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神情慈和,真的就跟平常并無兩樣。陸岱川不疑有他,接過他手中的長劍,走到空地,慢慢舞了起來。
一套劍法舞畢,陸岱川收劍入鞘,轉頭看向周鹹陽,見他面沉如水,以為自己剛才惹他生氣了,不由得有些忐忑地問道,“師父……可是弟子……”
話音未落,周鹹陽便笑了笑,走上前來對他說道,“陸家劍法果真名不虛傳。若不是你修煉時間尚淺,想來也不會只有這樣的威力。”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陸岱川放下心來,腼腆地笑了笑,周鹹陽卻又問道,“你說這劍法,是翟挽教給你的?”
陸岱川點頭,将翟挽之前跟他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她還說,我爺爺的武功都是她教的。”
周鹹陽一愣,随即笑道,“怎麽可能。她騙你這個傻小子的呢。”
陸岱川倒是沒有想到翟挽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面騙他,見他出神,周鹹陽解釋道,“她多大的年齡,你祖父多大的年齡?她就是武功高,那跟你爺爺應該也是在伯仲之間。怎麽她一個年歲更小的反而成了你爺爺的老師了?不過是诓騙你這樣涉世不深的年輕人罷了。”
真是這樣嗎?陸岱川倒是想不到翟挽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麽。不過轉念又一想,翟挽做事情一向出人意表,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或許她真是說的謊話,也未可知。
周鹹陽臉上露出一絲遺憾來,“這才只是你陸家的入門劍法就有如此威力,不知道陸家劍法練到了頂峰,又會是什麽樣的情況。難怪,當年你祖父年紀輕輕便能探得武學至高境界。”
陸岱川也有些遺憾,“我爺爺過世之後,便不讓我們陸家子孫再入江湖,所以以前的劍法也都失傳了。”要不然,他現在也許還真能看一看當年的陸家劍法。
周鹹陽長嘆一聲,說道,“你爺爺身為一代宗師,想必行事做事每每都有出人意表之舉,他能下這樣的命令,一定有他的理由。不過對于我們這些習武之人來說,未能親眼一見絕世劍法,到底遺憾。”他想了想,突然對陸岱川說道,“翟挽既然會你陸家的入門劍法,說不定其他的也會。若是下次再遇見,為師一定幫你問問她,叫她把從你陸家偷學過去的劍法傳授給你。這樣,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那一刻,被冰水泡過許久的心好像又有熱水浸泡了一樣,陸岱川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暖暖的,心中的感動像是馬上要破土而出的嫩芽,從心裏冒出來。這些日子來,他受盡了磋磨,不被信任不說,身上還背負了很多污水,原本以為回到門中必死無疑,甚至連他心中都已經失去了生存的欲望。卻沒想到,原來師父卻一直這樣相信他,一直願意這樣為他謀劃。
陸岱川低下頭來,将眼角的淚水不動聲色的擦去,沉默了半晌,才把鼻音給咽下去,“多謝師父。”
雖然翟挽武功高,師父不是她的對手,但是能有這份兒心,已經足夠了。
他這一生,雖然才走過二十個春秋,但卻受到了不少白眼和冷遇,師父雖然嚴肅,平常也沒有對他關注太多,但每次自己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是能夠站在自己身邊。
周鹹陽走上前來,握了握他的肩膀,說道,“有件事情不得不委屈你一下了。”陸岱川擡起頭來朝他看去,“你剛才也看見了,你師叔對我意見很大,你眼下又是戴罪之身,你以前的房間是不能回去了,等下你就呆在祠堂裏吧。等風聲小了,或者找到了什麽新的證據,為師再放你出來。”
眼下這樣的确是最好的辦法了。陸岱川也不想對他那麽好的師父左右為難,連忙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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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鹹陽這才放開他的肩膀,舉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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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人未到,聲先至。少女嬌俏的聲音像黃鹂一樣穿透雲霄。周楚佩走到院中,看到周鹹陽正在練劍,立馬收了聲,等到他那套劍法舞完,才走上前去,遞給他一杯茶,“爹爹,你把六師兄關在祠堂啦?”說完又無意間說了一句,“你這又是什麽劍法,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劍招也很簡單,難道爹爹最近又在創什麽新招嗎?
“嗯。”他接茶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頓,輕輕“唔”了一聲。周楚佩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他的臉色,還是那麽嚴肅,看不出所以來。她小心地試探道,“爹爹,你之前不是說……六師兄的事情證據确鑿嗎?怎麽還要留他呢?”
“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殺了他嗎?”周鹹陽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不是正好就坐實了這是他做的?”見周楚佩臉上露出幾分不以為然的神情,周鹹陽拍了拍她的頭,臉上帶出幾分淺淡的笑意來,“好了,我知道你關心他,但是這件事情幹系重大,你不要亂來。”
周楚佩乖巧地點了點頭。既然她親爹都這麽說了,她還能說什麽?況且,那種情況下,她親眼看見的,想要不信,也太難了。
她是不信史函舒給陸岱川頭上安的“盜竊秘籍”的罪名,但是勾結妖女這一條,她卻是相信的。
那日武林大會上,那白衣女子親口承認,何況陸岱川那時候的武功的确長進非常大,由不得她不信。
想到陸岱川的事情,她心中又沉了幾分,神情也不再像之前那麽雀躍了。周鹹陽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自己去忙吧,這邊你就先不用管了。”周楚佩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牽扯太多,乖巧地點了點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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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較其他地方陰冷許多,陸岱川雖然有武藝傍身,但到底不算高手,不過在祠堂中呆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上下冷得受不了。一個人閑來無聊,他幹脆站起身來,又把剛才周鹹陽叫他舞的陸家劍法練了起來。
這裏面看不見日月,也不知道練了多少遍,陸岱川終于不冷了,劍法也比之前圓融了許多,不再有凝滞之感。不過,因為練武,他體力消耗得很快,之前入神沒有發現,如今停下來,才覺得肚子裏早已經饑腸辘辘。
“啪嗒”一聲,一個油紙包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陸岱川順着東西來的方向朝上面看去,就發現祠堂的房梁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一身白衣,屈腿坐在上面,黑發如漆,目如秋水,正是翟挽。
他猛然見到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要跳起來,“你,你幹什麽?”
“看你啊。”她将陸岱川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滿臉嫌棄的“啧啧啧”了幾聲,“看來你師父也不是真的關心你嘛,要不然在呢麽會想不到你現在還沒有吃飯呢?”
聽到她這樣說周鹹陽,陸岱川立刻不幹了,“你懂什麽?要不是你,我現在怎麽會在祠堂裏?還好意思說我師父忘了讓人給我傳飯來,如果不是你陷害我,我連這祠堂都不用進!還說什麽飯不飯的。”
聽他這麽控訴自己,翟挽只是淡淡一笑,問道,“你确定?”
被她這麽一問,陸岱川才想起來,就算沒有翟挽,他還有盜竊秘籍的事情洗不掉。若是回到門中,一樣免不了要被關到祠堂裏來。這樣一想,登時氣勢弱了許多,不過還是白了她一眼,低頭乖乖地撿起地上的油紙包,打開來一看,裏面居然是只荷葉雞和幾個白面饅頭。
東西還是熱的,陸岱川一天沒吃東西,聞到味道不由得食指大動,連忙捧着啃了起來。啃了兩口又覺得不好意思,擡頭朝翟挽看去,“你別看我啊。”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人,叫他怎麽吃得下去?
翟挽沖他翻了個白眼兒,“你長得好看。”不過到底還是把臉轉過去了,語氣中卻是滿滿的嫌棄,“陸景吾居然會有你這樣的孫子,哈,也是他的不幸了。”
陸岱川聽得眉心一跳。他知道,跟他爺爺比起來,他是不那麽顯眼。但是能不能每次見到他都要重複這樣的話?他朝翟挽翻了個白眼,放下手中的吃的,“我知道,你不用每次見我都重複。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是個長了張少女臉的老太婆——”
話音未落,他腦袋上就挨了一下,嘴裏原本還有肉,被她這一打,立刻咬到了。陸岱川忍不住“啊——”了一聲,痛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擡頭看向翟挽,“能不能讓我好好吃個飯!”
翟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來,白衣飄飄蕩蕩,好像剪了一片月光披在身上一樣,“吃完了趕緊出來,我有事情找你。”說完,便身子一折,陸岱川甚至還沒有看清楚她是怎麽動的,房梁上的那片白色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