多人呢!
可看清陸淵臉色的管家作證,六爺這哪裏是生氣了,分明是害了羞。
沈言含着笑把碗中最後一口飯吃掉,又将陸淵杯中還剩的半杯酒喝了,背着手慢悠悠地起身,決定去找自家傲嬌的夫人。
卻不知道難得想硬氣一回的陸淵一出門卻被一個佝偻的婦人攔住了。
“溫婆婆?”
“六爺。”被陸淵稱為溫婆婆的老妪從懷裏掏出了一沓紙,“老身下午不在繡坊,剛剛才聽人說六爺要放假。”
“是有這回事。”陸淵笑道,“不過工錢照發,婆婆不用擔心,月末照常去找賬房領工錢就行。”
“老身來找六爺就是為了這事。”溫婆婆有些不好意思,“老身的孫媳婦要生了,老身想回去探望,想預支一個月的工錢。”
陸淵一盤算,他計劃也是休工兩個月,預支也無妨,他不差這點兒錢。
這麽一想,陸淵便爽朗地答應下來,溫婆婆将紙遞給陸淵:“賬房先生說需要六爺的簽字。”
陸淵覺得回書房取紙墨有些麻煩,便從懷中掏出一只筆在末尾簽了自己的名字。
“多謝六爺,多謝六爺。”
陸淵擺了擺手表示不客氣,剛想阖上門時卻被溫婆婆叫住了:“六爺……您是個好人。”
“我可不是什麽好人。”陸淵卻搖搖頭,當過皇帝的哪有是好人的?
溫婆婆卻仿佛聽不見他的話,自個兒念叨着:“六爺是好人,是好人……六爺務必要保重自己才是。”
陸淵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關門的瞬間他仿佛借着一絲月光看見了老婆婆眼角的一點晶瑩。
一九四、陸師公
第二天,陸淵真的換上了一身書生袍,跟着沈言去了書院。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你們的新夫子,陸夫子。”
陸淵笑眯眯,努力和藹可親地不吓跑小朋友:“我姓陸,名行止,大家喚我陸夫子即可。”
“師——公——好——”
陸淵一愣,沈言也怔住了。
兩人齊刷刷地看向趴在樹上看熱鬧的青年,異口同聲道:“吳三思!”
青年見勢不好腳底抹油就想溜走,剛下樹就被陸淵逮住了,他可憐巴巴道:“爺,不是我,真不是我幹的。”
陸淵被氣樂了:“不是你你跑什麽?知道什麽叫不打自招嗎?”
沈言無奈搖頭,趕緊扳正這群奶娃娃的稱呼:“不許不尊師重道,要叫陸夫子知道嗎?”
被吳三思拖下水的學生們搖頭晃腦道:“是——”
外頭陸淵還扯着吳三思的耳朵,一個嬌小玲珑地女孩子就跑了過來,可看她的結錐鬓已經不能說是少女了,她氣喘噓噓道:“六爺!我家相公身子弱,您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馬吧。”
陸淵無語地看了一眼青年,這叫身子弱?他怎麽那麽不信呢?
就連吳三思自己也是一臉悲痛,這個誤會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澄清啊?他當初只不過想賣個慘借機賴在她的家中,好近水樓臺。
沒想到這月亮被他搬回自己家中已經快兩年了,可這誤會怕是要延續下去了。
“相公,今日風那麽大,你別亂跑。”女子扶起吳三思,規規矩矩地給陸淵賠了個不是,随後繼續念叨着,“萬一又病倒了,阮兒心疼相公。”
陸淵忍住笑,給了吳三思一個多保重的眼神,轉身便回室內繼續當他的陸夫子。
至于這賬?
一想到吳夫人待字閨中時最仰慕江湖大俠,而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吳三思反而被她當成了病秧子,便覺得有些好笑。
這賬啊,不算也罷。
說說笑笑中他們誰都不知道,此時有一女子拿了一張薄紙,跪在了奉皇命巡查江南的巡按大人的馬前。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倒黴催的吳三思是誰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