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補字數)
林蔓奶奶那件事之後,陸長生得到了一筆豐厚的報酬,原本林蔓說從自己的存款中給陸長生費用,但是最後林正恪也沒有真的讓林蔓出錢。
至于後面林蔓奶奶怎麽樣,林家怎麽樣,這些已經不是陸長生所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到了暮秋臨近初冬,A市下雨的機會越來越少,前兩天剛下了淅瀝連綿的細雨,再往後的降水估計就只能等下雪了。
A市這個時節晝夜溫差大,白天冷風淩淩,中午太陽升起來照在人身上是融融的暖煦。
堪輿店門開着,微斜的陽光打進屋內,陸長生搭了張桌子,坐在陽光下拿着細毛筆在竹簡上寫着小篆字。
細碎的陽光籠罩着陸長生,他臉上的細小絨毛都格外明顯,頭發也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陸平給後院的花草澆完水,走到前堂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原本微涼的手看見這樣有溫度的畫面,手心湧起些許暖意。低垂下眼眸淺笑,陸平輕着聲音站在陸長生身側,無聲的伸出手撐在椅背上,仿佛從後面擁抱住了陸長生。
早已經習慣這樣的互動,陸長生除了唇角的弧度微揚,他握筆沒有遲疑淩亂,寫出來的依舊是那樣隽秀。
低下頭看陸長生在竹簡上面書寫的文字,這是陸平在熟悉不過的字體,陸長生許久未寫,卻有着印在骨子裏面的風骨。
眼神一瞥看完了陸長生寫的東西,陸平的神色一寸寸的冷了下來,陸長生如今寫的是琅跡國的帝王紀年表。
放在椅子後背的手慢慢收緊,如今陸平已經可以觸碰到物件的實體,雖然凡人依舊看不見他,但是他的靈力已經幾乎不再受俗世規則的束縛。
“你怎麽突然寫這些東西了?”彎了彎唇角,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生硬,陸平松了松自己骨節泛白的手指,輕着聲音問道
“看雜書突然間翻到了,就想着寫寫玩。”陸長生再自然不過的說道,恍若他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是因為陸平他才寫這想東西,寫這些東西可以讓陸長生覺得自己離着陸平更近了一點,但是等到他真正開始記錄的時候,慢慢發現自己對于琅跡國的歷史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之前因為魏熵陽查閱的那些野史浮現在腦海中,陸長生想更加深刻的了解那個先秦古國的一切。
琅跡國的歷史不長,總共也就五代君王,因着私心刨去最後那一個,在位時間、年號、封號、姓名全部寫下來總共也沒花費多長時間。
寫完第四代君主的姓名,陸長生擱下筆,把竹簡晾幹合攏起來,然後起身把桌椅擺回原位。
原本寫這些只是為了休息,剩下的時間陸長生還要熟悉自己之前記下來的符篆。
看着陸長生的動作,陸平神色有些複雜,他想和陸長生說些什麽,卻又怕自己的話會讓陸長生想起什麽不好的回憶,雙唇開開合合半晌也沒有發出聲音。
把竹簡歸置在擺着陸平牌位的那個櫃子之中,再給陸平接了三炷香,陸長生重新給桌面鋪好宣紙,擺放上十幾張黃符,研磨好的朱砂也擺在桌上,毛筆沾染上朱砂,陸長生身量挺拔,站立着垂腕就要書寫。
就在陸長生要落筆的瞬間,一個男人手裏捧着一個梨花木盒子走了進來。
男人體型瘦削,瘦得可以看見臉上的顴骨,以及手臂上的青筋,他臉也很白,單眼皮薄唇眼尾下拉着,明明是一副沒有精氣神的樣子,卻因為黑色眼瞳的亮光顯得他這個人氣色還不錯。
梨花木盒上面還搭着一塊紅色錦緞,男人慢慢的走進屋子裏面,他的視線現在陸長生身後一停,緊接着又看向陸長生,“陸大師,我家先生久聞您的大名,特地派我來請您去一趟。”
男人說着薄唇露出一抹淺淺的笑,他彎腰把梨花木盒放在桌子上,盒子壓住宣紙,卻沒有碰到符紙半分。
“這是我家先生送給您的見面禮。”男人說着,一擡手示意陸長生可以打開木盒。
陸長生看着木盒沒有動,透過紅色錦緞,他可以依稀分辨出盒子上面雕刻的紋飾,各型各色的鳥圍繞着盤旋,還用藤蔓、花枝纏繞作為勾連,栩栩如生的一件工藝品,雕刻的卻不是百鳥朝鳳。
陸長生細細回憶,這個紋飾他好像在哪裏看見過,但若是如今回想陸長生一時半會卻是想不起來的。
眉頭慢慢皺起,陸長生搖了搖頭,沒有碰那個梨木盒子。
正當陸長生思考的時候,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陸平卻用審視的眼神看着那個男人,眼前的人氣息、樣貌無一不說着他是一個凡人,可是陸平卻在對方進來的瞬間覺得,這個凡人是可以看見他的。
見陸長生沒有碰梨木盒子的打算,男人沒有什麽反應,而是主動拿下盒子上面的紅色絨布,一邊打開銅扣,一邊道:“原本我家先生是想親自過來請陸大師,只是他身體不好分身乏術,只能讓我帶着見面禮過來。”
話音落下,盒子打開,一柄短匕安靜的躺在盒子裏面,周圍用着深藍色的絲絨布包裹,匕首有着年歲,上面沾染着銅鏽,劍鞘銅鏽和銀色的紋路相互交映,古物再一次展現在人前,匕首柄上昏暗陰沉的紅寶石在光的照耀下有了亮度。
看着這柄劍,陸長生的眼睛裏面閃過一抹訝然,他下意識地看向身後的陸平,眸子裏面的光澤深沉下來,他的屋子裏面有着與這一模一樣的匕首,只不過陸長生有的那個是個仿制品。
“先生聽說,之前陸大師在B市古玩店,淘了一柄宋代的仿制品,先生就想着大師如果喜歡,便把真的收着,或放在倉庫裏,或是拿着把玩這柄燕玄劍也算是有了用處。”男人輕笑着說,在提“燕玄劍”三個字的時候,他的語氣一閃而過一絲輕蔑。
燕玄劍和陸長生似乎有着什麽牽扯,他十分的想要留下這柄劍,而一向不喜歡陸長生身邊有冷兵器的陸平,這一次也沒有出聲,而是眸色晦澀的看着錦緞裏面的燕玄劍。
時間過去太久了,路平沒有想到再一次看見它會是這樣的境況。
“替我多謝你家先生。”陸長生低聲說道,他擡起眼睛看着男人,已然是答應了對方的要求,“不知道你家先生有什麽困擾需要我去解決。”
“我家先生請您去看陰陽宅。”男人回視向陸長生,陸長生這才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瞳黑得駭人,像是沒有光的永晝。
思緒一下子跑到了男人的瞳孔顏色中去,陸長生覺得自己想了許多,可是再細細回想他又像是什麽都沒想一樣。
腦海裏面有許多繁雜的景象閃過,陸長生用力想要看清楚那些畫面顯示的樣子,可是那些景象卻是越發的模糊,頭突然間産生劇烈的頭痛,陸長生皺起了眉頭,直到身後陸平微涼的手掌碰到了他的肩膀。
整個人清醒下來,陸長生後退一步離着男人和木盒子遠了一點,他的心髒“突突”跳動着,臉色也有些蒼白,自然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捏緊,陸長生彎了彎唇,強硬的讓自己看上去神态好看一點。
“不知道這件事情着急嗎?”松開了手心,陸長生輕聲問道。
“不急,具體安排看陸大師您。”男人同樣笑了笑說。
“那好。”陸長生點點頭,“我需要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早晨出發可以嗎?”
“好。”男人沒有猶豫道,“那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擾您了。”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陸長生想到什麽一般,他叫住男人,“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腳步一頓,他轉過身來,“我姓商。”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只說了個姓。
“商先生,在您離開前可以幫我一個忙嗎?”陸長生接着問道。
“什麽忙?”
“出門前要給祖師爺上香,您也給上一炷以示誠意。”陸長生說。
“嗯。”男人爽快的答應,就走到陸平的牌位前,拿起三個香,點燃香之後,他垂眸看見牌位上面的名字,眼睛裏面閃過一絲玩味,手捏着香男人彎了彎唇,“您家先祖也叫陸平……”
“嗯?”陸長生皺了皺眉,“也?”
“我認識一個叫陸平的人,回頭介紹給您認識。”男人避重就輕的道。
“人有重名也是常見的。”陸長生沒有多想。
倒是一旁的陸平,在男人走到牌位前的時候,他的表情就十分的嚴肅,男人說的每一句話的神态都沒有錯過,似乎要透過他的表情看清他的骨子。
這個男人十分不對勁,陸平感知人是通過對方身上的氣判斷,而這個男人身上的氣,雖然他表現的和常人無異,陸平還是感受到了從對方身上傳出的,來自地底深處的腐朽味道。
那股味道,他在見到陸長生前就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地底下的那團髒東西,哪怕洗滌靈魂,也洗不下這令人作嘔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