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煤球變回原型的模樣,專心站在聶世雲肩頭指揮。
降落于一座荒島上,其實聶世雲心裏有些打鼓。煤球能記住的人味兒不外乎那麽幾個,他該不會遠隔萬裏,又跑來和翟白容不想見到的那位段某人撞個正着吧?
島上的植被頗為茂盛,郁蔥的枝葉遮天蔽日,的确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要不原著中幾人也不會在這一帶順利地躲藏那麽久。這會兒兩人若沒有煤球的指引,肯定也是要打轉的。
這些荒島地處東南海上,本來就燥熱異常,頂上即使有樹葉遮擋,滲透進來的烈日還是強得吓人。現在估計是異火作祟,氣溫更加不正常,熱度都鎖在地面上一般,烤得人心焦。
聶世雲和翟白容修為都不低,這點外界因素還是能調節得過來的。這麽一來他們越發确定這就是藏有異火的島嶼,不禁誇贊了煤球兩句。難得煤球沒有因此尾巴翹上天,聚精會神地追蹤着氣息。
“那邊!”煤球突然叫了一聲。
聶世雲和翟白容相視一眼,看向煤球努力努腦袋的方向,只見是一個石洞,被植被掩蓋了洞口。又靠近一些,兩人這下也聞到了血味兒。這下他們不得不佩服煤球的嗅覺了,十米外都聞不着的味兒竟然在島嶼上空就能嗅着,也是門本事。
兩人撥開洞府口的藤蔓,正要進入探查,只感覺一道陰冷但殺意決斷的攻勢襲面而來。不過聶世雲元嬰修為,這點攻擊并無威脅,一擡手便輕松化解。
“陰魂……”聶世雲反映了一瞬,同時那洞穴中的修士也停止了攻勢。
“……是你們。”沈延本來強撐着準備反拼,見到聶世雲和翟白容,頓時松了一口氣,坐回地上。他一路找到躲藏的地方,運轉周天正在修複嚴重的傷勢,聶世雲和翟白容兩人誤闖進來讓他誤以為追兵趕來,硬是打斷了療傷,結果就是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他此前察覺出胥烨華和戎律不想留活口,拼了一口氣在召出靈狐魂魄的同時扔出了一枚壓縮迷陣。這種陣法镌刻于陣旗之上,可用來應急,但終究不比提前刻印在武器或地面上的強力,他勉強趁着陣法被強破的功夫逃離了現場。
沈延沒有及時逃出荒島,只因外面還有招魂谷的修士追殺。他想着那三人肯定優先對付異火,指不定還要因為分配起些争執,自己與其倉皇逃跑不如找個地方稍作休息養傷。
“這是怎麽一回事?”
沈延收回陰魂,長出一口氣。雖然他并不喜歡在外人面前露出狼狽的一面,但此時情況危急,也顧不得面子死犟了,向聶世雲求助:“我本來先一步找到了異火,但僵持許久。結果段銘玉和他的姘頭趕來劫走了異火,還欲要殺我滅口。我使出些小伎倆才逃到此處。”
沈延受了些內傷,說話之間有些氣喘,簡略地總結了一番。聶世雲聽着他聲音顫抖,連忙擡手示意自己明白了,讓沈延省着點體力。
簡單來說,段銘玉雖遲但到。
“看樣子他們已經先找到異火了,你覺得呢?”聶世雲咨詢翟白容的意見。
“至少還不确定他們已經拿到了。我們去吧。”翟白容語氣堅定。聶世雲不禁意外,覺得翟白容這次還真是勢在必得。既然難得有對方想要的東西,聶世雲自然也願意博一把去。
直到這時候,聶世雲還沒弄明白,翟白容這次态度這樣反常其實是為了他。
“你沒問題嗎?”聶世雲看了一眼沈延。雖說他們也就一次交易之情,對方态度一直冷冰冰的,幾人并不熟稔,不過好歹也算有緣,他也不希望看到人死在這。
“無妨。招魂谷的人沒找到島上來,我又得了翟前輩的丹藥,不會有大礙。”沈延收下了翟白容給他的上乘丹藥,不想再繼續欠人情了。他爽快地告訴了聶世雲和翟白容異火的方向。剛才這一遭他算是和那三人徹底結了仇,而沈延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既然自己拿不下異火,那讓別人去給段銘玉他們添堵也不錯。
他終究修為還是差了一大截。沈延目光掃過站起身來的聶世雲,看到其肩頭站着一只通體漆黑的烏鴉,但說是烏鴉,這鳥兒的尾羽又頗長,順着聶世雲的胳膊一直垂到他的大腿。
見沈延看過來,那鳥抖了抖,似乎有些緊張,果斷把頭扭開。之前沈延從未見過聶世雲召出這靈寵,不禁多看了幾眼,覺得這鳥有些華而不實,不像聶世雲會養的妖獸才是。
不過前輩養個啥鳥兒都不關他事,沈延很快就收回目光,閉眼靜心打坐修養。翟白容給他的丹藥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聶世雲和翟白容匆匆離開洞窟,向着沈延所指的方向趕去。
荒島雖然面積不小,但有了确切方向後這一段路也花不了太長時間。收複朱雀異火并不輕松,若是三人齊心,那這會兒興許還有大半可能已經順利拿下。但這時戎律和胥烨華卻起了争執,原因自然是異火的歸屬問題。
“我是火靈根,有這異火便是錦上添花。到時候映月派來追你的那些修士于我而言便是小菜一碟,指不定你門派元老來了我也有幾分把握能夠對抗呢。”胥烨華看着這赤岩崖長老們都不曾擁有的東西,心口一陣狂喜,已經将這東西視作自己的一份子了。
段銘玉沒有青蓮異火殘魂,體寒已是岌岌可危。這朱雀異火于胥烨華是錦上添花,對段銘玉卻是雪中送炭。段銘玉也難得沒有善心大發傻傻地将東西讓給情人,和胥烨華說自己的确需要朱雀異火。
在他看來最不可思議的是,事關自己的身體大事,胥烨華怎麽會不把東西給自己?
異火雖然狡猾,但也頂不住三人想着法子困着它。之前沈延也消耗了它一些精神,這會兒段銘玉等人争執不休,異火卻逃也逃不掉,比之前更加暴躁,對着空氣亂放火焰。
聶世雲和翟白容趕到的時候,面對的正是他們從未料到的內讧場面。
本來抱着随緣的心态,看到胥烨華的同時,聶世雲就改變了心态。
他就知道胥烨華不會如翟白容所打聽到的那樣在門派老實待着。這樣重要的場合,胥烨華怎麽可能沒摻上一腳呢?
“師兄!你是來幫我的嗎?”段銘玉驚喜地叫了一聲,只當作翟白容是還放不下自己這個師弟,聽說映月派對自己不利,特意從外面趕來救他。
“怎麽可能!”戎律連忙拉住段銘玉,帶着警惕的目光道,“他是曲旃蒙的大弟子,不可能與此事無關!想來雲清閣也牽涉其中……”
翟白容無法開口,只覺得這兩人一個太天真,一個想太多。
聶世雲好笑道:“我就直說吧,我們是沖着異火來的,映月派想幹嘛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師兄平時物欲淡泊得很,但這次想要這個。你不是他的好師弟嗎?快快送給他!”
段銘玉平時索要東西喜歡打感情牌,聶世雲這會兒竟然先出擊了,比段銘玉臉皮還厚。
翟白容愣了一下,雖然知道不是時候,但忍不住糾正道:“不,這是要給你……”
“可這東西對我很重要!”段銘玉愣了一下,忍不住委屈地叫了起來,打斷了翟白容的低聲辯解。段銘玉以前從未被別人從自己這索要過東西,結果今天接二連三地來了,他一時間緩不過神來。
聶世雲不過逞口舌之快,哪會真的指望他将東西拱手讓人。段銘玉糾結之時,其餘四人已戰作一團。
“師兄!可、可這是我們先來的!”段銘玉看了一眼朱雀異火,終于還是不甘地叫道。
剛才一直在做裝飾鳥的煤球終于忍不住大罵道:“別放屁了!你們還不是搶了別人的嗎!”
說話間,煤球從聶世雲肩頭飛離。他雖然之前一直看沈延不爽,但之前真的看對方滿身血污的模樣,又覺得沈延只是嘲笑了自己的奶名,罪不至此,段銘玉一行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它不知不覺間已經比破殼時長大不少,此刻展開雙翅,一道黑影劃過,頗為有氣勢,将段銘玉吓了一跳。
“會說話的妖獸……”段銘玉被煤球吓了一跳,只好急忙抽出清霜劍迎戰。他的法寶其實早就有點跟不上了,可惜雲清閣不給他新的武器,原本會幫他煉制法寶的杜執也與他毫無交集,段銘玉還用着當初修仙大會的武器。
戎律和段銘玉反應慢了一些,胥烨華卻是眼角一跳。只見那詭異的大鳥翅膀扇出的焰火沖天,竟然毫不遜色于朱雀異火,甚至還勝過那異火幾分。再加上會說話,通人性,這絕非普通妖獸。
“聶世雲!你既然得了這樣的好東西,還眼饞這朱雀異火,也太貪心了。”胥烨華恨聲道。
聶世雲因為胥烨華稱呼煤球為“好東西”,全然只當它是個器物,內心頗為不滿。但面上并未動怒,只淡淡道:“奇了怪了,竟然有人在修真界嘲笑別人’貪心’?對了,你現在該叫我前輩了……”
胥烨華明知聶世雲故意挑釁,但仍然心火頓起,拿起赤陰兩刃刀裹挾殺氣直沖聶世雲命門而去。
聶世雲不緊不慢召出九龍神火罩。金龍盤旋,那光刺得胥烨華睜不開眼,他的心中有一道聲音叫嚣着,這法寶本該是他的東西!
聶世雲進階元嬰後修為比之前更上一個臺階,若金丹大圓滿的胥烨華能夠冷靜出招,兩人興許還有餘地周旋一番,可胥烨華被激得道心大亂,出招只有殺氣和憤怒嫉恨,哪裏還傷得到聶世雲分毫。
兩相交手,胥烨華就知道自己現在完全不是聶世雲的對手了。但他雙眼通紅,像是陷入了魔怔。聶世雲游刃有餘地應付着胥烨華,不禁感慨,當初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對胥烨華那麽忌憚,只因怕自己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可現在卻是對方偏執到失了心智。
另一邊,戎律和翟白容兩邊皆是使劍。戎律一把劍生出無數刀光劍影,乃是淩峰山所授的劍式,而翟白容雖非劍修,憑借五把靈劍齊出,竟然也沒有在對陣中處于弱勢。
“你們不缺這個。可這異火興許能救銘玉!”要戎律開口求饒極難,他這般話語已經是對着翟白容這個曾經的情敵服軟了。
翟白容只會對自己在意的人心軟,冷聲道:“缺不缺不是你定的。段銘玉沒有這個也不會如何。”
戎律心神一震,驚怒道:“你果然知道些什麽!”
見戎律劍鋒突然變得淩厲,帶上了殺意,翟白容雖能應付但也不想被冤枉,只反手召出聶世雲替他煉制的防禦法器,任漫天劍影都無力地被其阻擋住,聲明道:“我問心無愧沒有害過他。至于多的,不便多說。”
聶世雲和翟白容雖然占了上風,但胥烨華和戎律終歸不是什麽路人草包,一時間兩分也決不出個勝負。可段銘玉卻是結結實實拖了後腿,沒過一會兒,竟輸給了煤球這只年齡三歲半的靈階妖獸,花容失色。
“這是什麽火?怎麽能融得掉我的法寶!戎律哥哥!烨華,救我……”段銘玉的清霜劍抵擋了煤球幾次鳳凰精火,從未出現過裂痕的劍身竟然變得軟塌塌的,仿佛回到了煉器爐中,最後化作一灘液體溶于土壤。
“哈哈哈哈哈,你那破劍也想擋我的火!小爺我可是……”
煤球驕傲地大笑起來,卻一瞬間被體內的契約刺痛了一下,同時收到聶世雲警告的一個瞪視,他立馬慫慫地改了口:“……很厲害的妖獸!”
段銘玉才聽不清他這破鑼嗓子在嚷嚷着什麽。他剛才這一呼喊,戎律頓時分了心,被翟白容的黃栌劍逼退數尺,身上衣袍劃破了多處。頓時顧不上自己連中數劍,奔赴至段銘玉的面前。
胥烨華聽到段銘玉哭喊的聲音,也遲疑了一下,但眼神中無意識地流露出一分不耐與厭煩之情。
聶世雲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心中一驚,難得被逼退幾步,不過很快就穩住了勢頭。
他着實驚訝。只因他從未想到過這後攻之一還有可能在自己沒有直接幹涉的情況下與段銘玉反目成仇。這也絕非他計劃中的一步。
段銘玉見翟白容毫不留情地對自己和戎律出招,正如之前秘境中一般,意識到今日自己興許真的與這異火無緣了,盡管悲痛不已,但的确已萌生退意。
只有胥烨華還不甘心。明知沒有勝算卻還是殺紅了眼。從九龍神火罩,同輩第一人的交椅,包括那詭異的妖獸,甚至——強大又于修煉有助的道侶,都是他聶世雲的!憑什麽?
聶世雲此時瞄到那朱雀異火竟然暗中掙脫了段銘玉幾人的法器,靜悄悄地往戰圈外一動。雖然知道它有神智,不過這朱雀異火卻是比聶世雲想象得更聰明一些。
聶世雲朝煤球使了個眼色,讓它盯着異火。
煤球心領神會,将段銘玉和戎律交給翟白容一個人應付,自己默默地移動往外圍。
聶世雲随手扔出一沓驚雷符,毫不介意自己是在場修為最高的那個卻還要借助金錢的力量增大陣勢。
胥烨華還記得在修仙大會上如何被聶世雲藏于筆杆中的驚雷符偷襲後失了臉面。現在風水輪流轉,胥烨華只覺得聶世雲滿臉淡然,絕對是在刻意嘲諷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聶世雲其實是真的不記得那事兒了。他只是造了個勢,讓煤球能順利跟着異火離開罷了。他心中不免有些欣慰,煤球一個眼神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這些年那麽多飯可算沒有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