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翟挽他們一行人收拾停當之後,便朝着醉紅山莊的方向行去。翟挽沒有告訴他們去醉紅山莊做什麽,也沒有人敢問。這次倒不再盡揀大路走了,而是小路大路交替着來,越發讓人摸不着頭腦。
到了比撫州城更大的河間府時,翟挽像以往那樣帶着人直奔河間最好的客棧。他們前腳才踏進客棧大門,掌櫃的便喜笑顏開出來迎接,“這位姑娘容貌絕代,氣質出塵,可是如今江湖上風頭大盛的翟挽翟姑娘?”
風頭大盛?翟挽身後所有聽到這個詞的人都在心裏默默想,這掌櫃的不愧是做生意的,一張嘴一個詞,輕輕巧巧就把人見人打換了個說法。縱然那麽多人恨翟挽恨得要死,可她不就是最近風頭大盛嗎?
謝梧桐朝翟挽躬身道,“前輩你看,只要你重出江湖,連這些做生意的都知道你的大名呢。”
翟挽微笑點頭,轉過頭來對那個掌櫃說道,“你認識我?”神情間滿是自得。
那個掌櫃想了想,搖了搖頭。
翟挽的微笑立時僵在了臉上。旁邊謝梧桐趕緊站出來低喝道,“你這掌櫃的,真不會說話!”
那個掌櫃的見他像是要發怒的樣子,趕緊行了一個禮說道,“還請姑娘贖罪。小人并非江湖中人,不曾有幸見識過姑娘的天顏,要不是有人提前說了姑娘會來這裏入住,小人也見識不到姑娘這等風華。”
“哦?”翟挽輕輕挑眉,“誰這麽好,居然提前給我訂了。”
“肯定是少林峨眉他們。”不等掌櫃的說話,謝梧桐就趕緊說道,“前輩替他們花錢,那是無上榮幸,他們自然上趕着過來。”
翟挽聽了,只是一笑,并未作答。那個掌櫃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一眼謝梧桐,吞吞吐吐地說道,“那位客官……看上去不怎麽像少林峨眉的人……”少林寺都是和尚,峨眉全是女人,那個人什麽都不是,就算他不是江湖人,也認得出來那個人并非上面提到的任何一個門派。
翟挽笑了笑,走到廳中坐下,對掌櫃的說道,“人家請了我,總不好連見都不見一面吧?正好,你把他請下來吧。”
話音剛落,樓上就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朗笑聲,“久聞翟前輩風姿出衆,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說話間他人已經從樓上下來,翟挽偏過頭打量了他一下,那個人年紀不大,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穿了身黑衣服,原本就一片蒼白的臉色在黑衣的襯托下,越發顯得毫無血色。人倒是長得好看,但就因為他略顯陰森的眼神,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陰測測的。
謝梧桐見他,渾身一震,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男子笑了笑,反問道,“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聽上去,他們兩人應該是熟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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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挽轉頭看向謝梧桐,示意他解釋。謝梧桐連忙用他們幾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這就是我上次跟前輩提起的那個新教主,鈕丞惠。”
“哦。”翟挽施施然地笑道,“原來是拜火教新教主,那為何見了本座還不行禮?”翟挽曾經也是拜火教教主,按理來講,鈕丞惠的确應該向她這個前代教主行禮。
鈕丞惠臉上露出一抹讓人難以琢磨的笑容,“前輩這是說的哪裏話?我拜火教雖然稱不上什麽大派,但我堂堂教主,還不至于要向一個叛徒行禮。”
翟挽聽了,微微眯起眼睛,旁邊的謝梧桐已經搶先喝道,“你亂說什麽!翟前輩當年為了替拜火教保存實力,以一人之身對抗整個中原武林,如果不是她,哪裏還有你這個毛頭小子在這裏大放厥詞?”
翟挽笑了笑,“中原武林人人稱我是魔教妖女,拜火教卻說我是叛徒,真是……好笑。不知道這位鈕教主有沒有告訴少林峨眉,說我不是拜火教人,他們這麽多年,殺錯人了呢?”
鈕丞惠也笑,說道,“我知道前輩曾經是拜火教教主,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從前輩帶走教中聖物,便已經從教內除名,你是叛徒無疑。不過看在你曾經為拜火教立下過汗馬功勞,本座不欲與你計較。只要你交出我拜火教聖物,我教便既往不咎。至于你跟中原武林的種種恩怨,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教沒有絲毫關系。”
翟挽曾經為了保存拜火教實力,不惜以單人只劍對抗中原武林,沒想到過了幾十年,曾經被她救國的人去找上門來倒打一耙。養雁反被雁啄,說的就是她這樣了吧?
就在陸岱川以為翟挽會勃然大怒的時候,她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問道,“什麽聖物?”她曾經也當過教主,怎麽什麽都不知道?看鈕丞惠這副言之鑿鑿的樣子,又不像是為了把她趕出拜火教好鞏固自己的權力編出來的謊話。但關鍵是,她這才剛剛醒來,後腳就有人找上門來,問她要什麽聖物,她可是絲毫沒有印象啊。
鈕丞惠臉上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容,“前輩何必惺惺作态。我拜火教的聖物可不是你這樣一個叛徒能夠帶得走的。”
翟挽臉上露出一絲不耐,“你這人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麽回事?我問你什麽聖物,你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見她生氣,鈕丞惠也冷哼一聲,說道,“你也是當過教主的人,怎麽會不知道這事物有多要緊?無非是不想還罷了。也好,既然好言好語你不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翟挽唇邊噙了一絲笑容,反問道,“當真?”
鈕丞惠哼了一聲,放在身側的右手成爪,積蓄內力之後猛地朝翟挽揮去。翟挽側身一退,随手抽出旁邊周鹹陽的佩劍,一道勁氣直沖鈕丞惠面門。
鈕丞惠也是高手,但到底跟翟挽武功差的太遠,他見久攻不下,冷笑了一聲,虛晃一槍,一把扯過旁邊觀戰的陸岱川,帶着他縱身一躍,從窗口跳出去,只留下一句“想要人,自己來總教找我。”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翟挽收手,站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桌椅中間,一張臉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她轉頭看向旁邊此刻已經回過神來的周鹹陽,冷哼了一聲,一言不發地擡腳上了樓。
謝梧桐連忙跟了上去,旁邊段小樓有些不明白地轉頭看向周鹹陽,“周掌門,翟前輩這是怎麽了?”人不是在周鹹陽手中被擄走的,她瞪周鹹陽做什麽?
周鹹陽幹咳一聲,臉上有掩不去的尴尬,“大概,她是嫌我沒有看好陸岱川吧。”
段小樓點點頭,有些明白了。陸岱川對翟挽來說可是不一般多人,他被擄走了,遷怒周鹹陽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這一路行來,他雖然稱不上多了解翟挽,但也知道,她這個人一向護短,在外人眼中雖然是個不講道理的,但對他們這幾個還好。為什麽剛才要遷怒周鹹陽呢?這,不像她啊。
翟挽上了樓,直奔早就給她準備好的天字一號房,謝梧桐跟了進來,等他關上門,翟挽劈頭便問,“你不是號稱‘西北刀王’嗎?怎麽剛才鈕丞惠帶人走,你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謝梧桐先是一愣,臉上随即露出幾分苦澀來,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放到翟挽面前。翟挽看了他一眼,将手指放在他的脈門上面,一道勁氣從她指尖逸出,鑽入謝梧桐的脈門中。那道勁氣像一條小蛇,鑽進他的身體裏,原本應該遇到抵制或者對抗,哪知那裏面竟然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翟挽微驚,沉聲問道,“怎麽回事?”他的內力幾乎可以用“沒有”來形容,她的勁氣探進去,裏面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就是武功爛如陸岱川,在她的□□下也有了幾分功力,萬不至于像謝梧桐這樣。
而且,翟挽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勁氣探進去時的反應,謝梧桐這樣,并不像普通的武功不高,倒像是他的三焦絕脈被人有意損傷了一般。
謝梧桐苦笑一聲,解釋道,“我還年輕的時候,被人下手廢去三焦絕脈,從此之後不能習武。因為跟魔教有關,師父怕他去世之後我被人追殺不得善終,便用我的名義在江湖上殺了幾個人,使我有了‘西北刀王’的稱號。他臨死前,怕有人來找我挑戰什麽的,未免露餡兒,就讓我在西北,如果不是為了等你,再不入中原半步。”所以,這也是為什麽江湖上都說寫謝梧桐雖然貴為刀王,但行蹤飄忽不定,已有世外高人的風範。
他不屬于任何一個門派,更跟中原武林沒什麽牽扯,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把腦筋打到他身上了。
翟挽撤回手,盯着眼前跳動不停的燭火,長久才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早就知道這些年來中原武林再無他們的立錐之地,但沒想到,他們生存已經這麽艱難。當年木小樹跟她是莫逆之交,他臨死前還在為謝梧桐打算,他的弟子,自己再怎麽樣都要拉一把。
她對謝梧桐說道,“你放心吧,從今往後,你不用再東躲西藏了,往後跟在我身邊,沒人能把你怎麽辦。”
聽她如此允諾,謝梧桐面露喜色,當即從凳子上跪下來,跟翟挽行了一個禮,“多謝前輩。”
他站起身來,又問道,“那,陸景吾孫子的事情,前輩救還是不救?”
想到剛才看他們劍招看得入神的周鹹陽,翟挽冷哼一聲,“救,怎麽不救?”不留着陸岱川的命,怎麽能攪動中原武林這一灘渾水呢?
她雖然是想找出真相,但對當年下過黑手陰過她的人,也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