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就在阿挽絞盡腦汁地想應該怎麽不着痕跡地出去一趟,把黑衣人交待給她的事情辦完的時候,敬湘湘在醉紅山莊中呆太久了,提出來想要出去采藥。她是山莊中的貴客,陸淵夫婦又想她能跟陸景吾多接觸接觸,好培養感情,她一提出來便答應了。
簡單地準備了一下,敬湘湘便帶着錦瑟,和阿挽陸景吾一起,出了醉紅山莊。因為她不會武功,又有女眷,山莊中便準備了馬車,倒也沒有讓他們帶其他人,一來是因為人太多,不利于敬湘湘和陸景吾培養感情,二來也是因為阿挽和陸景吾武功都有那麽高,錦瑟是敬氏夫婦專門放在敬湘湘身邊保護她的,武功也不弱,他們三個保護一個不會武功的敬湘湘,再派人未必能幫得上忙。
這樣倒是無形中幫了阿挽一個大忙,人多就眼雜,不方便她行事。如今就幾個人,錦瑟又不會離開敬湘湘一步,是再好不過的了。
敬湘湘說是想要出來采草藥,其實是在家裏呆太久了,想出來放放風。眼見着外面景色大好,馬車裏面是錦瑟用銀絲炭煨着的酒和雞湯,香氣撲鼻。阿挽受不了誘惑,忍不住湊近了去聞,誰知道那火看着不大,但溫度卻灼人,把她垂在胸前的頭發立刻燒焦了不少。馬車裏立刻一股毛發焦掉的味道,敬湘湘看着她那副憨态可掬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旁邊錦瑟擠兌道,“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饞?”
阿挽有些不開心,她頭發長得極好,燒了這些雖然外人看不出來,但她自己卻格外在意,聽見錦瑟這麽揶揄她,不高興地将身子一拱,埋進敬湘湘蓋着的毯子上面。看她像只小狗一樣,敬湘湘笑得更開心了,用手上的書打了她一下,“瞧你。”又朝錦瑟看去,“你別逗她了,快給她舀一碗吧,我看她老早都在流口水了。”阿挽聽見說要給她舀雞湯,原本是埋着的臉立刻擡起來了一點點,眼睛亮晶晶地,就盯着錦瑟的手。
“好了——”敬湘湘看不過去了,拉了一把她垂在肩上的頭發,“這讓陸景吾瞧見了,還以為是我在苛待你呢。”阿挽笑了笑,顧不上理她,連忙接過錦瑟端過來的湯碗,噴香的雞湯立刻充盈在狹小的車廂當中。阿挽嘗了一口,味道極好,雞肉的甘甜中帶着藥材的厚重,又不像一般的雞湯那麽油膩,吃進嘴裏清爽極了。
被她這麽一引誘,錦瑟也受不了了,給自己舀了一碗,趕緊喝完,對敬湘湘說道,“我出去換陸公子。”說完便披上大氅,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不過片刻,陸景吾便鑽了進來,外面正在下雪,他肩膀上停了不少的積雪,被室內的熱氣一沖,立刻散去不少。外面的冷氣被帶進來,裏面立刻起了一層薄霧。被這樣的冷氣一沖,敬湘湘頓時受不了,輕輕咳嗽了兩聲。阿挽連忙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心。她擡起頭來對阿挽一笑,“不礙事。”指着不遠處火爐上燙着的酒,對陸景吾說道,“這可是我敬家獨傳,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她不受凍,冬天要靠酒來調動全身血氣,要不然心率不動,極有可能一下暈過去醒不來。陸景吾笑了笑,給她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香撲鼻,阿挽端着雞湯眼睛又粘在酒杯上扯不下來了。她那副樣子,讓陸景吾看的忍俊不禁,端起酒杯問她,“你要不要來一口?”
阿挽自然是願意的,正要湊過去嘗嘗,後面敬湘湘卻出言道,“這酒後勁兒大得很,你給她喝,小心等下她成了個醉鬼,你把她沒辦法。”
陸景吾卻一笑,并不放在心上。阿挽轉過頭,對敬湘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埋首進那酒杯,輕輕啜了一口。
此刻外面雖然飄着鵝毛大雪,但小小車廂中卻是一派生機盎然。敬湘湘與陸景吾手談相争,阿挽在旁邊捧着書靜靜看着。這樣的日子雖然平常,但放在以後,卻再也沒有過了。
敬湘湘要找的藥在黃河一帶,還非要冬天的時候才有可能遇到。這也是她為什麽明明身體不好,還要硬撐着出來的原因。她自己是不可能出去找藥的,往常都有錦瑟幫她,如今身邊跟了兩個高手自然是能用就用。陸景吾跟她們一商量,将阿挽留了下來,他自己拿了敬湘湘給出的畫像,租了艘小船,在黃河兩岸找着。
阿挽雖然不通宿務,但身邊有個玲珑剔透的敬湘湘,還有個錦瑟,他也放心。況且他去找藥,雖然艱險,但以他的武功來講,也不多讓人擔心。
阿挽雖然想去,但她又要保護敬湘湘,只能目送着陸景吾離開了。
她們三個姑娘,回到黃河岸邊最繁華的長安府,在那裏租了一間房,就等着陸景吾找到藥引子,帶回來找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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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挽容貌絕美,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敬湘湘給她戴了個帽子,把她的臉遮住了。雖然不習慣,但是阿挽想到這是敬姐姐讓她做的,還是聽話的戴上了。
說來也巧,她們住的地方是長安最好的客棧,來了一段時間後,阿挽居然在這裏遇上了焦肯。
他原本就是個獨行俠,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是江湖上有不少仰慕他的人,他來了長安立刻就被人發現了,被邀來酒樓小聚。阿挽她們就住在對面,對面的喧嚣瞞不住她的耳朵,幾句交談下來,便确定了他的身份。
趁着吃飯的時候,阿挽試探了一下他的武功,發現猶在蕭琴瑟之上,面對這樣的對手,饒是她一向無所畏懼,也不由得生出幾分害怕來。上次蕭琴瑟打在她身上的痛苦仿佛還能感覺到,然而即使是這樣,只要一想到那個黑衣人的殘忍,她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比起內傷,那個黑衣人的手段,才是讓她害怕和恐懼的。
焦肯必然要殺,還好他不像有些掌門一樣,自己武功已經很高了,還要随身帶着大隊高手。她不敢跟焦肯正面交鋒,一旦她不能一擊而中,焦肯跟個無名少女交手的消息第二天就能傳遍整個江湖,到時候黑衣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況且,要跟焦肯堂堂正正比一場,別說全身而退了,就是拼上這一條命,阿挽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殺了他。
于是,在敬湘湘她們已經睡下的時候,阿挽偷偷起身,将焦肯引到了城外,在那裏,殺了他。
殺焦肯的過程,自然不會簡單到如此三言兩語就說完的。在陸景吾和敬湘湘的悉心教導下,阿挽已經漸漸明白,她這種暗殺的行徑實在稱不上正大光明,甚至還有些卑鄙。然而,心中那種薄弱的正義感和堅持,在想到那個黑衣人的手段之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縱然卑鄙,然而她受人脅迫,一旦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受傷的就不是她自己一個了。
如果阿挽還是像以前那樣一個人,她自然不會害怕。但以前的她,長期被人教養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也不會生出這樣的慚愧和正義感來。
焦肯武功很高,為了殺他,阿挽受了很重的傷,比上次殺蕭琴瑟受的傷還要重。想要裝得若無其事,是再也不可能了。她知道,敬湘湘身為神醫之女,不像當初的陸景吾那麽好糊弄,她這身傷一旦被敬湘湘發現,就只有被揭穿一條路。連着敬湘湘一起殺掉,是最穩妥的辦法。她對自己相當信任,只要把她引過來,握住她的手腕,注一道勁氣進去,敬湘湘就再無力回天。而錦瑟,她雖然武功高,但跟阿挽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想殺她也不是什麽難事。
然而她不能。她不能傷害對她如姐如母的敬湘湘,這些日子來的溫文大度,這些日子來她手把手地教自己識文斷字,教自己怎樣成為一個世俗眼中的好女孩兒,這樣處處為她着想的敬姐姐,她是斷斷不能傷害的。
思來想去,暫時離開他們,是最好的辦法。後來若是她們問起,只說是到了黃河上找陸景吾去了。雖然不夠穩妥,但是總比呆在這裏讓敬湘湘發現好。就算陸景吾會懷疑,但沒有證據,他也不能拿自己怎麽辦。
打定了主意,阿挽便想回客房中簡單地收拾一下,好做個離開的樣子,然而她受的傷實在太重,正在收拾的時候就支撐不住,整個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床上了。眼前是相當熟悉的臉龐,錦瑟正守着她,看見她睜開眼睛,連忙興高采烈地叫起來,“啊,你終于醒了。我去叫小姐。”說完也不等她說話,便站起來轉身小跑出去了。
阿挽聽了她的話,瞬間清醒過來,顧不上自己的傷,第一反應便是掀開被子想要離開。然而她剛剛擡起身來,渾身的力氣就好像被人突然抽走了一樣,又重重地跌倒在了床上。
“吱呀”一聲,是門被推開的聲音,她側了側頭,看見敬湘湘輕輕攏着件衣服,朝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