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聲這次走依然沒有提前對戚回說。
他們頭天晚上在床上做愛,兩人都做得大汗淋漓,濕漉漉、熱騰騰地抱在一起,肢體糾纏,難舍難分。
戚回的吻在江聲雙唇和舌頭上流連,他親吻不夠這個人,恨不得和江聲融為一體。
埋在江聲身體裏的分身堅硬如鐵,猛烈沖刺時帶來的快感如電流一般游走遍全身。
戚回意識到,這一次,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淪陷了。
他再也無法不愛江聲,不能假裝不愛江聲,更無法承受再次失去江聲的痛苦。
江聲在機場即将登機時給戚回打了一通電話。
“我去旅行一段時間,今天走,馬上登機。我告訴你一聲,免得你擔心。”
“你去哪兒?”
“興安嶺。”
“告訴我具體地址,我忙完去找你。”
“不用,我待不了多久,下雪前我就回來。”
“還是告訴我,我盡量趕過去。”
“我現在說不清楚地址,到了我給你發信息。”
“別忘了。你幾點到,我打電話給你。”
江聲說了火車抵達的時間,登機時間到了,他挂斷了電話。
如今公司裏只有戚回一個人掌控全局,戚回再不想加班,依然忙得根本不可能有空閑時間去休假。
自從開始追江聲,戚回白天工作,晚上陪江聲到處玩,經常玩到很晚。
壓力再加上勞累,戚回明顯清瘦了不少,臉上偶爾挂着黑眼圈。
江聲無所謂戚回陪不陪他,不陪他他不會要求,陪他他不會趕戚回走。
對江聲來說,戚回做什麽都是自願的,江聲不會為戚回操心,只想照顧好自己的心情。
不得不說,這樣做的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
到達目的地,江聲把山腳下的村莊地址發給了戚回。
上山前,江聲告訴戚回,山上信號不好,不一定總能打通電話,讓他不要擔心。
自從江聲離開的那天起,戚回每天加班到夜裏十二點以後,他想盡快完成手裏的工作,快一些到江聲身邊去。
江聲才離開一兩天,戚回已經思念得快要無法忍受了。
夜裏從公司回到江聲家,戚回依然沒有多少睡意。
他很困也很累,卻睡不着。
睡不着時,戚回會在江聲家裏四處走動。
江聲家有不少他以前喜歡的東西,小學時期、中學時期的都有。
戚回很喜歡擺動這些東西,看到這些東西,好像看到了江聲長大的過程。
江聲有個八音盒,壞了有一段時間了。
戚回心血來潮,想把它修好。
找工具時,在某個櫃子最上層的抽屜裏,戚回看到了江聲的病例和檢查報告。
起初戚回以為是江聲的普通體檢報告,或者一些平常的門診就醫記錄。
然而,當他看清報告和病歷本上的“腫瘤”“手術”等文字時,戚回身體開始戰栗。
日期清清楚楚地寫在紙上,意識到手術日期緊跟在分手日期之後時,戚回懵了。
巨大的痛苦和悔恨之情瞬間席卷了他,他身體搖搖欲墜,幾乎站不穩。
出于對江聲的了解,戚回能夠輕易将事情的經過拼湊起來:
江聲發現身體異常,因為戚回一直“忙”,他沒告訴戚回,自己去看醫生。
腫瘤聽起來這麽吓人的病,江聲得知生病的那一刻有多脆弱?
江聲生病的時間對他也很殘忍。
他和戚回在一起六年多,所謂的“七年之約”即将到期。
因為始終沒有獲得足夠的回應,江聲一直記得那份約定。
那份約定是江聲心裏的一根刺。
他怕戚回知道他生病後依然離開他,也怕戚回勉強留下來。
為了不驗證他的設想,江聲決定不告訴戚回生病的事。
這樣即便分手,江聲也能說服自己,他是因為灑脫而放手。
腫瘤一定有症狀,江聲不舒服時,戚回可能就在江聲身邊,卻沒有發現過一次。
……
戚回哭了,他止不住眼淚往下流。
這些年他到底做了些什麽啊,他怎麽好意思在江聲提出分手之後再來糾纏江聲?
他怎麽好意思将他的忽視和冷漠輕飄飄地用一個“愛”字一筆勾銷。
戚回丢下被他的眼淚打濕的病例,胡亂穿了一身保暖的衣服,沖出江聲家,往機場趕。
路上他給江聲打電話,江聲的手機打不通。
江聲說過,山上信號不好。可是戚回心急如焚,他頭腦裏沒有任何理智可言了。
去那個小村子的路程非常複雜,要搭乘飛機和火車,下火車後還要搭乘汽車。
飛機和火車的班次極少,好在每天都有。
戚回買了早晨最早的航班,在機場裏等了幾個小時才上飛機。
一路經過諸多波折,戚回終于到了那個小村莊。
戚回到的時候是下午,天快要黑了,沒有人願意當天送他上山。
夜裏太冷,走夜路太危險。
當地人勸他第二天再走,不用他出錢,他們免費送他。
戚回不同意,拼命懇求人家。
最後有兩個人終于答應了他。
江聲是夜裏見到戚回的。
高緯度地區冬季天黑特別早,山上更早,晚上七八點便算是很晚了。
江聲和王柯,以及考察員一起吃過晚飯,聊了會天,晚上八點不到便回房間睡下了。
王柯自從得知江聲做過開顱手術,格外關照江聲,把單獨的小房間讓給江聲住,他和考察員在客廳裏擠着睡。
半夜,窗外突然有手電筒的光亮,還有人大聲說話。
王柯凝神聽了一會,聲音越來越近,他起床出去查看,回來後敲響了江聲的房門。
“有人來了,是找你的。”
“找我?”
江聲難以置信,他看了眼手表,快半夜十二點了。
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居然有人來找他。
不會是戚回吧?
除了戚回江聲想不到別人,因為江聲沒有告訴其他人他所在的具體位置。
江聲穿好衣服從房間裏走出來,剛好看到戚回進門。
戚回穿着在城市裏穿的羽絨服,褲子、鞋子都是家裏冬季的常規款式。
江聲想不通戚回是如何穿着這身走上山來的,他沒有被凍死真是奇跡。
戚回人已經凍僵了,睫毛上凝着厚厚的冰霜,臉上有被樹枝刮出來的傷口,血液凍結在傷口上。
褲腿和鞋上都是雪,應該是摔了一跤,或者摔了許多跤才走上來。
上山的路很難走,夜晚又黑,一不小心就會踩到雪坑裏。
江聲擔心戚回凍傷,最擔心的是戚回的腳。
這種天氣,不熟悉狀況的人即便凍傷了,他自己都可能不知情。
戚回一走進門,視線便望着江聲不動了,眼睛幾乎一眨不眨,似乎怕一眨眼,江聲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戚回的臉凍得做不出表情,只是用一雙深邃眼睛望着江聲。
那雙眼睛裏含有太多感情和情緒,像是大海深處洶湧翻滾的海水。
送戚回上山的人沒打算留下過夜,轉身回去了。
一邊走一邊大聲說着話。
“我們把你安全送到了,我們走啦!以後別再半夜上山了,你不要命我們要命啊!給錢也不行。”
手電筒的光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是我朋友。”江聲對王柯和考察員解釋道,然後迅速把戚回拽進房間。
“快脫衣服,讓我檢查一下!”
江聲脫掉戚回的羽絨服和鞋子,仔細檢查他的手、腳、耳朵和臉。
耳朵沒事,手、腳和臉上都有凍傷,幸好不嚴重。
江聲給戚回按摩活血,塗上凍傷膏。
“你說你是不是有病,什麽都不準備跑到冰天雪地裏來,還半夜上山。你就是欠罵。我都說了很快回去,你到底來幹嗎?”
戚回從進門就一句話沒說過,起初是凍得說不出話,後來則是被某種情緒控制住了,不想說話。
他第一次開口,聲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是有病,不正常。”
“呵,突然自我認知這麽準确。”
檢查完戚回的身體,江聲放心了,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脾氣也上來了。
今晚他不打算再搭理戚回。
“你早就發現了吧,我剛發現。我自欺欺人,冷漠自私,最對不起的反而是最愛我的人。你居然能容忍我這麽久。”
戚回還像是在自言自語,不過視線始終跟随着江聲。
“我偉大,熱愛奉獻,尤其喜歡關愛精神不健康的帥哥。”
江聲忍不住揶揄了一句,關了燈,拉戚回上床睡覺。
戚回看起來又累又困,江聲以為他會很快入睡。
兩人擠在狹窄的小床上,戚回從身後摟着江聲。
江聲察覺到戚回情緒不對,但他更生氣戚回不顧安全地胡鬧,決定冷處理。
戚回将額頭抵在江聲的後背上,忽然一遍一遍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戚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那是巨大的懊悔和歉意的海洋,他整個人都被這種情緒填滿了,淹沒了,掩埋了。
戚回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了?”
江聲明白戚回是怎麽回事了。
他摸了摸戚回抱着他的胳膊,說:“我早就沒事了,睡吧。”
“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了,我不能沒有你。”戚回啞着嗓子說。
一覺醒來,天是陰的。
風很大,非常冷。
王柯敲響房門,“要下大雪了,這場雪過後路估計就不通了。你們要走早點走。”
“好。”
王柯将江聲和戚回送下山,将他們一路送到火車站。
路上,雪果然下了起來。
江聲和戚回趕上當天的火車離開,第二天搭乘飛機回了家。
到家後,江聲把複查報告拿給戚回看,告訴戚回他真的沒事了。
戚回小心地撥開江聲的頭發,看到了頭皮上淺淡的疤痕。
手術疤痕好得沒那麽快,現在依然是紅色的。
戚回想摸不敢摸,想碰不敢碰,手足無措。
“你可以碰,愈合得很好,疤痕以後也會變淡。”江聲安慰他說。
戚回這才敢去摸一摸江聲頭上的疤痕,摸完将臉貼在上面,說:“我愛你。”
戚回的語氣非常的不确定。
他不确定的不是他是否愛江聲,而是他是否有資格愛江聲。
江聲淡淡地“嗯”了一聲。
戚回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感到這就足夠了。
第二天天亮前,戚回發起了高燒。
江聲用體溫計給他量了一下,四十度多一點。
戚回燒得意識不清,不斷說胡話,不停地叫江聲的名字。
這個體溫對成年人來說很危險,江聲急忙撥打了120。
救護車來得很快,把戚回緊急送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