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峰回路轉
從蕭家回來，蘇無香對未來有了點模糊的方向。據韓優昙所說，這世間雖然是以女子為尊，女主外男主內，但是男子所謂的內事，即全家人的衣食住行，也不是看上去那麽簡單的，尤其大戶人家住持中饋的主夫，更要精通管家之道，不然當家主夫管不好家，家裏上下一團亂麻，女人在外面也是做不好事情的。
所以大家出身的公子們，都是十來歲就跟着父親協理家事，學習管家技巧，為以後嫁人做好準備。像蕭家、蘇家這樣的商戶人家，因為兒子出嫁是要陪嫁鋪子的，所以店鋪的經營之道，也會細細教會兒子，要是自己的鋪子都經營不好，娘家陪嫁再多的東西，出嫁後也守不住。
蘇無香雖然是庶出，但是蘇家富庶，到他出嫁的時候，蘇玫和羅氏不可能連個鋪子都不陪嫁給他，最多就是門面窄點、位置偏點，不給卻是不可能的。
想當初，就是蘇老太君那種仗着娘家有勢對妻主鉗制頗多的人，在蘇玫的兩個庶出弟弟嫁人時，也是一人給了兩個鋪子、兩個田莊的。
蘇無香瞅住機會，在明裳過來看他的時候提到了這件事，如果蘇玫對他有什麽打算，明裳總該知曉一二。據他所知，蘇染香和蘇流香的陪嫁鋪子，前兩年就是他們自己在打理，倒是蘇含香那邊，暫時沒能打探到消息，如果連蘇含香都沒份的話，蘇無香就不敢奢望了。
聽了蘇無香的話，明裳面上露出些許愁容。原來前兩年的時候，蘇玫就想到蘇含香的嫁妝了，讓羅氏給他準備兩個鋪子，讓他學着打點。根據蘇家的規矩，庶出的陪嫁只能有嫡出的一半，蘇染香的嫁妝羅氏準備了四個鋪子、四個田莊，蘇玫給蘇含香兩個，倒也正常，羅氏很快就把鋪子挑了出來，雖說地段肯定比不上他給蘇染香準備的，但是也算不錯了。
不料林氏是個心大的，看過鋪子的位置和大小後，就跟蘇玫鬧了起來，說是羅氏偏心，打壓庶子。蘇玫雖然偏寵林氏，但是羅氏挑的鋪子蘇老太君都是看過的，也說沒有問題，她如何能夠反駁，就說鋪子的事情沒得商量，但是蘇含香日後嫁人，她多給他點壓箱銀子就是，林氏到底為兒子掙到了東西，也就答應了。
只是蘇玫這話，不知怎地就傳到蘇老太君的耳朵裏去了。蘇老太君歷來重嫡輕庶，如何允許蘇玫偏疼蘇含香，當場就發話了，林氏嫌棄鋪子不好是不是，那就不要好了，壓箱銀子只能按規矩來，一兩都不許多給，蘇玫素來孝順，再是心疼兒子，也只得含糊着答應下來。
不給蘇含香嫁妝鋪子，蘇玫肯定舍不得，但是蘇老太君不松口，她也不好公開違背父命，這事兒就拖了下來，拖到蘇含香都十五歲了，還沒個定論。
蘇含香的陪嫁鋪子都沒敲定，他後面的蘇無香就更不用說了，根本沒人想到他。
“四公子，你別着急，我有機會問問主夫大人，看看他的意思如何。”明裳很聰明，曉得這種事情求羅氏比求蘇玫管用，“只是主夫大人近來心情不好，我不好開口，四公子且等等吧。”
蘇無香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到蘇家有段時間了，對他最好的，就是明裳和蘇沉香，可是上輩子冷清那樣對他，讓他對妹妹這種生物，失去了全然信任的能力，只有明裳，才是他最放心的。
羅氏心情不好，那是肯定的，辛辛苦苦養了十七年的兒子，原本可以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當正君，進了成平宗姬的府邸，卻只能是個沒有名分的小侍，羅氏的心情，如何好得起來。
羅氏甚至有些後悔，蘇染香的親事他不該那麽挑剔，要是他早點拿定主意，蘇染香說不定都已經嫁出去了，何至淪落至此。
只是事已至此，羅氏再是後悔，也是晚了。蘇染香的事情，羅氏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氣過去的，蘇無香對自己的鋪子，也有點沒底了。和蘇含香不同，蘇無香想把鋪子拿到手裏不是為了出嫁的時候風光，出嫁以後手裏有錢在婆家不被人欺負，他就是想要有錢，只要有了錢，他才能慢慢蠶食蘇家的家業，才能擠掉蘇餘香，把蘇家掌握在自己手裏。
可是現在，他連第一桶金都沒有，以後的計劃只能算是空中樓閣。就在蘇無香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意外的好消息降臨蘇家，讓蘇無香的計劃，得以大大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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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羅氏和蘇染香差不多已經絕望的情況下，蘇家突然接到了聖旨，賜蘇家嫡長子蘇染香給成平宗姬韓莞為側君，即日完婚。
接過聖旨，蘇家上下全都懵了，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雖說不是正君，可蘇家無官無爵的，以蘇染香的身份，能做皇家宗姬的側君，已經是高攀了。再說雲蒼皇室的規矩，帝姬、宗姬的側君都是能上玉碟的，生下的孩子也有繼承權，雖說比不得正君所出的高貴，但也不錯了。
聽到這個消息，蘇含香更是恨得牙都差點咬碎了，他本來以為蘇染香這次絕對會萬劫不複的。成平宗姬風流成性，府上美人如雲，蘇染香給她做個沒名沒分的小侍，能有什麽前途，只要想到這個從出生起就處處壓着自己的哥哥會有這樣的遭遇，蘇含香心裏就無比暢快，就連平時看不順眼的蘇無香都看着順眼多了。
誰知蘇染香還沒出門，聖旨倒先上門了，女皇陛下一抽風，蘇染香的身份竟然成了未來的宗姬側君，怎能讓他不恨，蘇染香，他有什麽好的，他不甘心……蘇含香狠狠地揉着手中的帕子。
和蘇家其他人的欣喜若狂不同，蘇染香現在算是蘇家最冷靜的兩個人之一，另一個是蘇無香。
他從來沒有見過韓莞，也沒想過要嫁給她，小侍或者側君，對他而言沒有區別。無論哪種，他都只是她後院衆多男人中的一個，不是嗎。
“四弟啊，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後悔呢？”
蘇染香那邊有羅氏在，蘇含香就是心裏再不痛快也不敢去找他的麻煩，只能來找蘇無香出氣，在他看來，蘇無香這會兒說不定也在後悔，他得找點心理平衡。
“三哥覺得我該後悔嗎？”蘇無香淡然道。
他有什麽好後悔的，不管那個女人是什麽身份，他嫁過去又是什麽身份，單是要他嫁人這點，蘇無香就覺得接受不了，他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才把婚事給推回去，他有什麽好後悔的，真是笑話……
“無香啊，我發覺你的膽子變大了……”蘇含香的語氣很不高興。
要知道，以往的蘇無香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諾諾的，從來不敢有半點不敬，哪像今天這般無禮。蘇含香不知道，現在的蘇無香，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蘇無香了。
“這不關你的事，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蘇無香說完轉身走人，他實在受不了蘇含香身上的脂粉氣了。
“蘇無香，你給我回來！”蘇含香氣得在原地跳腳，敢頂撞他，看他怎麽教訓他，哼！
擺脫蘇含香，蘇無香原本不錯的心情去了大半，他實在沒有辦法理解，嫁給一個女人為側室——哪怕那個女人的身份很尊貴——怎麽就能成為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做成平宗姬的側君，蘇染香無甚驚容，表現得不喜不悲。羅氏卻是高興壞了，宗姬的側君是有品級的，比起無名無分的小侍，要好得太多了。
而且羅氏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就是成平宗姬的姐姐成慶宗姬。成慶宗姬是雲蒼舉國聞名的最佳妻主，她家夫郎雲氏出身商家，既是庶出又身有腿疾，可是成慶宗姬卻守着他過了半輩子，房裏連個小侍都沒有，他們的一子一女，也都是雲氏所生。要是蘇染香能像雲氏那樣，籠絡住自家妻主，那麽他的前程，蘇家的前程，就都不是問題了。
因為婚事的等級提高了，蘇家原來的準備工作就顯得很不夠，羅氏開始是怕他給蘇染香準備的東西多了紮眼，還想着把鋪子和莊子都換成銀票，讓蘇染香随身帶着，既不顯眼打點人也方便。
現在銀子照給，商鋪和田莊重新添了進來，由于蘇染香要遠嫁，大樣的家具就不陪送了，古董玉器和金銀首飾添加了許多，羅氏忙得昏頭轉向，要不是明裳從旁協助，非出亂子不可。
婚禮前夕，成平宗姬的聘禮送到了蘇家，足足三十二擡，對娶側君來說，規格是足夠了。羅氏只留下了茶食等物，就把聘禮全部加到了嫁妝裏頭，連同蘇家自己準備的，一共六十四擡。
其實，時下雖然講究厚嫁，但是六十四擡的全副嫁妝，也要大戶人家的嫡出兒子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當正君，家裏才會如此陪嫁。蘇染香不過是側君，虧得他是嫁給了皇家宗姬，不然這般豐厚的嫁妝，絕對是違制的。還有當年成慶宗姬娶雲氏，聘禮六十四擡，嫁妝一百二十八擡，日後成平宗姬的正君若是進門，嫁妝要是不夠豐厚，只怕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蘇染香的婚事籌備地熱熱鬧鬧，蘇無香看了也很高興，他知道，只要羅氏心情好，等蘇染香出了門，他的陪嫁鋪子就能自己經營了。只有蘇無香，氣得好幾天都不出門，天天把自己關到房裏。
蘇染香出閣前日，蘇家親朋前來添妝，蕭悅然帶着蕭晴空也來了，蘇無香對蕭家父子興趣十足，聞訊立即帶着鈴铛趕了過去。
蘇染香的嫁妝就擺在蘇氏正房的院子裏，鋪展開來滿滿一院子，看得人群中不時有人倒吸涼氣，還有人在心裏估算，這麽多的東西，就是不算壓箱銀子，也得兩三萬兩銀子吧，蘇家真是有錢。
第一個添妝的是蘇瑰的正夫徐氏，徐氏是蘇染香的姨父，出手自然不會小氣，給了整整四套頭面，兩套黃金的，兩套玉石的，單是幾套頭面，加起來就值千餘兩銀子，不過徐氏也有待嫁的兒子，到時候羅氏的添妝，肯定不會少于這個數。
第二個就是蕭悅然了，和這些常年待在後宅的男子不同，蕭悅然的妝容和服飾都很簡潔，可是他身上卻有種一看就不容被人忽視的氣質，讓人感覺很舒服。蕭悅然出手也很大方，給了整整一匣子的南珠，顆顆晶瑩剔透、渾圓溫潤，一看就是上品，他卻說得很随意，讓蘇染香拿去串珠子玩。
其餘人等的添妝就很尋常了，不過是些釵環之類，不足一一道來。各家主夫給了東西，和蘇染香私交甚好的各家公子也要添妝，還有就是他們兄弟幾個。
蕭晴空給了一枚親手雕刻的玉石印章，薛冰送了一幅親手畫的水墨山水，蘇流香給的是一根金簪，據說樣式是他親自設計的，就是對蘇染香恨得咬牙切齒的蘇含香，也送了一幅親自繡的雙面繡，還被在場衆人一陣狠誇，說他心靈手巧、蕙質蘭心……
蘇無香正在腹诽蘇含香心思深重，給人添妝也不忘記展示自己手藝好，衆人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