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姐。”穿着青衣的沁竹走向正被沁蘭服侍穿衣的沐語滢,“這是定北國公府的請柬,說是國公府花房培育了一批藍菊已開,因此特辦此花宴。”
“藍菊,這倒新鮮。”語滢輕聲道。
“小姐若去,辰時啓程便可,若不去,那我即刻去回。”沁竹道。
“不去。”語滢一口回絕。
“小姐若不去,恐怕說小姐病入膏肓,不久便撒手人寰的流言又要大起了。”沁蘭在一旁勸道。
“沒錯語滢,這次便随我一同去罷。”一蒼老的聲音介入,語滢繞過屏風行至那老婦人前,只見那老婦人雖已兩鬓斑白,一絲不茍的梳着的發髻上參着幾根白發,歲月依舊在那張保養得極好的臉上留下幾絲皺紋。
“祖母怎麽這般無聲無息的進來了,知道語滢有心疾還這般吓我。”語滢淺笑盈盈。
“你們瞧瞧這丫頭,明明是自己與沁竹沁蘭交談甚歡無效顧及我這祖母,現在帶賴起我的不是了。”那老婦人慈愛的拉過語滢的手,輕拍着,對着周圍侍女談笑道。
這老婦人正是定王府的定王妃,自十四年前定王世子與世子妃相繼去世,悲痛之中卻是撐起了整個定王府。一邊照料有風疾且腿部有舊傷的的定王沐宸,一邊為自幼體弱有心疾的語滢尋醫求藥,同時又要保證定王府安然有序,不得不說,着實令人贊嘆。
而這定王妃并非西绛易、安、謝、蘇四大世家亦或是其他官僚之女,只知是當年西绛與越戈一戰,定王于戰場上救得的女子,後是二人心悅彼此。西绛大勝後,定王凱旋,于慶功宴上,請先皇賜婚二人,先皇本就因打了勝仗兒高興便也應允了。在當時京中也是引起了不小風浪,畢竟當初的定王也是不少閨中少女心悅之人,若是以四大世家中女為妻,她人也只暗嘆自身,然而這定王妃卻只是從戰場上所救的粗野女子,着實讓她們心生憤懑,卻也只知道定王妃也不是任何人能做的,況且後也逐步了解定王妃也是有才學、禮态且不輸于世家中人,不滿之情也漸漸少了。
而自十四年前定王世子沐容軒戰死沙場,世子妃易歆随之而去卻留一女,定王府逐漸衰弱,定王沐宸也上書于新帝請辭,不理政事,定王府便空有王府之名,然也好在定王府是百年前西绛國創國便是少有的異姓王府,多少也有些底蘊,有商鋪田莊運營,各掌事也是忠心才不至于使定王府坐吃山空。
語滢輕笑:“祖母這嘴也不饒我,只是近來漸寒,恐這一赴宴回來又得躺個十天八天的,況且這次,外祖母與舅母她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又何需參和。”
“诶,你自有你的理在,只憐我竟是要獨去獨留獨會了。”定王妃嘆息一聲。
語滢無奈輕笑:“祖母還當真知兵不厭詐,我這就梳洗以備赴宴。”
定王妃慈愛、寵溺一笑,緩步離去。
“小姐當真去?”沁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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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滢才欲開口,便聽屋外一聲“定王妃好。”沁梅匆匆進屋,行至語滢前,将一紙條遞至語滢。
語滢接過,寥寥八字卻讓語滢臉色一變,随後到梳妝臺上的小匣中取出一支同體晶瑩的白玉簪,一小朵蘭花綻于上,語滢将白玉簪遞給沁蘭,沁蘭微微一笑了然,接過玉簪。
“沁梅同去,竹旻歆音。”語滢緩緩開口,沁梅沁竹二人稍稍點頭。
“我家沁蘭這樣已是标致,打扮後不知該如何傾國傾城。”語滢淺笑望着沁蘭,只見沁蘭雙頰微微一紅。
“小姐再打趣蘭姐姐,她可不敢再去了。”沁竹挽住沁蘭的手臂嬉笑道。“是啊,我們蘭姐姐本來臉皮九薄着呢!”一旁的的沁梅也附和一句。
“你們還知道我比你們年長要喚我一聲姐姐。”沁蘭望着那二人,言語中透着“你們還不照樣打趣我”的無奈。
“好了,準備赴宴罷。”語滢止了她們。秋風動,吹起一藍一綠衣裙。淡淡淺淺的藍衣與綠衣,迎立于風中,任憑青絲張揚,藍衣女子右眼角一抹魅蝶,淡藍面紗覆面,赫然是蝶影。
蝶影立于定北國公府一處高樓屋檐靜靜地看着國公府門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與各家豪華的馬車,雙眼微眯。
半晌對身旁淺綠衣裙以半臉銀質面具覆面的少女道:“歆音閣。”說罷便穿行于各屋頂之間,渾然不顧國公府中一道若有所思的視線對着她遠去的背影。
歆音閣前,蝶影随帶竹旻落地。
歆音閣與江湖第一宮白凜宮中,地處優越,山環水繞,與尋常貴族庭院無異,但比起來,卻要這多一分閑适、清爽與自在。原乃白凜宮宮主自身時而休憩之所,一旬前,蝶影卻讓天下第一公子玉珩入住。
蝶影快步進屋,少有的急匆。
行至窗下,見玉珩仰面而躺,白玉面具覆面,安然與往日無異,若不是冷銘傳來“玉珩毒發,速回歆音”的消息,只怕蝶影也覺得其只是熟睡過去。
蝶影輕巧的移動玉珩的右手,自己的纖指搭在上面診脈,卻見蝶影黛眉緊鎖。
一旁的竹旻靜靜的立在旁邊等候吩咐,卻對蝶影的反應有絲驚愕。她只兩次見蝶影救人,一次是救受傷落魄的自己,一次是救垂死的沁梅,二次中,她見到的皆是從容淡定的蝶影,無情無色,但今日難得的竟皺起了眉,要知道宮主平日裏也是面無表情的,今日倒是有些異樣了。
半盞茶的時間,蝶影冰冷開口:“思殇。”
竹旻聞言一驚,終于知道剛剛宮主眉頭緊鎖的原因。
思殇,相思成殇,她沒想到玉珩竟中了此毒。思殇中了之後,平日裏與常人無異,但一旦發作起來便痛不欲生,即名為思殇,本也意為相思成殇,那便是若有心悅之人,毒發時,痛楚百倍,似有萬蟻噬身之疼,椎心之痛。而這也僅限于醫書上記載,雖傳思殇已絕,但玉珩卻偏偏中此毒。
而讓蝶影皺眉的不僅僅是因為不知此毒解藥于何處,而是醫書上載,毒發時,痛楚百倍,而玉珩卻單單昏迷,安然仰卧,不禁有些驚愕。
“宮主,思殇的解藥……”竹旻幾經猶豫開口
“若有,倒是不必糾結,而如今連解藥是什麽都不得而知。”蝶影對着玉珩冷哼一聲,“他倒真會做交易。”
竹旻也粗粗知道些宮主為何答應為玉珩解毒,似是要玉珩手上的的一株尋覓已久的藥材,否則也不會趟這趟渾水。
“我記得凝霜樓醫樓中攬盡天下醫書,卻獨獨少了一本《毒篇》。”蝶影若有所思開口
“是,但《毒篇》相傳已被毀。”竹旻答道。
蝶影冷笑一聲:“這樣的話只怕只是說給觊觎《毒篇》的人聽的,至于是否已被毀,讓天湳樓去查,上面必有思殇的記載。”
竹旻雖不知宮主為何确信《毒篇》中有思殇的記載,但也只得應下。
“你先回去。”蝶影淡淡吩咐。竹旻聞言未多語,默聲退下。
蝶影坐于床沿,望着玉珩,心中不免抑郁,看來拿到自己要的東西還得做下一定功夫,果真不會做虧本的生意,心中淡淡惆悵幾分。
定北國公府中,一片熱鬧,只一處小亭,因本地處偏僻,有些冷清。亭中,一少女亭亭玉立,下着淡紫百褶裙,幾朵蘭花淡雅的點綴着,上着藍紫廣袖上裝,淡藍絲帛搭于袖上。娴靜的望着眼前緩緩流動的湖水。
輕緩的腳步聲于身後響起,少女未轉身,随着腳步聲愈行愈近,緩緩轉身,對着對面的易謹洛一笑。
微微顯淡的紫色衣袍,墨色的長發由玉冠一束,溫潤的字眼緩緩吐出:“怎麽一個人在這。”
“國公府中人人皆忙,我又與她們無話,祖母又與她的好姐妹聚去了,瑾馨自也忙,倒是你怎還如此清閑。”語滢笑意反問。
易謹洛瞥了眼語滢發髻上的白玉簪,更是溫潤一笑:“閑人自有閑人陪。”
語滢聞言一笑,言語中略帶戲谑道:“那邊那個是洛王的郡主,那個是池郡王的妹妹,那個是武國公家的嫡次女,那個是陳國公的愛女,那個是北安侯的嫡長女,那邊是蘇、安、謝三家的千金,你說你怎會閑。”
“我倒是想去,只怕一去才是真正傷了佳人心。”玩味的語氣飄向語滢。
“我說今日定北國公府設宴卻不見易大公子身影,原是來這陪伴佳人了。”一男聲有些突兀的介入,卻讓語滢半隐于袖中的手倏地一緊,而這動作卻未逃過易謹洛的眼睛。
謹洛遲疑片刻,便轉身出了亭子,以笑臉迎上了那名男子,語滢緩緩轉過身,眸色變了幾分。那男子身着湖藍色衣袍,挺拔的身姿與一股渾然天成皇家氣概相稱應。
易謹洛對其作揖行禮:“不知三皇子前來,倒是國公府招待不周了,謹洛向三皇子請罪了。”
蕭辭笑道:“本也是本王不請自來,還請國公府別見怪才是。”
“還請三皇子上座。”說着便想将三皇子引向別處,卻被三皇子擡手制止,“不急,不知亭中為何人。”
語滢指甲以陷入掌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神情,殊不知,一旁的易謹洛将一切盡收眼底,語滢緩緩行至蕭辭前,行禮道:“定王府沐語滢見過三皇子。”
“身子孱弱,便不必多禮。”三皇子擡手示意語滢起身。
“謝三皇子。”
“三皇子請。”謹洛為蕭辭引路,而這次蕭辭也未推卻,只是在起步時,回頭望了一眼于原地的語滢,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