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波折
第五十二章波折
肖勁捏着半空的煙盒在周大龍面前晃一晃,低頭擡眉,問:“要不要煙?”
周大龍面色蠟黃,機械地搖頭,“想要幹什麽?錢你盡管開口,不要動我女兒。”
肖勁嘴角叼着煙,半眯着眼,歪嘴笑,“不用緊張,大家都是文明人。”
“你想知道什麽?”
“本月你接手一批東北人,現在,人呢?”肖勁擡手取下香煙,擰着眉毛問。
周大龍即時戒備,張口就是,“有上家當然有下家,我也不是最後一環。”
“好——”肖勁并不打算玩言語威吓這一套,他只向前看,一個眼神,孫文龍自然領會,牽着小姑娘的手就要向廣場另一端走。
“叼你老母!”周大龍罵一句粗口擡腿就要去追,可惜未能跑出一步遠,僅僅半秒鐘時間,他已經從站變跪,側臉撞在潮濕堅硬的矮牆上,一只小蟲悉悉索索爬過頭頂,他一身結實肌肉都成薄而脆的紙,在肩膀與手臂的重壓下,根本動彈不得。
最可怕是身後那一位講起話來依舊不疾不徐,一點點不平喘息都聽不出,“最厭煩你們這類人,不見棺材不落淚。”鞋底踩在周大龍肩下三寸,右手抓住他一臂向上擡,慢慢、慢慢,要接近平直。
周大龍終于忍不住吐口,“是是是,是我安排那幾個東北人車、住,也是我代‘老板’傳話。”
“老板是誰?”
“我同他單線聯系,只曉得他付美金,出手大方。”
肖勁的煙快燃到盡頭,一截煙灰脆裂,雪花一樣落向雜草叢生的地面。他松開手,周大龍頓時落到地上,死狗一樣趴着喘氣。
肖勁擡腳踢一踢周大龍,“打電話通知你老板,講你去澳門輸得只剩底褲,要他再給十萬美金,不然你就去找記者賣新聞。”
周大龍轉過身,背靠矮牆,“好,只要你不搞我女兒,事事都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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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個都有老豆疼,只有阿楚……
他又想到楚楚,回憶江安安口中他碰都不敢碰的形容,心上猛地一抽,突然間急躁,盯住眼前疼得幾乎蜷成一團的周大龍,恨到了極點,恨不能一顆子彈結果他。
萬幸孫文龍及時出現,一手搭住他肩膀,令他從漩渦一般的憤怒中抽身,孫文龍含着一顆水果硬糖,語音含糊,“喂,你搞什麽,眼神這麽猛,我都以為你要強*奸他。”
周大龍扶着牆,強撐着站起來,急急問:“我女兒呢?你敢搞我女兒,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孫文龍擺擺手,全不在意,“帶她去逛游樂場啊,你做完事就領她回來。”
周大龍被帶到附近一間士多店,打聲訊臺去1696bbcall留言,“十萬火急,望複。”
十分鐘之後士多店紅色電話機響刺耳鈴聲,周大龍去接,講完既定臺詞,約一小時後東江碼頭一號港,福隆集裝箱下收錢。
周大龍挂上電話就問:“我女兒呢?該做的都做完,你們什麽時候放我女兒?”
孫文龍吃着魚蛋,邊嚼邊說:“拜托,你女兒玩得正開心,不要掃興好不好?一個鐘頭之後見完‘老板’,我保證你飛一樣抱住你女兒。”
孫文龍從肖勁衣兜裏抽出一根煙,送到周大龍嘴上,順帶拍他肩膀,安慰說:“takeiteasy,ok?我看起來像辦事不講信用的人?放心,我是好人。”
周大龍冷哼,“到這裏來還分好人壞人?你要是好人,根本玩不起,只有壞到底才有可能同壞人鬥。”
孫文龍靠着冷飲店燈牌,饒有興致地回說:“你這個人,講起話來還有點道理。”
“我是讀書少,多讀兩年書,我都去當哲學系教授。”
“我看你女兒好聰明,一定很會讀書。”
“門門都是a啦,有錢沒錢都送她去念南大。”
“不錯,女孩子就是要多讀書。”
“喂,你講起來頭頭是道,你有女兒沒有?”
“我?”孫文龍自嘲道,“我就快去見上帝,辛虧沒子女,不然死都不能安心閉眼。”
天色漸晚,斜陽傾倒在深藍水面,只剩孱弱力量支撐半片血光。
溫度驟降,夾克衫抵不住寒流,南下的風從西伯利亞高原奔襲而來,冷得骨結生疼。
“到時間。”肖勁低頭看表,随手扔掉煙頭,抖一抖衣領擡腿向前。
是晚霞與夜幕纏鬥下行走的孤膽英豪,觀衆敬佩他熱血滿腔勇往直前,卻也需承擔英雄寂寞悲劇收尾。
三人到達約定地點,巨大的集裝箱交錯分布,夜色下形成一幅龐雜浩瀚的迷宮,似人生路,任你追逐、碰壁,上下求索。
肖勁與孫文龍各自找好藏身處,周大龍站在起重機下來回踱步。
終于,大魚上鈎。
來人穿着合體的西裝,身形瘦長,逆光站在周大龍對面。“貪得無厭,我看你不想在這一行做下去。”
周大龍攤手,聳一聳肩,“怪就怪你遇到厲害人物。”
那人略微一怔,孫文龍身似獵豹,敏捷地從暗處一躍而出,發力沖向目标。
那人擡腿就跑,連手中裝載十萬現鈔的塑膠袋都扔掉,只求逃生。
眼看左轉向外,只剩百米路程就能沖到值班工人居所。
黑暗中閃過一盞火星,原來是被高高彈起的半支煙,抛高、落下,黑色幕布中留下一道未完的光弧。
右手邊貨箱背後站出一具颀長身影,頭略低,前後步,一擡眼的瞬間,他已察覺腹下劇痛,身體成為一棵轟然倒塌的大樹,腳邊一帶,已經不可逆轉地跌向地面。
人落地,煙落地。
肖勁制住他,白色強光下看清他的臉。
喉頭幹澀,聲音沙啞,肖勁平靜地發出兩個音,“丁叔。”
丁疼得面目扭曲,半張臉被集裝箱箱壁擠得變形,艱難地開口說:“阿勁,有話好好說。”
肖勁并不放手,“丁叔,我沒時間。”
孫文龍趕到,胸口不平,喘着氣驚訝發問,“你兩個……認識?”
肖勁點頭,打發走周大龍,再将丁帶到阿光家中。
一間空房,一盞大燈,三個人。
肖勁靠窗站着,看着月亮一點點沉,只有手中不斷轉動的打火機講述他不能克制的焦躁,“丁叔,你了解我,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開口。”
丁被反綁在座椅上,垂着頭一聲不吭。
肖勁指間動作加快,“你中意飲水、吹風、還是熬夜?”驟停,他将打火機收進口袋,自窗臺出發,一步步走近,“還是通通一起來?”他皺着眉,似乎左右為難,“丁叔,我沒時間,你不要這樣為難我。”
孫文龍吃着濕炒牛河配喜力啤酒,駕着腿好心建議,“大哥,你清醒一點。阿勁從前在審訊一科最能抗也最能審,相信我,你寧願去關塔那摩也好過落到他手上。”吃一塊肥牛肉,繼續勸人向善,“你老板發你多少薪水?值得你死扛?講真的,他一旦動手,你叫停都沒機會。”
煙抽完了,肖勁收攏五指将煙盒捏成一團,準确抛入破爛垃圾桶,“既然講話沒有用,那就交給上帝做決定。”
天亮時,孫文龍被肖勁踢醒,“call白車。”
孫文龍抹一把臉,揉着眼問:“蚌殼燒熟開口了?”
“嗯。”肖勁面色凝重,正撥電話找人,“借船,去雙姝島。”
孫文龍仰脖猛灌一瓶啤酒,再一拍桌站起來,豪氣幹雲,“叼你老母!我陪你演一部《英雄本色》!”
肖勁抿着唇,并不搭話。
離約定時間還剩一小時,黎愛國最先醒來,打個呵欠走到小房間內,盯住角落一小團蜷縮身影,邁不動步。
楚楚自疼痛中醒來,因傷口不曾受過應有處理,更加之環境惡劣,斷口處結痂之後開始發炎、高熱,導致她神志不清,滿口胡話。
只這個鐘頭清醒一點,見有人來,慢慢撐起身體,擡頭望着穿一件老舊毛線衫的黎愛國。
“是不是到時間處理我?”
黎愛國老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等大哥指示,大哥等老板發話。”
“老板是誰?”
“老板是資本家,有錢人。”黎愛國蹲下*身,認認真真觀察她,“小妹妹,你手指還痛不痛?”
“痛又怎樣?不痛又怎樣?”
黎愛國撓了撓頭,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哥哥昨天手太重,不過你也是,你要是聽話不動,肯定不用受苦。你看你,臉那麽白,嘴那麽烏,我都怕你現在就斷氣。萬一老板不高興,哥幾個收不到錢,這一趟不是白跑了?我回鄉讨媳婦兒的錢都靠這趟工。”
楚楚雙眼發花,無力反駁。
“随你,祝你有命拿、有命花。”
“叮叮叮——”門外某只電話準點響起,兩方嘀咕一陣,略微年長的大哥便握着電話走進來。
黎愛國回頭看一眼,再同楚楚小聲說:“到時間,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兒,哥以後發達了給你燒點兒紙,讓你在底下也穿得這麽漂漂亮亮的。”
楚楚不理他,強撐着最後一口氣望向“大哥”,“能不能讓我……最後再跟老板講多一句話……”
那人或許是可憐她,由于半刻,走上前将移動電話送到她耳邊。
電話中無人發聲,她頓了頓,顫聲哀求,“爹地……我保證以後都聽你話……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