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風送暖間,暖意可入心間?
寬袖水藍襦裙,裙邊繡着的精致幽蘭随步履如吐芳香,丁香色披帛與如瀑青絲相應,被挑出的發絲于頭頂挽成發髻,粉晶小花襯着飽滿無瑕的珍珠點綴于鴉發間,舉手投足間的溫婉秀麗渾然天成,驚羨眼前人。
玉珩于落雪居院中梨樹下,望着從屋中緩緩步出的語滢,笑顏溫潤,緩緩向語滢走去。
“傾國色,驚名花,定王府的風水着實養人。”玉珩微笑贊道。
“玉珩公子謬贊。”語滢一愣後,于禮微微一福身。
“王府寬廣,不知阿滢可有閑暇陪在下走上一走。”
語滢聽着這并不過分的請求,想着此時雖沁蘭未醒,自己卻也不能落下玉珩一人,于是便點頭說道:“玉珩公子如此盛請倒叫人不好回絕,沁竹,你且去沁梅那邊休憩罷。”
沁竹自是恭敬應允。
二人并肩而行,春風拂面時,惹得青絲一亂,玉珩不禁停下步伐,攔着語滢去路,修長的手指前伸将有些散亂的發絲理好。語滢亦是不知何因未躲開,帶着柔順乖巧任玉珩擺弄。
玉珩卻笑道:“如此馴良乖順倒是與往日不同。”
語滢明知被捉弄一番卻也生不起惱意,亦是輕笑道:“玉珩公子如此細微倒也令我刮目相看。”
玉珩只寵溺一笑,道:“對你,自然不同。”随後又轉至語滢身邊,繼續漫步。
“語滢有一問想請教玉珩公子。”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世間若有一人,身份兩重且差別甚遠,不知可否被世人所接受。”語滢偏頭望着玉珩側顏,宛若精品雕塑一般的臉龐于陽光下泛着玉一般的溫潤光澤,是何時起,他在自己面前再也不面掩面具而是以真顏相待,是于那靜室中面具被自己掃落的時候麽……
“世人我不知,我只知若是真心以待之人自然不計這些。”玉珩對上語滢秋翦,墨色瞳孔中反映的是自己溫潤真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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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不論心中有多少歡喜肯定,口上卻還是要問上一番才做确定。
“字字為真。”玉珩說不出怎樣惡毒的誓言,那般不真實的話語聽着便不可能完成,說多了難免給人敷衍虛假之感。然他卻只用源于肺腑的真情向面前佳人傳遞一字一句的諾言,有此足矣。
語滢聞言一笑,又繼續引着玉珩向前走,莞爾道:“前面便是王府最大的梨花林,聽祖父說當年父親未娶母親時,因着一見鐘情之故便将那片普通花圃改成梨花林,母親是最喜蘭梨二花,而我貌似亦是如此。”
玉珩道:“這花卉之喜與你平日便能瞧出,梨蘭高雅處卻不失平和溫婉,秉性不改,濁世獨立,是惹人喜。”
“只奈何梨離同音不免不詳,幽蘭又過于高潔不通世俗了些,這般極端卻也不知從何戀起。”
“人如花,花亦如人,人有個性尚存,同時有怎能奢求萬物皆是千篇一律,若真如此,豈不膚淺。”
“倒是我較真來了。”語滢輕松笑道。是何時未曾這般笑顏綻放恣意了。
“母親當年桃樹下一舞與父親緣起今生,今日我亦是興起,你可願觀賞?”少女笑靥如花,清麗委婉間,不見冰雪粒。
玉珩亦是莞爾,心中自然欣喜,微笑道:“舞配音才好。”說罷便從袖中摸出一管通體水藍混綠的玉笛來,二人處于梨林中。梨落蝶影飛,音起妙絲引。
水藍裙衫随動作翩飛,一舉一動踩音而行,雖是從未聽聞之樂,然二人之有默契無可比拟。低沉處,無不哀姿悲絕,激昂處,盡是欣然豔美。
袅娜柳腰,蓮步輕移,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時而似丹青細描,時而又宛如潑墨山水,行雲流水龍飛鳳舞時,可見其深厚功底。
玉珩眼中噙滿笑意寵溺,長指于玉笛有韻律地輕按收放,樂音流淌間,妙舞蹁跹。
梨瓣紛飛,妙人翩舞,璧人不分。
這一季春色于二人心中皆是不可多得而惜,此間萬人,唯得對方無憾,情若只深何分不渝。
默契的延續直至樂音結尾舞姿停步,語滢望着玉珩挺立手握玉笛的身姿請笑出聲,蓮步移至玉珩面前,笑靥如花處,何處問靜好。
“此阕何名?”語滢問道。
“《瑤》。”玉珩微微一笑。
“妙音不負好詞章。”語滢淺笑贊道。
“缦舞不辜婵娟臨。”
“可否唱詞一聞?”
“有琴便可。”玉珩淺笑應允。
語滢引着玉珩到前些日湖邊亭中,香煙袅袅,綠蘿茵茵,梨綻于枝頭隐隐有些頹敗,小案席位整齊排放,古琴靜靜而卧,只待懂音之人前來撫奏。
語滢玉指輕播琴弦,清麗音符緩緩流瀉,剛欲回頭卻覺腹上一重,耳邊傳來溫熱氣息,語滢驚訝後卻是會心一笑,衣袍摩擦聲輕輕想起,随之的是玉珩慵懶的音色:“別動……”随後力道緊了緊,即便只一刻溫存,于他此時此地應也是足夠。
語滢也不反抗,只任由玉珩靜靜抱着,歲月流淌,靜好一片。
玉珩終究只怕引起對方反感,只一會便松開了雙臂,手漸漸從語滢身前抽離,然語滢卻反将其一手握住,身子亦是緩緩轉過來與玉珩相對。
入懷溫玉,春色靜好。
語滢輕倚玉珩懷中,長臂環着玉珩腰身,頭埋于柔軟前襟中,背上随即覆上對方溫熱大掌,二人透過春日并不厚重的衣衫神形相依,心意相同。
玉珩心中自然欣喜萬分,他的心意,終是被接受了,他的真情,總算未付之東流。
“願我此舉未認錯人。”語滢于其胸前低低說道,她知他的好,亦明了他對自己的心思,縱他只因蝶影之故也好,還是因沐語滢自身也好,然他只是玉珩,如此便夠了。
“自然不令卿悔。”玉珩微笑承諾道。
二人皆是将手上力道一緊,身形緊貼。
“《瑤》可還想聽否?”玉珩笑問道。
語滢于玉珩懷中微微點頭,輕聲道:“自然。”
語滢從不知原來男子撫琴亦可如此賞心悅目。長指骨節分明,挑撥于琴弦間,白袍上暗紋随動作時隐時現,香爐煙萦間,美音流瀉時。
音色一如山間羼水于飄渺雲霧裏滋玉之精華,又像雪鋪九州時黃昏夕陽的寧靜。璞汲天地精華造人間美玉,無瑕之姿,最是極品珍寶,然于無盡完美欽羨間,悲涼之感又與其相輔相成,悲不知何起,而深沉濃郁。
“傷悲出山兮,露煙清兮。流煙撫水兮,木華迷兮。傾雪流光兮,碧落窮兮。游紋玲珑傾盡心,遠山淺黛獨罷傷。蘊玉山輝珠穿媚,桑海不移瑤卻淚。”玉珩輕吟道,面色亦是被染上哀戚,無可自控。
待最後一字落下,玉珩擡眸看語滢,卻見其憑欄望着泛着漣漪的湖面,湖旁細柳梨花不時落下幾葉幾瓣蕩漾一片。
玉珩輕攬佳人入懷,輕聲道:“倒是詞作悲了。”
語滢枕于其懷中,道:“方才只聽笛音倒不覺,如今琴音較之玉笛之音自然悠遠悲意些,卻不想竟是如此隐藏卻深沉。”
“玉乃靈物,自然有其悲喜在,瑤乃珍品,自是不同。”玉珩微笑安慰道。
“罷……”語滢安然卧于玉珩懷中且撿了了舒适位置躺着,雙眸輕合,疲憊道:“我乏了……”
“那便好好睡着,我于此伴着。”玉珩溫聲的話語令語滢甚是安心,摟着語滢身軀,靜靜望着懷中睡顏,心中滿足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