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發燒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頭依舊暈暈沉沉的,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才發現自己周圍的景色和臨睡前的有些不一樣。
我吓得趕緊收回了手,縮進被窩裏,使勁眨了眨眼,心裏就犯嘀咕起來:怎麽睡了個覺,就換地了呢,難不成夢中還能附帶開發瞬間轉移能力的?不行,也許我這還是做夢。想着就趕緊閉上眼睛,準備再睡一覺。翻個身子的時候,卻不料手背上一疼。
我“騰”地一下了坐了起來。不停眨着眼睛四下看了看。
白色的房頂,白色的牆。全然不是介媽房間裏的鵝黃色,再往左手手背看過去時,一只針頭正好插在那裏,上面的輸液管不停地晃動着,一直傳到了輸液袋,正在和架子無聲地來回碰撞着。
我拿空出來的手,拍了拍臉,這恐怕不是夢。因為手上和臉上都有點疼。這時鼻腔裏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開始清晰了起來。我皺了一下眉頭,重重地躺回床上,腦子飛快地旋轉了起來。
這裏是醫院,應該也不是什麽好醫院,周圍的床鋪都空着,誰家醫院有淡季之說。不對,這不應該是我要關系的問題。我怎麽一覺醒來就到醫院裏?人呢,有沒有人來回答我?
我在內心咆哮了一會,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卻一時又不敢繼續睡覺,只好睜着個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開始數星星。在我剛數到第八十七顆星星的時候,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推了開來。我迫不及待地轉頭看過去,就見陳嬸端着保溫瓶走了進來。
她看我醒着,笑着問道:“覺得好些了沒?”還沒等到我開口,陳嬸就拿手在我頭上碰了碰,這才放下心來,幫我掖了掖被角,說道:“看樣子燒已經退了。你呀就是不老實,這才剛醒就把被子撩得亂七八糟的,別又凍着了。”
我沖陳嬸不好意思笑了笑,準備開口問問她,為什麽會在醫院,卻發現嗓子裏火燒火燎地說不出話來。陳嬸看到我緊張的樣子,安慰地說道:“你呀,燒壞了嗓子。別着急說話啦,大夫說了不用擔心,養養就好了。”說着就把盛好粥的碗遞給了我:“你陳叔估摸着你醒了就會餓,剛剛做好就讓我帶來了。趁着還熱乎,趕緊喝了吧,順便潤潤嗓子,省得燥得慌。”
我點了點頭,接過了碗,這時肚子果真不争氣地叫了出來。陳嬸聽到,就笑了起來:“趕緊喝吧。”
我也沒再假裝不好意思,迫不及待地就往嘴裏塞了一口。“嘶”,好燙,忍不住就伸出舌頭,拿手呼扇着。陳嬸正幫我整理腳下被踹地亂七八糟的被子,見到我這樣,輕輕地笑着呵斥道:“着什麽急呀,慢慢喝,注意燙。”
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開始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就聽到陳嬸繼續說着:“你呀,也不知道注意點。昨天自己被風吹着不好受也不知道跟我說一聲。還拿陳嬸當外人了是不?若不是小龍發現得及時,你這估計得燒壞了腦子。唉,傻孩子,就不知道自己底子弱呀,不舒服要早說。”
我對着陳嬸讨好地點了點頭,嗓子也因為粥的滋潤舒服了好多,不過聲音還是啞啞的:“嗯,知道啦,陳嬸,我下次注意哈。我也沒想到吹個風會發燒,不過,真是麻煩你了。”
陳嬸擺了擺手,笑着說道:“麻煩我什麽呀,昨晚也是小龍照顧了你一宿。估計這會子正在外面透透氣。他在這都緊張了一夜了。”
介子龍?眼皮不由地跳了幾下,難道昨晚那些不是我做的夢?可他怎麽半夜會跑到我房間裏?怎麽又這麽好心地來照顧我?
當我不解地擡起頭準備問問陳嬸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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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子龍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就走了進來,衣服也皺巴巴的,沒精打采的樣子。看到他這麽狼狽,我一不留神多喝了一口,嗆着了,開始不停地咳嗽了起來,眼淚也跟着嘩嘩地往外流。陳嬸接過我手中的碗,幫我敲着後背,嗔怪地說道:“你呀,剛剛還說你來着,怎麽轉眼又不注意了。”
我搖了搖頭,使勁往外咳着,就聽到介子龍在一旁說道:“陳嬸,你別擔心她了。她一直毛手毛腳的,假小子一個,讓她注意那可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聽到他這麽刻薄地講我,我擡頭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慢慢止住了咳嗽。陳嬸在旁邊依舊幫我撫着後背,也沒接他的話說下去,反而擔心地對他問:“小龍呀,你要不回家去休息休息吧,都熬了一晚上了。這邊有陳嬸就行。大夫也說了,等小青再輸完一瓶液,就可以回家,只要吃藥就好了。”
“沒事。”介子龍自顧自地盛了碗粥,長手長腳地往我床邊一坐,對着陳嬸說道:“我這會也睡不着。年輕嘛,熬夜也沒什麽的。陳嬸還是你回去吧,這會子店裏忙,陳叔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陳嬸想了想,擔憂地看了看他,最後還是決定回去了:“那也行,小青這會子醒了,你也不用太操心了。抽空就在旁邊睡會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介子龍點了點頭:“回去吧,向陳叔報個平安,也別讓他一直擔心着。”
陳嬸又看了看輸液瓶,幫我掖了掖被角,這才放下心走了出去。
陳嬸這一離開,房間裏一時安靜了下來。我躺了下來,把自己縮進被子裏,偷偷瞟着正一勺一勺喝着粥的介子龍,竟一時想不起該跟他說什麽話來。
我突然發現,自打上次和他聊過李末之後,再也沒有像這樣長久地待在一起過了。心裏的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這時也開始一個個地冒了出來。比如他為什麽不第一個把消息告訴我,比如他倆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比如他倆為什麽會進展神速。我試圖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找到答案,可是他除了安安靜靜地喝着粥,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叮咚”,一條短信息傳了過來。介子龍這才放下手中的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看。我不由地擡頭準備瞄一眼時,他就沖我斜了一眼。我趕緊正了正頭,避開他的眼睛,尴尬地咳嗽了兩下。卻不想介子龍擡起大手很自然地就搭在了我額頭上,還自言自語地說道:“嗯,還好,不燒。”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手消失在眼前,額頭還殘留着一絲濕熱。心裏更是尴尬地想到:怎麽人人都喜歡搭在我額頭上啊。只好讪讪地轉過頭,悶哼了一下。
介子龍又看了一眼手機,手指開始不停地敲打了起來。我看着他臉上漸漸浮滿了笑容,開口就說:“我……”一時又想不起自己該說什麽,只好“我”了一陣,見他不理我,就縮了縮身子,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過了好半天,才見他從手機上擡起頭,疑惑地看向我,問道:“剛才,你想說什麽。”
我盯着他轉了轉眼珠子,想了一下,才開口問他:“昨晚,是你發現我發燒的?”
介子龍一愣,就笑了起來:“對啊,當時還吓了我一跳。”
“那,你來我房間幹嘛?”
“這……”就見他猶豫了一下,皺着眉頭想了想才回答我:“當時想跟你說個事情來着。”
我心裏一緊,随口就問道:“什麽事?”
介子龍看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回答倒:“忘記了。”
我盯着他來回看着,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可是他除了一副懶洋洋的表情,什麽也沒有,只好放棄地“哦”了一聲。
介子龍這會收起手機,靠在椅子上,整個身心放松了下來,責備起我來:“不過,你怎麽就這麽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自己身體舒不舒服嗎?”
我讪讪地捏了捏被子,舔了舔舌頭,心氣不足地反駁道:“我又沒覺出不舒服。就是覺得身體泛冷的,以為是天氣變涼的緣故,衣服穿少了,也就沒當回事。”說完就見到介子龍一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驚訝地說道:“衣服少?昨天我進去的時候,你可是蓋了兩床被子?兩床,好嗎?”
我看着他這個樣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躲着眼睛說道:“是嗎?哈哈。我那時覺得冷,就多拿了一床,想先暖過來,然後撤掉……不想暖和暖和就睡着了。”
介子龍無語地看着我,眼神裏都是滿滿的同情,好像我是個白癡一樣,嘴裏也是一股子鄙夷的口吻:“你知道昨天你多吓人嗎?我進去時候,好嘛,蓋着兩床被子,臉上紅通通的,冒了好多地汗。我當時還以為你吃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藥,不過虧我機靈,一下又覺出了不對,就趕緊摸了下頭,那個燙啊,都能煮雞蛋了。可你還嘴裏還不停地說冷。”
我看着介子龍誇張地描述了一番,眨了眨眼睛,好笑地說道:“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介子龍一聽,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摸了摸鼻子。我眼皮一跳,這痞不會要大宰我一頓吧。就見他又打量了我一眼,大手一揮:“救我一直崇拜的女俠的命是理所應當的,不用謝。”說着頭就湊了過來,嘴上含着笑低聲說道:“要是你實在想感謝我呢,以後有機會就以身相許吧。我不介意的。”
我一愣,臉上開始燒了起來,惱羞成怒地沖着又坐回椅子上的介子龍咬牙喊道:“介痞!”
介子龍笑呵呵地看着我,搖了搖頭:“怎麽功力倒退了呢,這點調戲就要惱。”
被他這麽一說,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讪讪地回道:“去你的。”
說完,我倆不知道怎麽就都住了嘴。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發呆,介子龍怔怔地看着窗外發呆。屋子裏又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耳邊也只剩下了輸液器裏一滴又一滴液體跌落的聲音。
過了一會,門被推開了,我倆都一愣,就見護士推着個車子走了進來。拿起一包輸液袋沖着介子龍說了一聲:“麻煩讓讓。”就毫不猶豫地取下還剩一點的液體的袋子,拔出針頭,利索地換了另一袋。然後低頭敲了敲試管,這才又推了車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被這一鬧,我心裏煩躁了起來,試探地喊了一聲“介痞?”就見他低頭看向我,關心地問道:“嗯?怎麽了?”我往被子裏縮了縮,舔了舔舌頭,才開口繼續問他:“你想起要跟我說的事情了嗎?”
介子龍一聽笑了,輕快地回了句:“沒。”
我執拗地盯着他,不甘心起來:“那你再仔細想想呗。”
介子龍反而長手一伸,在我頭上胡亂摸了一通,嘴裏才開口說:“不想。既然事情忘了,那說明它不打緊,等以後哪天想起來了,就再告訴你。”
我生氣地向上吹了吹頭發,想着反正自己躺着,要不亂就亂吧。卻見到介子龍眼睛躲閃了一下,竟帶着一絲不安。我心裏一突,瞬間就知道了介子龍這是想起來了。我直覺地感到這事應該還跟李末有關,甚至就是他應該我和宣布的那件事情。可是為什麽,他現在又躲閃着不說出來呢?
我開始性子犯拗了起來,眼睛直接盯着他,一字一句說道:“那我倒是有件事情要問你。”介子龍一偏頭,感興趣地看向了我:“哦?什麽事?”
我深深地吸了口,理直氣壯地就将憋了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你是不是和李末在一起了?”介子龍到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只是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才回答道:“算是吧。”
我也沒在乎他這副漫不經心地樣子,心裏卻是一酸,故作輕松地繼續問他:“那你倆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介子龍拿眼斜了斜我,直接就回答說:“上星期吧。”
我假裝一臉放松了下來,語氣更加輕快了起來:“那看來,我是不是任務完成,不需要再去打聽啦。”
介子龍“嗯”了一聲,用一副我看不明白的神情看着我,似乎還要有話繼續說下去,卻遲遲不開口。這是就聽到他手機不停地震動了起來。他看了眼屏幕,不經意皺了一下眉,假裝自然地看了看藥瓶就拿着手機走了出去。
一下子房間裏只剩下了我一人。我的心情卻異常地平靜了下來。會想到剛才,介子龍沒有對我的問題感到驚訝,而我也沒有對他的回答感到驚訝,好像兩人讨論是今天天氣如何,中午該吃什麽這樣瑣碎的事情。
靜悄悄的房間裏,我又一下慌亂了起來,想拿個東西壓着胸口。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合适的東西,只好把手放了上去。然後靜靜地盯着天花看着。腦子裏也漸漸空白了起來。
當我迷迷糊糊再次閉上眼睛的時候,我終于才肯定下來,其實這樣的情景本就應該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