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雲京中一向不缺八卦閑談,前些日子恰蘭公主與方擎的不雅之事風波未息,近日又傳出了定北國公府的嫡大小姐易瑾馨與定王府千金沐語滢相約出游卻不幸遭遇“劫匪”,從而導致一人被刺受傷昏迷一人受驚導致心疾複發的事,然而又有消息稱易瑾馨這一受傷因傷口傷于腹部又大,身體一下弱了不說,更是難在有孕,這一訊息不論是對易瑾馨這一局中人來說,還是對定北國公府乃至與其有牽扯的門閥豪門皆是驚愕,歡喜之人不少,真心擔憂之人倒也有。
語滢近幾日借着受驚導致心疾複發的由頭在定王府中安寧自在,定王與定王妃只當是謹洛為報前些日瑾馨雇傭殺手的不忿,而前些日的殺手亦是由謹洛說明乃是有他安排保護語滢暗衛所解決,定王與定王妃縱使再與國公府交好,然也不願讓其傷了自己的唯二血脈,尤其是體弱的語滢,故之後國公府與定王府也不過只是表面罷了。
夜風習習,白日雖暖陽融融,然夜間卻仍有幾絲清寒,蝶影立于窗前,望着雲京熟悉景致,燈火闌珊笙歌處,幾多冷暖有誰知。雲京的冷她早已習慣,奈何最近突如其來的暖卻令其無法适從……
鮮血固會令人麻木,然若旁人願為刀刃替你沾着血,或許接受也無不可。
玉珩的話清晰在耳,可他究竟是對誰說?
蝶影不清楚,而她亦不願弄清楚,這樣的蜜語後又該是如何負擔不起的責任。
身後有人落地聲音,步履急促,話音亦是:“宮主,思殇又複發。”
是了,連着幾月未曾發作,蝶影望着天上朦胧月光,心中微嘆一聲,轉過身,成離亦知時間緊迫着,便急忙起身欲為蝶影引路,哪想蝶影卻緩步行至書桌旁,執筆揮墨。
蝶影将只丢給成離,淡淡道:“去凝霜樓找竹旻讓她備好這些藥材并泡至與玉珩所在處的浴桶或浴池中。”
成離聞言卻擔憂蝶影不肯親自前去,知得道:“主子估量毒發時間,此刻已在歆音閣等候……”
蝶影身影一閃,不等成離說完便翻身出戶,疾飛于各家屋檐之上。
有巢歸去兮,何複言傷。
歆音閣漆黑無光,然卻更顯白衣風采。玉珩立于窗前,身形不變,一如既往,不見以往任何一次毒發之狀。
“你終是來了。”溫潤的語氣伴着會心之笑,身子亦是緩緩轉過來面對蝶影。
“月椤依舊有用。”冰冷于不覺間緩緩融化,疏遠得刻意。
玉珩莞爾,望着蝶影相較之初見時消瘦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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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成離急匆的語氣,本尊原以為玉珩公子會是如何嚴重,如今倒是面色無事。”蝶影淡漠說道。
“嚴重與否一探豈不可知。”說罷便落坐于一旁榻上讓蝶影探脈。
玉指冰而不溫,手腕溫而不涼,二人所觸之感有些徑庭之遙。
“玉珩公子醫術遠勝于本尊,身邊亦有烙伊前輩,何故又訪我這簡陋歆音。”蝶影一旁将手伸回,一邊淡淡說道。
“師傅早已離京,且宮主比在下更懂何為醫者不自醫。”唇邊依舊是往日溫潤笑顏,未覆面具的俊顏于夜色朦胧中依舊是更過人間萬數美景,墨黑瞳孔中蝶影可清晰見到自己面掩博紗眼飾媚蝶之貌,天地光彩的凝結,萬物精華的彙聚,溫如白玉,貌似神坻,白衣翩然如仙,墨發光澤無垠,不忍亵渎。
只自身這般沾滿鮮血之人何配比起并肩而立。
蝶影理了理心緒,道:“此次解毒便用藥浴罷。”說完便走向歆音閣更深處。
熱氣氤氲,濃郁藥香和着水汽的溫熱樸面而來,寬大的浴池中盛滿碧藍湯藥,整間屋子明白敞亮,多顆拳大的夜明珠鑲嵌于漢白玉精雕細琢的石壁上,散發着柔和光暈,一面織蘭繡梨的紅木屏風将浴池與外室隔開。
“兩個時辰後便出來罷,不可貪戀。”蝶影說完便繞過屏風将這一方浴池交與玉珩。
“可會只于外室靜候?”
“你若不願本尊尚可移步屋外。”蝶影步子一頓,心中又隐隐不适流過。
“若至屋外,如有意外,何能喚卿。”
蝶影聞言不自覺一笑,步子持續着方才的方向,單手撐首坐于竹榻上。
随着衣袍摩擦聲與水的嘩啦聲由動轉靜,死一般的沉靜令原先十分适應此環境的蝶影有些不适起來。
身子半倚于榻上,嗅着水汽與藥味的混合氣味,神思不禁飄忽。
憶初見,秋夜清寒,水波潋滟。劍光和着殺氣直至湖心亭中白衣若仙之人,迦影閣是她與謹洛共有之物,細作若有不可能只待其出手違令時才發覺。蝶影心中明了,那次是她唯一與玉珩談交易的機會,她出手且毫不留情,直接亮出底牌以絲綢為引而現身。蝶影贏了,她因此肅清本不該存在的細作,她自信于自身醫術,因而定能拿到苦苦尋覓已久能解百毒的月椤,可如今,她卻迷茫,思殇末步是要中毒之人與其心愛女子行雲雨之事為引子,後再配藥連日而飲才算無患,可如今,他心中所念又是何人?
思緒依舊蔓延,蝶影腦中盡是玉珩相關,從初見到他于歆音閣首次毒發,再至與其共同奪取《毒篇》,後于他進京前夜替他解毒乃至自己毒發,那夜飄落的蒙蒙雨絲竟是那般刺人,那樣寒冷。後他進京,驿館中又是為他進行解毒第三步,可自己依舊毒發聽後竹旻說起是他将自己抱回凝霜樓且将蕭辭的所有試探盡數擋了回去。
之後除夕之夜,荼零發作至第三重,自己狠下心下了一劑猛藥本欲借酒消去那夜所有不快,然卻發現原酒配着荼零竟是比媚藥狠上千萬倍之物,那夜二人的親密無間,口舌相抵,耳鬓厮磨,瓊漿入喉處,一泉甘露湧流。可如今回想,那夜若無那片刻半醒半昏之狀而是盡數被荼零與就操控,應當……應當也不會懊悔罷……
蝶影用拇指按了按太陽穴,輕嘆一聲,縱使荼零在怎麽肆虐卻也終究無法真正表達自己心意罷……可如今思考這般多,可又有何事想得明白,理得出一絲一毫的頭緒來……
玉珩……終究不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