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就站在那裏,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動過,那些兵器砍下去像是砍到一塊大石上面,明明已經到了她面前,卻硬是不能再進一分。翟挽冷笑一聲,拜火教衆人就感覺一陣大力湧來,他們和兵器便被勁氣震開,紛紛倒地。
鈕丞惠見了,面色一沉,揉身上前,掌刀如風,朝翟挽劈下來。她紅袖一揮,兩人就在拜火教大廳裏喂起招來。
高手對決,一招一式皆可能露出破綻。翟挽之前是不把鈕丞惠放在眼中的,可是越到後來,她越覺得有些不對。身上的內力好像被人開了個口子,沒有止境地往外面流出去,等到她發現的時候,鈕丞惠一掌劈在她肩上,翟挽避無可避,整個人被他打得往後面退了兩步才勉強站住身子。鈕丞惠臉上也露出幾分驚訝來,翟挽有多高的武功他不是不知道,那天在客棧中,她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還是尋了破綻,抓了人讓她投鼠忌器,才能逃過一劫。可是現在……她的武功好像退步了不止兩個臺階。
翟挽剛剛在他對面站定,旁邊等候多時的拜火教人就拿着長劍長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冷笑了一聲,将胸口即将湧出來的鮮血吞進去,看向鈕丞惠的眼中已經是一片冰冷。
她被帶到了拜火教的水牢裏,在門口就被扔了下去。為了防止她又出什麽詭計,還是鈕丞惠親自押的人過來。将她扔到陸岱川隔壁的水牢中,鈕丞惠站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翟前輩,別說我這個當晚輩不尊老愛幼,只要你交出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放了你。”
翟挽冷笑一聲,将手中被幾重大鎖鎖住的雙手擡起來,示意他看,“你都如此對我了,我還會信你嗎?”鈕丞惠怕她逃走,在她身上加了幾重禁制,若不是相當忌憚她,又怎會如此?既然已經忌憚非常,那斷沒有拿到東西再放走她的道理,放虎歸山留後患這個道理,鈕丞惠不會不懂。
如今的她,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兒內力,不僅如此,還要受困于枷鎖,比尋常女子還不如。
旁邊牢中已經被水淹得昏昏沉沉的陸岱川被聲響弄醒,擡頭一看發現是翟挽,又看她身帶枷鎖,眼中滿是驚訝。
鈕丞惠看着翟挽笑了一笑,再不發一言,帶着他的人轉身離開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陸岱川連忙跑到翟挽那邊,對她說道,“你怎麽來了?”
翟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不來,怎麽救你。”
不是,他不是這個意思。陸岱川的眼睛在翟挽身上打了一轉,看了看她才說道,“我的意思是,前輩你怎麽會到了這水牢中?”翟挽的武功,怎麽也不像是會被鈕丞惠捉住的樣子啊。要是鈕丞惠能打敗她,當初在客棧中也就不用抓走自己了。
翟挽看着他,冷哼一聲,一言不發地走到旁邊還比較幹的地方盤腿坐了下來,再也不看陸岱川一眼。
陸岱川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翟挽這個人一向喜怒無常,她這個樣子,又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惹她生氣了。可是回想一下,好像剛才就只是問了她為什麽會來這水牢啊。這水牢,怎麽看都不像是她這樣的人回來的地方,他這是在肯定她的武功好麽?也值得生氣麽?
陸岱川想了想,終于恍然大悟,看向翟挽的眼睛中充滿了感激,“我知道了,是不是前輩你不知道我被他們關在哪裏,所以特意設的局,讓他們帶你過來的?”
翟挽霍然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臉上滿是諷刺,“你生得這麽笨,也是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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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她堵了個結結實實,陸岱川越發沒趣,看她現在這副模樣就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得很,陸岱川安安靜靜坐到旁邊,不敢再跟她說話。
翟挽重新閉上眼睛,想将全身真氣重新調動起來,但一試之下才發現丹田之中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點兒內力的影子。她的內力好像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翟挽還以為是鈕丞惠在大廳中做了什麽手腳,畢竟他知道自己要過來,不可能絲毫準備都沒有。可是剛才進來的時候仔細回想,從她進入大廳開始,一切都很正常,并沒有絲毫異處,況且,以她當時六感的靈敏度,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下毒弄得她內力盡失,并不容易。
可不是鈕丞惠做了手腳,那為什麽好好的,她身上的內力會消失不見呢?
如今內力盡失,不知道要在這裏呆到什麽時候。她走的時候只是吩咐周鹹陽照顧好謝梧桐和段小樓兩人,他們見到自己和陸岱川久久未歸,不知道會不會上來尋他們。周鹹陽帶着兩個拖油瓶,就是上了山,想要把他們救出來恐怕也是天方夜譚。到時候謝梧桐不會武功的事情再也藏不住,而她被關在這裏越久,越會引周鹹陽懷疑,剩下一個段小樓,周鹹陽是不會放在眼中的。
這樣一想,她如今的境況,是相當危險的。
而且,她內力莫名其妙消失,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若是回不來,等于把自己的脖子放在人家的刀下讓他們砍。被說出去報仇找真相了,就是能不能走出這水牢,也是未知。
思來想去,翟挽站起身來,走到陸岱川身邊,垂眸看着他,“你就這麽睡了?”
她聲音來得突然,陸岱川被吓得猛地睜開眼睛,擡起頭眼神迷蒙地看着她。翟挽居高臨下地對上他的視線,對他說道,“如今正是大好時光,你就不想練下劍?當年你爺爺可是——”話到那裏又突然住了口,翟挽猛地轉過身,背對着陸岱川說道,“起來練劍,什麽時候你練好了,我們再出去。”
陸岱川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水面,有些懵然地問她,“在這裏?”這裏怎麽也不像是個練劍的地方啊。
翟挽轉過頭,一臉寶相莊嚴,若是再拿個玉淨瓶,就能成紅衣觀音了,“自然。這地方雖然條件是艱苦了點兒,但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修行都是個遇強則強的過程,若是你能在這裏練到我滿意,那你的劍法到了外面,定然比在這裏發揮得更好。”
陸岱川聽她如是說,覺得也是這個道理。這段時間他們忙着趕路,翟挽沒有再教他劍法,上次她教給自己的,他還沒有練熟呢。這裏很清靜,翟挽又在他身邊,若是能再得她指點,那劍法豈不是更加精進?
想到如此,陸岱川面露喜色,伸手過來,在翟挽這邊撿了根枯枝,拿在手上,按照劍法的樣子,挽了幾道劍花出來,開始練起劍來。
這水牢中修得嚴絲合縫,到處不見一絲陽光,人的六感在這地方好像全然失去了作用。也不知道練了多久,陸岱川只覺得那套劍法被自己練得越發熟練,就是那根枯枝,仿佛也生出幾分劍意來。
見他差不多了,翟挽才開口道,“這套劍法是你陸家劍法中比較難的一套,劍招你已經熟悉,如今我就将口訣教給你。”她頓了頓,續道,“你要知道,這劍法是你陸家不外傳之秘,你切不可告訴他人。無論那個人跟你有多熟悉。”
陸岱川沒在江湖上挨過刀,不知道江湖險惡,也許哪天被套出秘密也未可知。反正她已經告誡過他,至于将來能不能保守他陸家劍法的秘密,那就全看他自己造化了。
聽她這麽說,陸岱川倒是渾身一凜,神情鄭重地聽翟挽跟他口授內功心法。
這一去,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平心而論,有翟挽在他身邊,是要比他一個人瞎練好很多。這套劍法照翟挽的意思是比較難的,若是換成他一個人,無人指點,有些關竅根本不會明白。不過想到他爺爺陸景吾在翟挽眼中也不過是武功馬馬虎虎的人,她說的“比較難”,陸岱川還是……保留了幾分。
想來也覺得悲哀,當年威震武林的陸家劍法到了他這一代居然已經失傳。若不是有翟挽,那些劍譜就是到了他手上,也沒有辦法重現當年的風采。
只是,想到剛才翟挽囑咐過他的,陸岱川不禁有些好奇,“前輩,你既然說我陸家劍法從不外傳,那你是……”是怎麽知道的?
後面的話,想到翟挽今天心情不怎麽好,自動消了音。
翟挽轉過頭來,看着他冷笑了一聲,“怎麽?現在不練功,有心情關心這個了?”她全身內力還是沒有恢複的跡象,翟挽心緒難平。要是陸岱川的劍法還不能有長進,他們的命就真的是要交到別人手上了。
聽到她這麽說,陸岱川知道她心情不好,輕輕“哦”了一聲,讪讪之色溢于言表,按照剛才翟挽跟他說的,開始盤腿打坐。
翟挽也閉上眼睛,打算靜下來再試試,可是試了幾次,都還是那個樣子。丹田之中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她不由得有些氣悶,幹脆站起身來,走到另一邊,腦子裏卻怎麽也揮不去剛才陸岱川問她的那句話。
為什麽她會知道,那是因為,當年她也曾像指點陸岱川一樣,指點過陸景吾的武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