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像做夢一樣
傍晚,房裏的顧沨接了個電話,挂斷後拿上車鑰匙和他媽說有點事晚飯在外面吃,太晚的話就回南岸路的公寓。
電話裏約見的地點在珒大博士樓的川菜館。
太陽落山後風有點大,轉彎的風時不時傳來瘆人的嚎叫。顧沨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脖頸上帶有一條淺灰色的圍巾,頭發被風無情吹亂了,當事人也毫不在意,進到餐廳稍作整理,定了一桌招牌菜。
沒大會中年夫婦一前一後進來,年齡看上去四十出頭。女的更顯年輕些,是珒大上半年才來的音樂博士--甘景,穿着和氣質就很有藝術家的氣息。
中年男人則是顧沨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梁言。今天的見面是顧沨托這位梁博士搭的橋。既然兩人是夫妻,一起來吃頓飯顧沨也不會那麽尴尬。
坐下後梁言先用方巾擦了擦眼鏡,給自己老婆介紹道:“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地理科學那位顧教授--顧沨。”
甘景驚喜道:“呀,這麽年輕有為啊!”她調到珒城不久,平常上班藝術學院,博士樓兩點一線,除了她老公,就不怎麽認識別的系老師,“顧沨是吧,這個名字很耳熟,我聽我的學生們說過。”
“您的學生估計上過我的選修課。”顧沨主動和她握手,“甘教授,明天過年了還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
甘景笑道:“哪裏的話,我和梁言在家也沒事幹,兩人還都懶得做飯,有人請客吃飯我們還要和你說謝謝呢。”
“好了,坐下聊吧。”梁言讓他兩人坐下,面朝正在給他們倒茶的顧沨說:“你電話裏問的慶大的事兒,我和甘老師大致說了些,慶大她老家了,熟悉得很,有什麽盡管問別不好意思。”
事情是這樣。
顧沨那天晚上聽林榛說曾被上司騷擾,只是簡單的四個字,他聽了心裏難受,總想弄清對方到底是誰。
本來還在發愁怎麽找到線索,恰好同事的老婆曾在慶大任職七八年,顧沨就很想知道林榛那一屆的輔導員的聯系方式。
如果他沒記錯,剛出來就業的大學生應該要填一份任職明細,如果沒填,他就試試能不能找到林榛當初玩得好的朋友,打聽一下林榛畢業那年到底在哪裏任職。
甘景了解來龍去脈,實在記不得15年會計系的輔導員是誰。她現場打電話問在慶大的朋友,那位坐辦公室的朋友辦事效率非常快,找到了這位女輔導員。
在得知是想要學生名單找人的時候,熱心地省去找輔導員這個步驟,直接把當年一百五十多個學生的名單發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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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添加了微信,甘景把這份文件發給顧沨,說:“就算有這份名單,想知道他在哪工作還是很難啊?不如我再幫你問問別人?”
一來離得遠,再聯系誰恐怕都無濟于事,顧沨連聲謝謝說有名單就夠了,吃完飯回公寓繼續研究這份名單。
名單最末端是每個學生的聯系方式。
他在二班看到了林榛的名字,記得某次聊天的時候林榛說過他大學基本和室友玩,一個叫小潘,另一個叫什麽大義。
顧沨鎖定了這兩個字,在二班名單上找。
這邊,林榛洗漱好準備睡下,蹲在地上揉了一會兒胃。吃過藥腸胃仍舊不舒服,這是老毛病,林榛沒想麻煩哥哥嫂子。
顧沨一直放心不下他,連打了幾個電話催林榛去醫院,全程視頻陪同着。
就算是大晚上醫院的人仍舊很多,在近年關阖家歡樂的日子,在這裏熱鬧和快樂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或坐或站得人們多數上了年紀,滿面愁色,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年他們大部分人只能在醫院過。
這樣的場景還真讓人難受。
林榛默默感性,上了樓。老樣子需要挂幾瓶水,林榛沒扛住,吊了半瓶左右在臨時病床上睡着了。
顧沨不讓他挂視頻,就是生怕掉完了人還不醒,針管倒流就有地難受了。
淩晨3:00全部結束,林榛昏昏沉沉出醫院準備打車回家了,他說:“沨哥,不早了你趕緊睡吧,我到家再給你發消息。”
“沒事兒,都陪到現在了,等你到家準備睡了再挂。”顧沨開着電腦正在敲鍵盤,時不時就看一眼林榛,“到家要喝點熱水,你看你,吹了點風鼻子都凍紅了。”
“好。”吃了藥和吊水的緣故,林榛上了車眼皮子立刻沉重不堪,終于挨到家也懶得洗澡,匆匆洗漱了裹進被窩,想起沒喝熱水又起來補上了,再次返回被窩準備和顧沨拜拜的時候,他發現微信頁面有一個安總的消息。
23:30發的,安聞問他在慶城的具體地址,說想給他寄點東西。
林榛盯着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猶豫要不要回複,畢竟現在已經快四點了,或者他明天先問一問,安總是不是對每個員工都提前祝了新年快樂,也為每個員工準備了東西要寄過來?
他一直不說話,鏡頭切回來皺着小眉頭,顧沨關了電腦問:“榛榛看到什麽了,這麽苦惱。”
“是安總,他和我要家裏的地址說要寄東西給我……”林榛恩了長長一聲,“算了,我還是先不回複吧,明天問一問是不是群發的。”
“他是不是指名道姓私發給你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可能是群發。”顧沨表情比林榛的還凝重幾分,“除此之外,他還有沒有跟你說過別的什麽?”
“目前還沒有,”林榛說:“我和他見過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說不了那麽多話。”
“可他說得已經夠多了,”顧沨有點不太能理解,“他知道咱們是情侶關系還對你這麽獻殷勤?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要和我搶老婆了。”
“沨哥說什麽呀,我聽不懂了。”林榛在笑他說的話,順手給肖航發了一串消息,問那些是不是群發,畫面又切回來,他的臉湊近屏幕,小聲問:問:“沨哥你困不困?”
“不困。”
知道安總背地裏試圖撩撥林榛,他怎麽可能有睡意,簡直精神得不像話。
“我也不那麽困,”林榛并不想再提安總,如果是誤會人家了就太尴尬了。
他說:“沨哥,你給我講故事吧,這一次不要別的故事,你跟我說說你在國外的生活,我想跨時空參與參與。”
顧沨在林榛面前一直有求必應,簡單想了一下從哪裏開頭便敘敘道來。
林榛聽到他在國外主要是學習,有空了就去周邊旅游,喜歡收藏途徑的明信片,林榛迷糊間好像問了一句明信片在哪裏,顧沨說有機會給他看,聽着聽着睡意就來了。
顧沨的聲音只要稍微輕柔一些,語速慢慢地就特別催眠,這也是林榛喜歡讓他用講故事的方式哄自己睡的原因。
他以前失眠嚴重的時候睡前必須吃安眠藥才能熟睡,這種狀況從回珒城後就改善了不少。
最樂觀的是有顧沨陪在身邊的每個日日夜夜,除此人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給他這麽放松的感覺。是什麽都不用想,只要閉着眼睛好好睡一覺就行的安心。
這種依賴和親情友情還不同,共同點又都在顧沨身上集合了,所謂的親情友情愛情他都能給到林榛。
王绛大早起來和老婆去買對聯和要做的生鮮備下午那頓年夜飯,林榛則在家裏帶小侄女,兜兜轉轉還是拼樂高,零碎的部件太多,小侄女耐心不夠用了大部分是由林榛在拼。
肖航回消息的時候将近下午了,他哥和嫂子在廚房忙活,林榛帶小侄女在陽臺曬太陽。看到他的消息,林榛才想起沒回複安總的信息,屬于已讀不回那一類。
肖航滿屏打問號:「你是說安總私發祝你新年快樂了?還要給你送東西!把地址給他呀,看他送什麽寶貝給你!」
肖航其實是開玩笑的,林榛也并沒有介意,還在猶豫怎麽回複那條信息。
始終無功不受祿,如果他和肖航一樣是在職三年的老員工,老板送點東西就當作犒勞幾年的辛苦,收下就收下了也不會覺得別扭。
林榛遲遲不回消息,肖航八卦的心按捺不住了,直接打電話過來問:“到底是不是啊!他私發你新年快樂?”
林榛說:“是打電話說的,昨天上午吧。”
“卧槽,我們其他人可沒這種待遇,更別說要地址送東西!咱們安總不會是想追你吧林榛!”
“別亂說,說出來你信嗎?”
“我覺得還真說不準。”肖航認認真真地幫他分析,“據我所知,咱安總前前後後談過數不清的戀愛,至少在我來的這三年裏是換了大概五六個或者更多,男女都有,長相各有千秋。”
“你看是吧,他什麽沒見過幹什麽來喜歡我,而且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林榛也不糾結了,回了安總的消息,并謝絕了他的好意。
“但是林榛,你可能不知道…”肖航謹慎地頓了頓,“提前說好,我是一個鋼筋直男。你的長相很優越啊,不僅在咱們公司,把你拎出來丢人堆裏,就憑你這樣貌仍舊一眼能被盯上。我覺得像安總這樣的人不說長情吧,起碼會對你感興趣。這很正常,我要是喜歡男的說不定也會對你感興趣,真的!”
“打住,我已經拒絕了。謝絕捧殺,謝謝。”林榛單手伸了個懶腰,說:“你和範詩雨的愛情發展得怎麽樣了?”林榛就是故意想刺激他。
“我和範詩雨的愛...”肖航開始沒反應過來,自己念着還覺得這句話奇奇怪怪的,琢磨過味來誇張地叫了一聲,“什麽愛情!你在說什麽!我和她只有兄弟情!”
“好了,我開玩笑的,”林榛說:“我還真就遇到個特好的女孩,不過你和她不合适。”
肖航滿眼小星星,對着話題感興趣說:“合不合适怎麽能用看的,說來給我聽聽,什麽樣的姑娘?”
“真不合适。”榛這句沒開玩笑,說:“人家大四都還沒畢業,你一個三十好幾的男人,首先年齡就拿不出手了吧?其次,我還是覺得範詩雨和你配,她能治得住你。”
肖航及時打斷,“得,這個媒婆你還是別當了,傷感情。”
林榛被他說笑了,沒聊幾句挂了電話,他把借手機給小侄女玩,臨時決定去廚房幫哥哥嫂子的忙。
他只會做紅燒茄子,哥哥嫂子每年都會捧他的場,為了讓他有參與感,餐桌上年年有道菜是紅燒茄子。
顧沨在十二點陪他跨年互道新年快樂後就沒理他了,林榛睡不着躺在床上給他彈了個視頻也沒見接,電話也是如此。他百思不得其解,以為顧沨睡着了,發消息罵他腎不行。新年要守歲,就是顧沨你這麽守的!
消息轟炸完林榛自己也困了,給手機開了靜音安心睡覺。
夜半三更醒來赫然發現有個人正抱着他,林榛睡懵了,第一反應不是吓着,而是疑惑這人是誰。
閃現的顧沨捏捏他的鼻尖,在黑暗裏,小聲說:“老婆醒了?”顧沨伸長手臂用了點勁抱他,“那就先抱抱。”
“嗯?”林榛擡手揉眼睛,後知後覺不是夢,于是擡腿搭在顧沨腰間,翻身壓在他身上,不确定地湊到他脖子窩找味道,“是顧老師?”
“如假包換。”顧沨拉上兩人的被子,重新抱着他,輕撫着他的脊背,“我知道大年初一就來別人家是忌諱,可比起忌諱,我更想滿足你想抱抱我的心願,看你想哭又要憋着,我怎麽受得了。”
“沨哥。”林榛感受到了被疼愛的幸福,主動去親他,親完埋首在他頸間,“像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