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幽靜的閣樓充斥着濃郁藥香,林立的書冊有序排放,街市的喧鬧漸漸消退,一時絢爛的煙火早已湮滅于冷氣中。
荼白錦袍,頭頂玉冠,面覆面具,夜風入戶,不畏寒意。
室內無光,亦無暖意,玉珩立于窗邊,望着雲京屋檐房屋參差卻是有序,不遠處宮牆巍峨,權力巅峰處,凄寒一片。
成離輕聲進屋,恭敬向玉珩回禀道:“公子,白凜宮主不在白凜宮內。”
玉珩聞聲亦無表情,玉珩在這凝霜樓樓頂小閣站了許久,若是蝶影在,怕早已上來逐客罷。
成離卻是疑惑,有些猶豫道:“可是公子毒又複發。”
“沒有,下去罷。”語氣淡淡,聽不出什的情緒。
成離聞言只得遵命,獨留玉珩一人于這。
玉珩緩緩轉過身,望着室內陳設,桌上紙筆書冊擺放整齊,毫無熏香的屋內卻有着淡淡蘭香與濃郁藥香,玉珩緩步上前,行至桌前,望着桌上擺設,上好的徽宣平鋪,素白如雪,一旁硯臺墨還未幹,泛着淡淡墨香,一摞書冊整齊推着,最上面用小篆書着“毒篇”二字。
玉珩揚唇一笑,修長的手指拿起《毒篇》,只見下一本,依舊是《毒篇》。玉珩笑意深了深,了然于胸。
将書放回原處,手執筆于紙上洋洋灑灑寫下幾字,喚了成離進來,道:“将書信交與師傅。”
“是。”“小姐醒了。”沁梅欣喜的聲音響起,見語滢掙紮着睜開雙眼,急急上前。
語滢虛弱一笑,掙紮起身的動作讓沁梅急忙上前,擺好引枕,扶着語滢孱弱的身子坐起。
“昏睡幾日了。”
“一天。”沁梅雙眼依舊清晰泛紅。
“還好。”語滢卻是放松一笑,自嘲的意味卻是誰也聽得出。“是她麽。”平淡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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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梅聞言咬唇點了點頭,語滢“嗤”的一笑,道:“你也沒想到對麽。”
“小姐還是安心養病罷。”沁梅一時說不出其他話來,沁蘭沁竹不在房內,也無人幫襯着勸慰幾句。
“安心?”不改的嘲弄,“她可安心?她明知我體弱,明知我畏寒,明知我有着極大的陰影,我依舊記得那力度,極大。”
“小姐……”
“她會付出代價,然而不需你費心,我自會一分不少地讨回來。”熟悉安心的聲音于寂靜的屋內響起,謹洛踩着輕步緩緩行至床前,擔憂的神色并着方才狠厲的話語,凝眉望着面色慘白的語滢。
“那我靜等哥哥佳音。”語滢一笑。
“身子必得養好,祖父祖母為的你沒少擔憂。”
“誰救得我。”語滢問道。
“玉珩。”謹洛依舊凝眉,沉聲說出二字。
語滢聞言果然沉默,抿唇不語,慘白的臉浮上一抹深思。西绛的冬雖是意外的冷,然而卻也取得也快,春寒雖是依舊料峭,卻仍有新芽抽出,亂花迷眼,春燕啄泥,莺歌鵲舞,生機一片。
湖面漣漪層層,春風和着點點暖意拂過,亭邊梨樹嫩芽抽新,有着幾朵全然綻開的梨花。香爐上袅袅白煙散着淡雅香氣,琴弦微顫,玉手輕播。律音急而不燥,铮铮頑強反抗之意蕩漾于湖面小院,絲絲哀轉回旋于樂音中,凄清悲涼,似猿啼,又如鵑鳴,刻骨之哀,銘心之痛,卻又有不服命運束縛頑強所在。
“翩蝶欲飛兮,折翼而傷。魅蝶望舞兮,悅失而亡……梨瓣蘭零人離院,不見伊人影……”
清麗音色,無盡悲意潤色着。
折翼之蝶,縱媚至極,無人賞,心盡涼。執拗于一處,不願飛出,縱是迷途,無人喚,何處還。
瑟瑟之音,何描心中情。
樂音完畢時,殺氣增。
黑影快速閃出,利刃銀光,明亮的弧線卻未令亭中一人有何反應,哪怕是懼怕。
只見着聽衆人身影一閃,不遠處竟是倒下三具屍體,诠釋其所為,梨本五瓣,然亭邊梨樹上三朵梨花皆只有四瓣。
飛花結命。
餘下的一人明顯一驚,如此絕技,而對方,卻只是一弱不禁風的女子。然又想起雇主之銀,不管其他,提着手中利刃直直向那抹藍色身影刺去。
那人眼見得将要刺及其要害之處,不想對方一閃,那人頓時警覺大起,作為殺手的警覺令其手執長劍一個旋身,卻見又是藍影一閃,手腕吃痛,手中長劍已然不見,而頸邊,明亮的劍光令其不寒而栗,只覺死亡漸漸逼近。
“雇主為何。”耳畔女子冰冷的聲音如地獄奪命使者一般恐怖。
“遵從規矩,無可奉告。”低沉微顫的聲音換來耳邊女子一記冷笑劍刃又是逼近了幾分。
“說可留命。”
那人雖是殺手,卻也珍惜自身命重。
“定北國公府,二小姐。”那人脫口而出。
易瑾馨。
手一動,那人命絕。
說可留命,可卻未說過若是說了之後,是否還有生路可贈。
沁蘭從一旁樹後輕聲走出。
“處理掉罷,知會哥哥一聲。”語滢冰冷的語氣不見往日病氣嬌弱,面容卻是無改。“失手?不是說是排名第一的殺手閣嗎?”瑾馨暴怒一聲,只見身前丫鬟一身一顫,急忙跪下。
“小姐息怒,定王府畢竟……畢竟也是王府……”顫抖的字音被恐懼深深渲染,身子亦是如篩糠似的抖着。自元宵游湖以來,小姐的脾氣大增,再沒了之前的溫婉和氣,動不動便是發怒,随意責罰,一幹奴仆因着嫡小姐的身份連怨也是不敢。這丫鬟心中雖是暗暗計較這,然害怕卻是真的。
瑾馨似是還要責罵一番,卻聽得一侍女急道:“大公子不可進去,小姐正在休息,大公子。”
謹洛踩着大步,面上陰沉一片,全然不理會一旁急着的侍女,進了屋,見地上跪着一丫鬟,心中冷笑。望着瑾馨有些呆滞卻又不掩怒意的面龐,上前。
“啪。”
一幹奴仆一驚,瑾馨亦是一驚,随即通紅高腫的臉頰突顯。衆人眼中平日雖是冷面卻不輕易動怒苛責他人的大公子,今日卻是掌掴他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且聽那響聲,極是清脆響亮,應是用了幾分內力,再看瑾馨高腫的面頰,其嚴重程度可見一斑。
謹洛自然氣急,定王府傳來殺手入侵的消息,目标還是語滢,好在那時唯有沁蘭一旁侍奉,不然其後果被有心人一編造,不堪設想,然而饒是未發生,謹洛依舊怒火上湧不自制,縱使用了內力掌掴了瑾馨,卻也是不悔。
謹洛大掌一把抓起瑾馨前襟,将其拖至面前,字眼幾乎是從牙縫只見擠出來,冷冷道:“你倒有本事,敢雇殺手了。”
瑾馨卻不知何來的膽子,竟是冷笑一聲,未否認,不屑道:“殺了她又如何,沐語滢不過一個病秧子,早死晚死的問題罷了,我幫着她遭登極樂怎還遭到哥哥如此對待。”
謹洛聞言面色更是陰沉,将手抓瑾馨衣襟的動作改為掐着其纖細的脖頸,狠厲道:“易瑾馨,你別忘了她是你姐姐。”
“姐姐?若沒我她能在雲京貴女中立足……”瑾馨只覺脖上力度加大,卻還是冷笑出口:“她如今有什麽,憑什麽與我争玉珩……”
原是他。
謹洛手一甩,将瑾馨扔至地上,嗤笑一聲,蹲下身子,輕聲道:“易瑾馨,你的報複,已經在路上了。”随後,便是大步出屋。
瑾馨淚早已流了下來,對着謹洛大喊道:“只要有我在,沐語滢別想進國公府大門。”
原将語滢與他想成那種關系。
冷笑一聲,不理會身後一屋器皿墜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