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經過七八日的調養,語滢身子漸漸恢複過來,身子也有了一定力氣,能在院中走動許多。而此時恪翎王與王妃亦是已前往江北七八日,靖安王重傷未愈,朝中大臣紛紛上書棱帝建議召回前幾月被趕往真平郡的乾轶華,其中雖有反對之音,卻成效不大,棱帝不得不下旨召回三皇子乾轶華相助處理政事。
“棱帝召回乾轶華一是為了将三皇子一黨如今活躍咄咄相逼之勢壓下,同時恪翎王于江北,珩于王府內抱恙卧病,政事與棱帝自身來說也是應接不暇,他明白乾轶華這個兒子,縱然對那位子有所肖想,卻是不敢輕易動手的人。”語滢聽着沁蘭将今日天越情況細細道來,說出自己對于此事的見解。
“不錯,魏氏一黨應當正是歡喜時,然而在這節骨眼上,應當是不會有什麽大動作出來,如今快是年下,三皇子畢竟還是皇子之尊,照理也是應進天越過年,棱帝不過是提前些時日,倒也沒什麽不同。”謹洛于一旁同樣分析着這事。他見着語滢一日日好轉同樣高興,而天越諸事也都是瞞不過他的。
“小姐,可以了。”沁竹手托托盤,上頭擺放着各式器具,語滢見着只微微一笑,謹洛卻沉了臉色,沉聲道:“可是萬全之策。”
語滢見沁竹有些猶豫之色,便替其開口道:“哥哥放心,眼下莫不過是此法極佳。”
謹洛聽着語滢明面使他安心的話,見其面上堅決倔強之色,自然不好阻攔,沁竹跟随語滢多年,其醫術他自然相信,而其中風險,只怕是誰也擔待不了的。
“我去屋外候着。”說罷便大步離開屋子,沁蘭沁梅則是幫襯着沁竹坐着這一重任,這是不容一絲差池的事。
“小姐。”沁竹依舊有些猶豫躊躇。
語滢見沁竹的模樣不由輕笑,道:“怎的,我這收疼痛之人都是坦然,你只管放手做便是。”
“沁竹并非質疑自己醫術,只是……”沁竹有些吞吐,然這又是不得不說,不可拖延的事,故而狠了狠心,道:“近日,我查閱許多醫術及古典記載,這麻沸散一類麻痹人知覺的藥物,最好……最好還是不用。”
“那便不用罷。”語滢坦然一笑,于她而言,只要是最後雙手不似如今無力無用便好,荼零毒發的痛她都忍了三年,收了三年,何懼這些。
沁竹聞言将高懸的心放下來,将先前纏繞于語滢雙手手腕的紗布拆下,取出針線來,将細針于火上烤熱,引好線,便是開始縫合被挑斷的手筋。
縱使沁竹動作再輕柔緩慢,卻還是有一陣一陣抑制不住的疼痛席卷語滢全身,緊縮的黛眉,不斷冒出的冷汗,動彈不得的雙手,急促的呼吸喘息,卻咬緊牙關,始終不發出一絲叫聲,身子痛苦的一陣一陣痙攣,忍着尖銳的針尖穿梭于自己經脈間。當針尖刺破手筋時,乃是第一痛,後細線緩緩溜過筋脈,乃是第二痛,如此回環反複,萬般痛苦而不發一聲又是何等的堅韌支撐着。
沁竹手上沾着語滢鮮血,二指緊緊捏着細針,把握好力道,緩緩縫合。她心中總有萬般不忍以及許多動搖不間斷無可遏制的産生,卻停不下手上動作,中途停下不僅會使之前所作一切白費,更會惡化雙手的情況,沁竹知道,語滢明了。
被汗滴浸透的臉上,語滢擠出一抹微笑,告訴沁竹繼續而不停,同時也是告訴沁蘭沁梅安心便可,而于自身,亦是警醒着自己清醒莫昏。
縫合好後,沁竹小心翼翼地撒上藥粉,米白的藥粉一接觸語滢手腕立刻被鮮血染紅,沁竹撒藥粉的手有了一絲顫抖,擡頭撞進語滢明亮的雙眸,心中不由暗嘆其堅韌,這等鑽心刻骨之痛竟能全程清醒的熬過來。沁竹立刻恢複鎮定從容,将語滢手腕纏上紗布,另一只手亦是如此,小心包紮。
謹洛于屋外并不焦急徘徊,靜靜立着,眸中卻是寒意無限。前些時日沁蘭與他說了語滢受此重傷的怪異之處,他便動用白凜宮欲迦影閣所能動用的勢力去查,然而卻不想對方做得極是幹淨利落,竟尋不到一絲蹤跡或是可疑之處。而同時令謹洛費解的是對方刻意留下的聲稱自己是醉茓宮殘餘勢力的名頭用意在何,白凜宮如今的實力位列江湖第一,即便是有心取而代之之輩也不會用如此江湖中人所不齒的方法,先是屢次暗襲白凜宮麾下多出産業樓閣,後又是将矛頭直指宮主蝶影。
宮主蝶影……
是了,此次受傷的乃是原西绛定王府的沐語滢,如今的晟祁靖安王妃,身邊人将蝶影與沐語滢即為同一人的消息封鎖的極好,若不是身邊人背叛,外人只怕沒這消息得知。
而同時,與這相矛盾的是,仇敵雇傭人士來進行刺殺。
謹洛沉思着,卻不想于一處樓閣,一人将此景盡攬眼底。
“小姐。”一旁侍女輕聲喚着伫立已久的女子,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淺淺一笑,妩媚中帶着端莊,少女獨有的嬌羞中又有着一股淡淡的清冷雅致。且看那少女下着淺粉衣裙,如春日桃花般鮮麗,卻配着月白杜若繡花交領上裳,演繹出淡雅清麗,烏黑長發用玉簪簡單挽起,又綴一金步搖,顫顫垂下的流蘇搖曳于鬓邊,膚白膩如脂,鳳眼媚意天成,卻又高潔不可亵渎,皓齒蛾眉,肩若削成。
那女子蓮步輕移,淺笑盈盈,見着十分舒心。不遠處鋪着柔軟舒适毛毯的竹榻上,玉珩手執書卷,依舊是身着素白錦袍,墨發肆意披散,垂落于白衣上,別有一番慵懶意味。
“王爺。”那女子款款一拜,別是一番風情滋生,然卻也不失閨秀的端莊,把握的極好。
玉珩放下書卷,向那女子伸出手去,那女子見着抿唇微笑,蔥指放入玉珩大掌之中,順勢起身,由玉珩牽着落座至榻邊,或者說是玉珩身側。
“方才在看什麽,這般入神。”玉珩微笑問道。
“不過是看看立此高樓所見之景,着實別有風味。”輕聲細語似涓流淌過心間,極為舒心。
“那涵兒便說說風味何處不同。”玉珩眸中笑意點點,望着洛銀涵嬌好淺笑的面龐。
“高樓所見,阡陌交通,山河如畫,莫不于己。”寥寥數字,不論是洛銀涵話中本意也好,還是玉珩理解的也好,天下一統的野心充斥于每一字之間。
玉珩雖是稍稍一愣,随即又是笑道:“原以為涵兒會吟上幾句單單贊賞美景的句子,不想涵兒竟是這般有所見識的女子,倒叫本王小瞧了。”
“涵兒是如何的人王爺竟還是不甚了解,倒叫涵兒心寒。”說罷便是一副不悅的模樣。
玉珩見着,便是将長臂一攬,溫玉入懷,見着懷中佳人面龐羞紅,笑道:“不曾見涵兒害羞的模樣,如今可算是見着了,倒是難得之至。”
洛銀涵心中自然歡喜雀躍,面上羞意不減,反而多了幾分,只悶聲道:“從前也不知王爺是這般……”
“哪般?恩?”玉珩将字音拖長,倒有些緊追不饒的意思在,拖長的字音活脫脫演繹出幾分暧昧出來。
洛銀涵作勢向周圍一看,急急離了玉珩身邊,忙是行禮拜別:“今日天色已晚,涵兒該回去了。”說罷竟也不等玉珩應允,匆匆落荒而逃。
玉珩笑着望着匆匆離開的身影,唇角漾起寵溺一笑,翻身下榻,行至方才洛銀涵長久伫立的窗前,遠山連綿起伏,天越近乎一半的盛景盡收眼底,将目光漸漸收攏,卻發覺這窗正對着的院落竟是語滢的居所,玉珩皺眉,見其庭院中伫立着一男子,卓爾不群之姿縱使二人相隔甚遠卻還是能明确感知,烏發被玉簪束起,五官棱角分明,冷峻中獨有一股風采在。
謹洛恰時看過來,發現了于高樓眺望的玉珩,眉不由地鎖得更緊,明明應該是重傷卧榻且封鎖自己庭院的人此刻為何會如此無恙立于那處,還是說,他,根本,沒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