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辭職信
慕辰安怎麽也沒想到,僅僅是兩天的時間,一個陪了他大半年的人能消失得這麽徹底,讓他怎麽找都找不到。
周三早晨,魅星集團的所有人如臨大敵一般,戰戰兢兢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字的打字,整理文件的整理文件,可是其中大部分人都在時不時地悄悄瞄向最裏面的總裁辦公室。
今天,本來一切很正常,唯一一個異常點只有總是準時打卡的夏助理沒來上班,他們的慕總自然也注意到了。開始時,大家以為夏助理是遲到,可上午時間已經過半,也沒見到那個男孩兒的身影,衆人這才起疑。
很快,總裁辦公室裏突然傳來砸東西的劇烈響動,噼裏啪啦的動靜讓所有人被吓了一跳,沒多久,新來的代理秘書張亦塵不怕死地進去詢問情況,卻立刻被一聲暴躁的“滾!!!”呵斥出來。
這下大家都不敢妄動,他們老板對員工一直很親和友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他發這麽大的脾氣?
一時間,整個魅星集團上下籠罩在一團低沉的陰雲中。
辦公室內,慕辰安死死地盯着電腦裏新多出的一封辭職郵件,心裏的怒火不斷升騰翻湧,胸腔也跟着上下起伏。
為什麽?為什麽夏歲會突然提離職?電話、微信,所有的聯系方式,夏歲都把他拉黑了!去哪裏也查不到!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望着辦公室一地的狼藉,慕辰安馬上派人去調查夏歲的通話記錄和行程軌跡,也是等消息的時候,強烈的不安在慕辰安心裏擴散,他不自覺握住拳頭,眉間的川字也越來越深。
他不斷回憶這些天與夏歲相處的點滴,想找出些異樣,可是每一幀閃過他都看不出夏歲打算離開的痕跡,那人依然會笑着叫他“慕哥”,依然會為他帶自己做得精致午飯,依然會在每次與他分別時親吻……到底哪裏不一樣了?
慕辰安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在看到夏歲的離職信時,會無端升起一陣可以将他整個人吞噬的恐慌,那種感覺就像是要失去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一般,令他心悸不已。
坐在老板椅上,慕辰安用手撐住額頭,強迫自己沉靜下來,接着他又将所有事情在腦中過一遍,無意間,他擡起眼皮瞥向辦公室外的某處,旋即視線定住。
張亦塵!難道是因為張亦塵,夏歲才會離開他嗎?
一時間,慕辰安表情變得複雜,可更多的還是不解。他雙腿不自覺抖動,焦急地等着調查結果,終于在十一點左右,他收到消息。
當看到通話名單裏最後出現的季成旭幾個字時,慕辰安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與猙獰,他一拳捶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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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一定是季成旭這家夥搞得鬼!
慕辰安拿起車鑰匙大步走出辦公室,渾身散發的戾氣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坐在車裏,慕辰安目光冰冷地盯着前方,他打算去季成旭的公司找那人好好“聊一聊”,卻不想在半路接到每周定時去幫他清潔屋子的阿姨電話。對方告訴他家裏似乎來過人,慕辰安一聽身形滞住,接着立馬調轉車頭,向江邊的高級公寓區駛去。
是夏歲,一定是夏歲回去了!
慕辰安一邊焦急地想着,一邊再次踩下油門,紅色跑車轟隆隆地奔馳在海城高架上。
慕辰安邁着慌亂的步伐跑回家裏,當看到餐桌上的那串鑰匙時,他宛如被人抽空了魂兒一般,惶恐地睜大眼睛。
視線一轉,慕辰安又看到茶幾上有個眼熟的首飾盒,旁邊還有一袋用牛皮紙包住的東西,他快步走過去,先拿起一邊的紅絲絨盒子,打開後看到那條熟悉的伊米花項鏈,一切昭然若揭,夏歲來過了。
慕辰安身形一晃,動作不穩地放下盒子,又迅速将旁邊的牛皮紙袋打開,發現裏面是一沓錢,數量差不多一萬塊左右。瞳眸忽地一縮,盯着那疊紅色的紙,慕辰安目眦欲裂,最後他猛地将那沓錢摔到地上:“操他媽的!”
那兔崽子什麽意思?分手費嗎?!
極力沉下氣,慕辰安眼珠一轉,連忙聯系小區安保調取相關監控視頻,錄像裏他看到夏歲神情正常地走進家裏,然後不到半小時拿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離開了。
那個袋子裏是什麽?夏歲他帶走了什麽?
坐在沙發上,慕辰安環視了一圈客廳,當他看到電視櫃時,嘴唇血色褪盡。
那個郁金香浮雕不見了!
慕辰安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這一瞬間心裏的感覺,像是驟然失去了所有支撐他的力量,心髒處被破開一個巨大的血洞,裹挾着寒風在他體內來回流竄,讓他手腳發涼。
捂住胸口的位置,慕辰安艱難地站起來,開始在家裏的各個角落去尋找那個浮雕。他心裏總以為是夏歲故意藏起來不讓他找到,然而搜尋了半天,他一點關于郁金香浮雕的蹤跡都捕捉不到,好像他的家裏從來沒出現過那塊浮雕一樣,與夏歲一起消失得幹幹淨淨。
茫然地走回到客廳,慕辰安轉頭呆愣地看向電視櫃中間空出的位置,現在那裏什麽都沒有了,他的心似乎也跟着失去了一塊。
夏歲離開他了……
慕辰安心頭鈍痛,連帶着胸腔裏的血管都跟着顫抖,他不得不蹲下去大口喘氣。夏歲為什麽要離開他?他對他不好嗎?
也在這時,慕辰安心裏倏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氣與惱怨。
怎麽敢……夏歲怎麽敢走?怎麽敢離開他?不可以!他不允許!他還沒讓他離開!他不能走!
擡起頭,慕辰安的眼神逐漸變得狠厲,他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後面應該怎麽把夏歲找到。
看到手機裏監控暫停的一幕,慕辰安眼睛定在屏幕裏那個人手中拿着的黑色垃圾袋,下一秒,慕辰安逃也似的跑到樓下打開大垃圾桶的蓋子。
他強忍着垃圾桶裏傳來的陣陣惡臭,也不顧那些肮髒的污漬,打開一袋又一袋的垃圾。
終于在最下面的黑色塑料袋中,慕辰安隐約瞥到夏歲用過的毛巾一角,他心裏一喜,快速将那袋子拿出來打開。
之後的一幕,讓慕辰安嘴角的笑容猛然僵住、面如死灰,也讓慕辰安知道了夏歲要離開他的決心有多麽徹底。
浮雕的碎片安靜地躺在垃圾袋裏,被人打碎抛棄的模樣可憐、可悲又狼狽,慕辰安的神情只剩下滿滿的不置信。
原來是夏歲把自己制作了一個月的浮雕親手摔碎了。
緩了很久,慕辰安帶着那袋子被夏歲扔掉的“垃圾”,渾渾噩噩地走回家。他坐在客廳裏看着面前浮雕的殘骸,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去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迷茫、無措、委屈,又帶着隐約的怒意。
癡愣間,手機振動的聲音再次響起,慕辰安緩慢地接起來,“喂…”
“慕少,查到了。”是他派去調查季成旭和夏歲行程的人。
慕辰安回過神,語氣變得冰冷,“說!”
“昨晚,季成旭邀請了汪強和馮建寧喝酒。當時,夏歲先生就在這幾人的不遠處。”
慕辰安震驚地張大眼睛,随後面帶煞氣,咬牙道:“兩個蠢貨!”一定是他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被夏歲聽到了!
挂斷電話,慕辰安盯着那堆碎片,眸中帶着山雨欲來前的陰暗。
冷靜,慕辰安,要冷靜!一定還有辦法讓夏歲回來,一定還有辦法!
慕辰安此時顧不上深究他對夏歲這股執着勁到底來自何處,他只想找到夏歲,然後把那人綁回來!
眼底閃過一道狠戾的光,慕辰安走到卧室換了一身黑色的休閑服,臨出門時,他深沉地看了一眼被夏歲放在茶幾上的禮盒還有地上那袋子錢,轉身離開了家裏。
這次慕辰安沒有選擇找季成旭,而是率先去酒店找了馮建寧,他要知道這個嘴大無腦的玩意兒到底瞎說了什麽話!
趕到馮建寧所在的酒店,房間的門一打開,慕辰安就把還處于宿醉狀态中的男人拎着睡袍嘭地按在了牆上,眼裏的陰鸷要殺人般可怕。
馮建寧瞬間清醒,當看到慕辰安猙獰的表情,心底泛起恐懼,他磕絆地問道:“慕,慕辰安,你做什麽?”
慕辰安咬緊後槽牙問道:“昨天晚上,你和汪強,對季成旭那個混蛋說了什麽?”
聽到是季成旭,馮建寧不怎麽害怕了,他費力地松開慕辰安抓住他衣服的手,“嗐,你說他啊,沒說什麽,就談了些合作項目的事。”
慕辰安眼底被黑氣籠罩,“還有呢?別瞞着我,馮建寧。”
馮建寧動作一頓,接着說:“其他的真沒什麽了。”頓了頓,無所謂地回道:“哦,還說了前陣子我鬧出來的破事。”
慕辰安眼皮一跳,問道:“那個被你糟蹋的女的是誰?”
馮建寧撓撓頭,打了個哈切,“叫什麽?這我可記不清了,被我睡過的女的那麽多,我怎麽可能記得住?再說都過了好幾個月了。”擺擺手,他準備向屋內走去,卻又被慕辰安一把捉過來。
慕辰安漆黑的眼瞳直視着他,一字一句道:“給我想起來,那個女人,到底叫什麽?”
馮建寧愣住,心裏火氣上湧,“卧槽,慕辰安,你他媽有毛病吧?那女的你不也認識麽?就是什麽Conut酒吧的領班,當初我和你說看上她了,還是你小子告訴我喜歡就上啊!怎麽現在裝成個好人,關心起那女的了?”他猛地甩開慕辰安的手,沒好氣地埋怨。
聽到馮建寧的話,慕辰安像個木偶一樣艱難地轉頭看向對方:“你說Conut酒吧的領班?”
“對啊,怎麽了?”馮建寧不在意地點頭,卻不等再有什麽反應,他又被慕辰安拎起來,對方朝他怒吼:“你他媽當時為什麽不對我說被你睡得是那個女人!”
馮建寧被慕辰安這幾下子搞得暴脾氣噌地爆發,“操他媽的,慕辰安,老子睡什麽女人還要和你報備啊!你太嚣張了吧?老子憑什麽告訴你?”
慕辰安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們和季成旭喝酒的時候,夏歲就坐在旁邊!他聽到了你們倆個混賬說的一切!傻逼!”他被氣得臉色發紅,脖子上的青筋一條條顯出。
“聽到就聽到呗!你他媽生個屁氣!”馮建寧不理解為什麽慕辰安會發這麽大火,一個女人而已,慕辰安莫不是還看上她了?
慕辰安被氣笑了,“哈,我為什麽氣?我告訴你我為什麽氣?因為夏歲跑了!他媽的,夏歲跑了!就是因為聽了你們昨天晚上的傻逼話!”
馮建寧愣住,然後又想起來昨天之後他們說的事情,面色變得有些差。
慕辰安敏銳地觀察到了對方的神情變化,他眯起眼睛,緩緩道:“把你們昨天說的全部,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此刻的慕辰安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渾身散發着暴虐的氣息。
他的面前,馮建寧下意識咽了下口水,他清楚自己并不是從小練習散打與唐橫刀的慕辰安的對手,只能認慫地将昨晚記得的情景一一道出。
一個多小時後,酒店房間內傳來打鬥的聲音,馮建寧擋着不斷落下的兇狠拳頭,怒吼道:“慕辰安,你他媽為了個鴨子打老子?你發什麽昏呢!別忘了,你只是和他玩玩,你們家那幾位根本不會同意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一句話讓慕辰安舉起的拳頭停在半路,慕辰安看着身下的馮建寧,恢複了一點理智,可最後那個拳頭依舊毫不留情地落在了馮建寧的臉上。
慕辰安語氣裏的寒意讓人聽到不自覺打個寒顫,“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操心,今天揍你已經是便宜你,以後管好自己的嘴!少他媽出去瞎逼逼!不然就不是揍你這麽簡單了,你知道,我說話一向算數!”
慕辰安斜睥向身下的人,說完,他站起來,整理下衣服領子,陰沉着臉走出總統套房,而房間裏面,馮建寧臉上挂彩地坐在地上,模樣極其窘迫。
開車時,慕辰安給被調去京城公司的李秘書打去電話。
對方很快接起來,“慕總,有什麽吩咐?”
“今天回海城,工資你提,要多少都可以,最遲晚上我要看到你。”停頓片刻,慕辰安腦中下意識做出個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決定,“另外,安排張亦塵調到京城,順便把夏歲住處的詳細地址發給我。”
李秘書被慕辰安這一連串的話說得一愣,緊接着用公事公辦的口吻恭敬地回道:“是!”
挂斷電話,慕辰安盯着前方的柏油馬路,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他把車停在路邊,點燃了一根香煙,尼古丁進入肺腑,才堪堪緩解他胸腔沉重的悶痛。
路邊法國梧桐的樹影婆娑地落在車窗上,車內慕辰安臉色難看地抽着煙,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剛才馮建寧說得關于昨晚的話,眉頭鎖緊。
他心裏猜測,夏歲是因為知道自己騙了他才離開的嗎?
他不确定……
慕辰安坐立難安,身體裏抓心撓肝一樣疼痛難耐。這種感覺怎麽形容,好像兒時做錯了事,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只能等到最後的懲罰降臨,而等待的時刻最是難熬。
又吸了一大口的煙,慢慢地吐出,煙霧缭繞擋住了視線,慕辰安閉上眼睛,用拇指按住眉心,越按越大力,終于,他沒控制住心裏遽然升起的煩躁,大罵一聲:“媽的!”一拳捶向方向盤,短促刺耳的車鳴随之響起。
他的心情為什麽這麽差?一想到夏歲走了,他竟然有一種想殺人的沖動!
緊接着慕辰安又轉念一想,可是不對,夏歲明明是他捉住的家雀,有什麽資格擅自飛走?這場游戲他還沒說結束,怎麽能這麽輕易結束?
沒錯,一定是因為這樣。因為不甘心,不甘心他精心制作的游戲規則被打破,所以他的心情才會這麽糟糕!
所以為了讓一切回到正軌,他一定要把那人再抓回來,抓回到自己身邊,讓這場游戲繼續進行直到自己喊停,一切才完美結束,那時也是真正的Game Over!
一支煙燃盡,慕辰安面無表情地揿滅,眼底掠過一絲不正常的光。
男人壓下內心深處一個讓他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的念頭,擅自将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歸咎為自己豢養的寵物不聽話地想逃離,讓他這個作為“游戲”主宰者的主人覺得自己遭受了背叛,覺得受辱,才會如此生氣。
沒錯,就是這個原因!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得通一切!
慕辰安握緊了方向盤,深呼出憋在胸腔的一口濁氣,整個人的狀态陷入癫狂。
沒多久,慕辰安收到了李秘書發過來的文件,看到那串地址後,他神情疑惑,夏歲的住處自己怎麽從來沒見過?
算了,還是先去看看!
慕辰安沒想太多,發動了車子,向夏歲家的方向急速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