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日子于安穩中過得極快,盛夏于屋內陣陣涼意後悄然過去,秋意和着落紅點點翩然而至,于此期間,玉珩以靖安王的身份出現于衆人視野,于朝政處理上大受棱帝贊賞,漸與恪翎王乾轶堯比肩。而乾轶華風光漸漸下沉,魏氏一族亦是不知怎的開罪棱帝,先是族中擔任地方小官的子弟或被下獄,或被流放,後又是魏延牽連進科舉舞弊一案,從一品丞相貶至三品尚書令,而乾轶華本人被派遣至華州處理旱情,結果反到被乾轶堯一方的人舉報乾轶華由此貪污銀兩一事,經廷尉查證确實屬實,棱帝大怒,罰了乾轶華一月禁閉與一年俸祿,魏貴妃一幹妃嫔雖未得到多重責罰,卻也有被漸漸冷落之勢。由此一來,天越政局變動之快令一幹朝臣措手不及,甚至開始徘徊于乾轶華于乾轶堯雙方間。
熏香袅袅的屋內一排壓抑令人踹不過氣,其中人等皆是屏聲斂氣,垂首恭敬站立,一旁被摔成粉碎的上好硯臺,墨灑一地,書冊紙張亦是淩亂于地,一室狼藉。
一身着墨衣華服男子精致的五官緊緊繃着,額上青筋直顯,長臂一掃揮落書案上紫檀木筆架,沉悶的墜地聲伴着一直粗喘的聲音令一旁端坐的中年男子凝眉沉聲道:“華兒……”
乾轶華聞言停下動作,雙臂撐在書案上大口踹氣,怒火中燒。微顯猙獰的神情更是顯示其這幾月來倍受打擊的怒火與不甘。
“乾轶堯!”牙縫中擠出的字眼無不顯示其對乾轶堯的恨意,怒睜的雙目與緊握的雙拳更是如此不言而喻。
“不只是乾轶堯,還有乾轶铖。”魏延于一旁沉聲道,這幾月來,早已是官場老手的魏延何嘗看不清,乾轶铖被重用,而誰不知他與乾轶堯一母同胞,手足情深,他更加知道乾轶堯無論血統或是才能皆是儲君最佳人選,但是他不甘,當初魏青禾入太子府時便矮溫黎一頭,只是側妃,而他如今雖是文官之首,但當時卻還有溫黎的父親壓他一頭,于他來說這豈能甘心。而現今,魏貴妃自進太子府時便因側妃的身份被溫黎處處壓制,乾棱登基後更是如此,而乾轶堯為嫡子自然于身份上更能壓着乾轶華,這母子二人如何能甘心,與其處處被人壓着倒不如放手一搏。
“乾轶铖!那個病秧子倒是不自量力,隐居這麽多年到頭來還是成為本皇子的絆腳石。”乾轶華怒聲說道。之前他未曾将乾轶铖放在眼中,而自乾轶铖成婚後,與乾轶堯二人竟将他所有的光芒壓制下去,接連着魏氏一黨連遭壓迫,這若是乾轶堯一人所為便也罷了,可偏偏有乾轶铖插上一腳,這個他一向不放在眼裏的“兄長”!
“誰又能算到半路上竟會來一個靖安王。不過他也将自己最大的軟肋暴露于外。”屋內一身着暗紅朝服的男子垂首恭敬說道。
“洛大人的意思是靖安王妃。”乾轶華利眼微眯,陰沉的臉色得到一絲笑意。
“這是西绛探子所傳來的密報。”魏延起身将袖中摸出的布帛所制的密信傳給乾轶華。
乾轶華接過展開,上頭只寥寥幾字,卻令其大笑起來,猙獰的神情伴着陰沉的面色陰陰說道:“乾轶铖,你加注在我身上的,我必加倍奉還。”
“你說什麽!”此時靖安王府內,玉珩手捏書冊的長指突然一緊,泛着白骨之色,多年來未曾改變的雲淡風輕模樣因方才成離帶來的消息變了臉色,繼而凝眉道:“吩咐鳳羽閣,必要救出定王與定王妃,其餘不必多花時間。”
“鳳羽閣于主子離京前便得到力保定王一脈平安的命令,故此次盡管事發突然,鳳羽閣卻也立刻商議救人之事,只是此次蕭逸寒似乎鐵了心要這二族全滅,連探視都做不到。”成離沉聲回禀道。
“蕭辭呢。”玉珩丢下手中書冊,起身行至成離面前,一種多年不見的恐懼之感漸漸蔓延至心頭,自己都覺得莫名。
“三皇子于一旬前因四皇子陷害其貪污赈災銀兩一事被西绛皇帝罰了禁閉,而第二日蕭逸寒便将定王府與定北國公府下了獄。罪名是通敵叛國,意圖謀反,于定北國公府中搜出與蒼雲往來信件,其中涉及朝政軍事。而于王府中搜出龍袍一件。二家下獄後又有傳言說定北國公府的大公子易謹洛實乃定王嫡孫,且前幾月中殁于大火實乃詐死,實則……實則遠赴蒼雲商議攻打西绛一事。”
“立刻封鎖消息,不得讓王妃得知,若有違之,殺無赦。另飛鴿傳書鳳羽閣,勢必救出定王與定王妃。”玉珩凝眉吩咐道,天高地遠這便是他最大的阻礙,即便鳳羽零華本事再大,将消息查實并加以分析傳至玉珩手中時,若說時過境遷也不為過,譬如這次,便是耽誤不起一分一秒的事。
“是。”成離應聲退下,他明白自家主子寵妻入骨的性子,他并不反對,只是他卻隐隐覺得此次事件并非這麽簡單,要知道定王府可是晟祁靖安王妃的母家,此家族的興衰會影響至于晟祁的沐語滢,而蕭逸寒不顧二國邦交将定王府整個府邸中人下了獄,以他一介侍從之徒旁觀皆有些不可置信,何況西绛朝堂上一些有識正直之臣,單論蕭澤一介皇子,定北國公府作為他最有力的助力面臨滅族的危機他又怎會袖手旁觀?此事怎一個怪字了得。
玉珩于原地,眉緊緊蹙起不展,成離能思量到的他又豈會不知,蕭逸寒莫說他是真正接觸過,即便未曾蒙面,也是深知他萬事以利為先的性子,如此愚笨的事又怎會是他幹出來的。
玉珩出屋,步于亭中,秋日蕭瑟涼風令其又折回屋中,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水藍披風,錦靴于早被侍從清掃幹淨的路上不急不緩走着,繞過九曲長廊,駐足于湖中亭前,之前臉上愁眉一掃而光,一如既往的溫潤笑顏重新爬上俊秀臉龐。
“秋風涼寒,怎依舊不知疼惜自己。”對于被雙臂環着的佳人關懷倍至早已成為習慣,然而正是因為如此,才更擔心當殘忍的事實盡數傾倒于她面前時,她會遭受怎樣大的痛苦。
玉珩将下颚抵于語滢肩上,瞧見語滢一旁擺着的棋局,正是幾月前二人閑來無事對弈被他一時興起而留下的殘局。開口笑道:“怎還在執着與殘局。”
語滢卻不答,轉過身來,撞進玉珩柔情似水的星眸中,溫婉一笑,問道:“今日有煩心事了?”
“從何談起。”玉珩只做若無其事的模樣。
“直覺罷了。”語滢微微一笑,卻叫玉珩心中一窒,如若那事被她曉得,這般美好的笑可會重現。玉珩不敢想,若是成真,承受不了的可又會只是她一人。
玉珩将語滢擁入懷中,這他曾承諾要愛她寵她一生一世的人,他必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護她,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