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囚禁
慕辰安臉色陰沉地注視着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男孩兒,他腮幫繃緊,眼裏是一種混合愧疚、憤怒、不甘,同時又夾雜了迷茫的複雜情緒。
他沒有想到自己就這樣把夏歲強上了,原本他是想與對方好好談談的,可事情的發展總是事與願違,他也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種地步,這種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挽留和進行下去的地步。
慕辰安雙手撐住額頭,同時深深地嘆了口氣。
到了現在,慕辰安依舊沒想清楚自己今天到底為什麽會變得那樣暴怒,那麽的不像他?他也沒明白自己對夏歲莫名的占有欲到底來自于何處?
許多個複雜問題占據着他的大腦,讓他心力交瘁。
很長的時間,房間內皆是一片死寂,坐在床邊的男人自始至終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最終,慕辰安甩甩頭,重新擡眼看向夏歲輸液的藥體瓶,發現還有些液體才會輸完,他起身打算去給夏歲準備晚餐。
想了這麽久,慕辰安自我安慰反正把人綁回來了,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做了這個惡人。他想要的只是讓夏歲不離開他,既然目的達到了,糾結那些其他的也沒什麽意義。
目光晦澀地瞧了一眼還在昏睡的夏歲,慕辰安走出房間。
……
夏歲完全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近夜晚。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夏歲強忍着劇烈的頭痛緩慢地睜開眼,環視四周熟悉的家居裝飾,他用了很久反應過來自己又回到了慕辰安公寓裏,而且還是在慕辰安的主卧。
胸口忽然被一陣鋪天蓋地的疲憊與窒息填滿,明明這裏所有的一切與過去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此刻他卻只想快點離開。
看向上方吊着的輸液瓶,夏歲明白自己又被那個人弄得生病了。他眼眶微紅,稍稍動了下身子,全身連帶後面那處私密的地方便一起傳來可恥的疼痛,讓他痛苦地一張臉擰在一起。
夏歲忘不掉從他體內流出又落在床單上的紅色血跡,更忘不掉暈倒前慕辰安的狠命折磨和口中對他的謾罵侮辱,心髒猛地收緊,夏歲整個人怕得渾身止不住顫抖。
原來,今天的慕辰安才是真正的慕辰安,暴力、殘忍、自私、狹隘……夏歲只覺得所有的負面詞語用到慕辰安身上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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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歲也不清楚,怎麽兩個人就走到了今天這樣狼狽的境地?那人不是一直要自由嗎?不是已經有別人了嗎?他為了兩人好過,所以選擇主動放手,可為什麽那個人還抓着他不放?
閉上眼睛,夏歲濃密微顫的睫毛遮住瞳眸中露出的不解與失望,卻在此時,混亂的腦中倏然響起他被弄昏前,慕辰安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夏夏,記住了,你是我養成的一只鳥兒……’
恍然睜開眼睛,夏歲扯動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明白了,原來慕辰安只把他當作了一只買來逗趣的鳥兒……!
因為那人還沒玩夠,所以才不願放他離開。
是寵物啊,是連情人都算不上的寵物啊,他,還是把自己高看了。
夏歲目光渙散地盯着天花板,臉上的神情是對自己無知的嘲諷,經歷了這麽多,他的心髒好像也麻木了,到這時竟然連疼都感受不到了。
回憶起過去,夏歲明白是他錯了,是他看錯了人、做錯了事,才造成了今日的一切。
如果當初他聽話,按照爺爺奶奶的遺願生活,他一定不會經歷這些可怕的事情。是他執迷不悟,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麽感天動地的屁愛情,最後才被人告訴全是騙局!
夏歲越想越悲憤,最終沒控制住自己,一拳捶到床上。
這陣爆發的激動情緒使得夏歲喉中猛然湧上一陣腥甜,他皺緊眉用力地咳嗽起來。察覺到聲音太大,夏歲急忙用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發出的動靜引來不該來的人,緊随其後的幾次悶咳,他拼命壓下喉間那股血腥,身體因為強行扯動又帶起過電似的刺痛,讓他額頭冒出冷汗。
寬敞的房間內,夏歲在床上用手臂半支撐起身子,他原本一張慘白的臉,因為劇烈咳嗽變得通紅。
這陣突如其來的幹咳持續了幾分鐘,才堪堪得到一絲緩解,等到徹底結束時,夏歲整個人宛若失去全部力氣般再次癱倒躺平,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聽起來像即将報廢的風箱,沙啞又難聽。
夏歲盡量忽視自己像是破鑼一樣的嗓子,過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他嘗試着想坐起來,與此同時,門被打開,慕辰安自房間外走進來。
看到門口那人,夏歲立時睜大了眼睛,才壓下去的可怕回憶又在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回,被這人強暴的畫面以及對方說出的那些傷人話語,變得愈發清晰。
夏歲害怕地向後縮着身子,警惕又恐懼地看向來人。
現在的慕辰安對夏歲來說就是個善于僞裝的魔鬼,讓他只想逃離!
瞥到夏歲後退的動作,慕辰安眼中閃過冷光,卻很快被一抹看似燦爛的笑容快速掩去。他眯起眼睛,将粥放在床頭,“夏夏,吃晚飯了。”言語中的溫柔好像兩人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他們也依舊是對甜蜜的愛侶。
可假裝依舊是假裝,真實的是坐在床頭的夏歲張大雙眼,如一只受驚的兔子看向慕辰安,他的身體在向後挪動,直到輸液的針頭快要被他扯出來。
看到夏歲回血的手背,慕辰安收斂了笑容,冷聲道:“你若是再不過來,我就不知道要怎麽對你了。夏夏,我的話,你要聽,知道嗎?”眼底蝕骨的寒意讓夏歲肩膀忍不住瑟縮。
夏歲慌張地搖頭,死活不肯過去,身上各處的疼痛無不提醒他面前的人是多麽令人畏懼。
慕辰安一再沉住氣,眯起眼睛,笑得陰森,“夏夏,過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好嗎?”
不是威脅的話,卻讓夏歲産生了來自心底的臣服,夏歲清楚這是一種對絕對力量的後怕,他身體霎時間變得僵直,仿佛被下了藥,不敢動彈一下。
慕辰安俯身,一把抓過夏歲的胳膊,要把人扯過去。
肌膚之間的相觸讓夏歲陡然回神,他馬上受了刺激般歇斯底裏:“慕辰安!你放手,放手啊!”他手腳并用拒絕慕辰安的靠近,握住他的手宛如一條盤踞的毒蛇,吐着紅色的信子,死死地纏着他。
慕辰安毫不費力地把還在掙紮的夏歲壓在床上,充滿威懾力的目光自上而下掃過夏歲,然後他用陰森的語氣警告道:“夏夏,你要聽話些,我才會對你好,你也不會受到像之前那樣的懲罰。你了解的,我脾氣不太好,若是惹我生氣,我不知道會怎麽對你,現在我已經有些生氣了,但是今天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先放了你。”
停了片刻,“可是,沒有下次了。”
慕辰安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夏歲,眉間的美人痣被垂落下的幾縷黑發遮住,渾身散發的煞氣讓夏歲頭皮發麻,夏歲覺得一股涼意正從腳底迅速蔓延至全身。
看到夏歲變乖,慕辰安擡起眼皮,将紮在夏歲手背的針頭重新調整好,然後按住夏歲的肩膀讓他舒服地倚靠在軟包床頭上,他則坐在床邊,端起那碗被放在旁邊的熱粥,盛出一小勺,放在嘴邊吹散了熱氣,再遞到夏歲嘴邊,意思不言而喻。
夏歲瞧着眼前那勺蔬菜粥,視線轉向望着他的慕辰安,對方臉上的表情恢複成了平日裏的微笑狀。
做了一番思想鬥争,夏歲張開口,将那勺粥聽話地吃下去,慕辰安嘴角的笑容帶了滿意。
之後的時間,一人喂,一人吃,誰都沒有說話,各自沉默着進行動作,卧室內只偶爾傳來瓷碗與勺子之間叮叮的碰撞聲。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一碗粥下去一半,夏歲撇過臉,“飽了。”他的食量從一個月前開始下降,有時候一天吃得東西加起來還沒別人一頓吃得多,他以為是自己心情不好導致的食欲不振。
慕辰安眉頭緊鎖,瞥了眼剩下的半碗粥,覺得是夏歲不喜歡,問道:“夏夏喜歡吃什麽?我讓阿姨再去做。”
“沒有喜歡吃的,別浪費食物了。”夏歲躲過對方詢問的目光。
“紅燒肉怎麽樣?這次我請的阿姨,聽說她做菜一絕,我讓她再給你準備別的晚餐。”自顧自說完,慕辰安起身打算離開。
夏歲放在被子下的手攥得愈來愈緊,聽見對方走遠的腳步,又想到那句“紅燒肉”,他再也沒忍住,用沙啞的嗓子大喊道:“我說我飽了,你沒聽到嗎?給生病的人吃那麽油膩的飯菜,你是想讓我早點死嗎?”
上一次在酒店他被弄得發燒,慕辰安就是這樣給他買了炖排骨。這人明明知道自己在生病,卻還是買那麽油膩的飯菜,也是仗着自己當初喜歡他到盲目,将夾到自己碗裏的肉全部忍着惡心吃了下去。
意識到自己在翻舊賬,夏歲喪氣地嘆口氣,失力扶住額頭。他一個男人原來也有這麽斤斤計較的時候,明明當時都不在意,現在想起來幹嘛?給自己弄得一肚子氣。
慕辰安腳步頓住,他站在原地背對着夏歲,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歲猜測他一定生氣了,不由地挺直身子,緊張地盯着對方寬闊的背影。
良久,慕辰安才轉過身,卻沒想象中的憤怒,表現得倒像是惹了大人生氣的孩子,他手足無措道:“對不起,夏夏,我…這是我第一次這麽照顧一個人,你別生氣,我去給你弄別的吃。”
看到這人陰晴不定的善變模樣,夏歲啞然,随即無奈道:“我說了,我不餓,而且…”他擡眸認真地凝視站在門邊的男人,“慕辰安,你把我弄來這裏到底要幹什麽?我們已經分開了。”
慕辰安拿着粥碗的手倏地收緊,手腕處的筋脈一條條顯出來。
分開,分開,分開!為什麽夏歲總是說出那些他不願意聽得話?他們沒有分開!從來都沒有!
“放屁!”慕辰安一聲怒吼,手中瓷碗順勢被扔到地上碎了一地,夏歲吓得肩膀一抖。
不正常了,兩個人都變得不正常了!
一改剛剛的純善模樣,慕辰安瞪着夏歲,咬牙道:“夏夏,我從來沒說過我們分開,所以,你和我還是要和原來一樣住在一起。”停頓片刻,他眼眸發暗:“還有,從今天起,夏夏你哪裏都不能去。工作室我會替你請假,公司也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陪着我。”
聽到這話,夏歲如遭雷劈,他怔愣地看着眼前陌生至極的人,微微張口:“你,什麽意思?”
接着夏歲明白了什麽,視線迅速轉向房間緊閉的黑色木門,他不顧還在輸液的手,胡亂拔掉針頭後,踉跄地跑到門邊,瘋了般向下按壓門把手。着急間,他甚至拍門不斷大喊:“開門!快開門!”
很久過去了,門外沒有任何人理會他,而門也一點被打開的痕跡都沒有。
他轉身,不敢相信地看向慕辰安,“你囚禁我!”
慕辰安沒有說話,态度不可置否。
夏歲大步上前,擡頭直視着慕辰安:“慕辰安,你瘋了!你這是犯法!”
慕辰安的目光跟随夏歲,瞥到他流血的手背,想握起來查看,卻被“啪”的一掌甩開,“慕辰安,你到底想做什麽?”
夏歲覺得自己的容忍早已到了極限,這人強上了他,還要把他關起來嗎?
看着自己被拍紅的手背,慕辰安神色不明,他強勢地抓住夏歲的手,拿紙巾将對方手背的針頭血跡仔細擦幹,柔聲道:“不幹什麽,只是想讓一切恢複正常。”
夏歲語調怪異地反問慕辰安:“恢複正常?”
什麽叫正常?讓他像原來一樣傻傻地被欺騙算正常嗎?
“沒錯。”慕辰安擡眼,眸子裏毫無波瀾好似幽潭,說完他松開夏歲的手,不再理會對方不可思議的眼神,轉身不疾不徐地走向門口,繼而又提醒道:“夏夏,不要想着出去,你出不去的。”推門離開。
門關上的一瞬間,夏歲再次跑過去企圖将門打開,嘴中下意識大聲喊着:“慕辰安!你把門打開!!”卻依舊徒勞。
折騰了幾分鐘後,夏歲頹然地滑坐到地上。
慕辰安真的囚禁了他。
夏歲想不到慕辰安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更想不到慕辰安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看着眼前堪比“牢籠”的房間,夏歲頭一次覺得無力,被人輕易地拿捏是這樣一種感覺,好似羊入虎口,力量的懸殊讓他既不甘心又不敢反抗,周身仿佛被撒下一張密實的大網,将他從四面八方圍繞、困住。
夏歲屈膝抱住自己,眼神空洞地盯着正前方被拉起的厚重窗簾。
他要怎樣才能離開這裏?離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