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蘭琳
"那個'邵庭',不對,叫安岩的女人你是怎麽處理的?"
嚴惟毅摸摸鼻子,底氣有些不足:"我把她送出國,找人看着了。"
嚴惟瑾冷笑:"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那麽深明大義呢?人家差點弄死你全家,你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聖母啊?"
嚴惟毅知道這件事擱誰都會覺得荒誕,可是,如果真要他對安岩怎麽狠,他真的辦不到,他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安岩走到現在這種地步,她自己有責任,而他也難辭其咎。可是這些,又怎麽是一句兩句能說的清的。
嚴惟瑾見他一副糾結樣,也不想太為難他,他這個弟弟雖然有時候表現的像土匪,卻實實在在是個心軟的人,還真不能指望他對誰怎麽樣。
嚴惟瑾不打算糾結于這個問題,嚴惟毅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也不用他多說。
回歸正題,他繼續說:"沈硯也算是我們家的恩人,我會聯系一些資深的專家給他做配合治療,至于蘭琳那裏,我會盡力,但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有他哥這句話就行,不過嚴惟毅還是覺得奇怪,試探着問:“哥,你知道蘭琳姐的事情?”
“嗯。”
"啊?"
“她來看過我。”
“什麽時候?”
“我做手術的時候。”
手術?是了,嚴惟瑾曾經因為心衰動過手術。
“我原以為那只是昏迷中的錯覺,原來不是。”他在昏睡時,聽見蘭琳叫他,而他醒來時,她卻不見了。他走到嚴惟毅身後,擦拭着君子蘭的嫩葉,這是她送來的,雖然當時這盆花夾雜在衆花叢中并不起眼,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凝視着綠葉黃花,一陣恍惚,是誰曾經在他耳邊輕喃:君子蘭,君子謙謙,溫和有禮,有才而不驕,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卑,惟瑾,你是我的君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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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趴在他的肩頭,流着淚為他講述那個凄美的傳說:
傳聞王子愛上平凡人家的姑娘,而公主愛上王子。公主知道王子偷跑去看那個姑娘,嫉妒的幾乎要發瘋,向國王告了密。姑娘被處死了,王子心灰意冷,更加憎恨公主。于是公主日漸憔悴,終有一天不能動彈,只是仰望着王子的背影。久之,公主的身體化作泥土,衣服化為枝葉,變成了一棵君子蘭。停止呼吸的瞬間,花朵覆蓋她的全身,她永遠都朝着城堡的方向,就算變作花,依然愛他不休;
又是誰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邊威脅:君子蘭代表對感情的專一,你要好好照料它,嚴惟瑾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爬牆,小心我把你腿打斷,囚禁至死啊。
可是,戀語猶在,花猶在,人已非。
他真的如她所願,狠心咬牙要爬牆時,她竟冷眼旁觀,甚至樂見其成,最終,還是他自己受不了妥協了。
他終究做不到,也受不了身邊的人不是她。
嚴惟毅走後,嚴惟瑾靠在牆邊注視着那盆君子蘭,一整夜。
當太陽披着朝晖把大地撕開一個大口時,嚴惟瑾的臉氤氲在霞光中,說不出的好看,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絕望。他的眼神很空,空的讓人心冷。
他站起身,因為長時間坐着,腿有些僵,又猛地坐下了。他似乎有些無奈,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打電話給助理,告訴她今天自己有些不舒服,所有的安排都取消,下午的那場手術找王醫師幫忙。
講完,他又打了幾個電話,約見幾個權威的胃病專家,折騰到下午五點鐘,總算結束了。
長舒了一口氣,因為疲累,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揉着眉心走出醫院,在院門口的煎餅攤停了下來。
煎餅攤的攤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叔,看見嚴惟瑾站在他面前時,先是一愣,然後頗為禮貌的問:“先生是要加蛋的還是加腸的?”
嚴惟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跟你的雇主說我要見她。”
攤主有些無措,結巴道:“先生什麽意思,我聽不懂,我只是個賣煎餅的,真要說雇主,來往的人都是我的雇主,包括您。”
嚴惟瑾拽起他的手,笑:“你确實裝的很像,只除了這雙手。長期經油煙的手怎會那麽白,還沒有一點被油灼傷的痕跡,做戲做全套,但你只在我上班期間出現,就太不敬業了。”
那人沒想到自己早就暴露,只好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他點點頭,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把嚴惟瑾引到一輛黑色的越野旁,請他上車。
那男人驅車一路向北,車行約四十分鐘,拐入一個與車等寬的小巷,又約十分鐘,停在一個紅漆的大門旁。
仿佛有感應,他們剛一到,門應聲就開了,裏面走出了一個人給他們引路。
這是一座老宅,裏面的裝飾也都存着年歲的痕跡。小橋流水,涼亭垂柳,還有大片大片的君子蘭,處處都顯露出主人的喜好。
嚴惟瑾收緊雙拳,一步一步,踏的是地,疼的是心。
走到一個古色古香的小舍前,領頭的那個男人快步走上前敲敲門,門應聲開了,是陸藺。
門外星星點點,沒有月光,房內的燈光也不是特別的亮,他的臉大部分被掩映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可是比起以前,還是瘦太多了,氣質中也帶着說不出的陰郁。
嚴惟瑾走進房間,蘭琳正背着他侍弄窗前的一盆君子蘭,直到陸藺關門走出去,她才轉過身對他笑:“好久不見啊,惟瑾。”
她說的那麽理所當然,好像五年前讓他痛不欲生的不是她,欺騙他說不離不棄的也不是她。嚴惟瑾也笑,看,她一直都是這樣,欺負他總是欺負的那麽理所當然。以前他總是覺得可愛,現在他只想掐死她。
蘭琳看着嚴惟瑾緊握的雙拳,笑意更深了:“你來找我,不會只是單純的想看看故人吧?”如果想來,早就來了。
“你既然知道我要來,想必已經清楚我來的目的了,還用我細說嗎?”完全不耐煩的口氣。
蘭琳薄齒微張:“給你可以,你拿什麽來換?”
“你想要什麽?”
“你。”
嚴惟瑾的內心的岩漿再也壓不住了,他眼目猩紅,瞪着蘭琳:“你是不是覺得耍着我好玩?”
蘭琳挑眉,沖着門外撒嬌道:“我就說嘛,如果真這麽說了,他肯定不高興、不願意,你偏不相信,看看,現在囧了吧。”
門再次被推開,陸藺走進來。上下打量了幾眼嚴惟瑾,不辨喜怒。
他走到靠窗的書桌旁,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紙遞給嚴惟瑾,沉聲道:“你要的東西。”
沒想到會那麽容易,嚴惟瑾有些遲疑。
“放心,藥方是沒有問題的。”蘭琳冷笑。
嚴惟瑾皺皺眉,沒有回應她的嘲諷,而是看向陸藺:“我想跟你談談。”
陸藺不說好,也沒說不好,擡步走了出去。嚴惟瑾回頭看蘭琳,神色難辨,終究還是握了握拳頭,離開了。
陸藺走在前頭,嚴惟瑾緊随其後,兩個人在涼亭前停下。
“我知道這裏。”嚴惟瑾注視着繞亭的小溪,和溪中的波光,神情有些恍惚。
“嗯。”
“我勸了自己很久,卻還是沒辦法原諒她。”
“嗯。”
“我那麽寶貝她,心疼她,她卻根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那場車禍......她得多疼,一旦有個萬一......”嚴惟瑾越說越覺得後怕。
他一直不敢想,只有感謝,感謝她還活着。
“琳琳當時的處境很遭,她害怕連累你,才想出了這個方法。”現在的陸藺氣質已經大變,他說話的時候像是看着你,又像是沒看着你,就像是個假人,眼神沒有焦距。
“我想知道為什麽,”他頓了頓:“所有的都要知道。”
陸藺還是平平板板的聲音:“你未免也太貪心了......”
“我是很貪心,我想現在就把她綁回家,囚禁起來。可是我辦不到,我怕她恨我。”
嚴惟瑾試着壓制情緒,“可是我已經克制了自己,五年,我不想再依着她,我也想任性一次。”
“琳琳未必會願意。”
“所以我才找你。”
“我做不了琳琳的主,如果你想知道具體的事情,你應該去找她。”
“我以為你既然同意跟我談,就是決定把一切都告訴我。”
“我只想告訴你,琳琳很不容易,別讓她太辛苦。”
嚴惟瑾心裏一顫,只聽這一句,他就有些受不住了,原來她過的很不好,非常不好,這個認知讓他覺得自己所有的怨念都零碎了。
“那好,我不問蘭琳,那你能告訴我蘭叔的事嗎?”雖然不想揭開眼前人的傷疤,可是兩相對比,他更不想讓蘭琳去回憶那些疼痛,他是有些自私了。
陸藺僵硬的表情終于有絲龜裂,他張張嘴,卻沒發出什麽聲音,薄薄的嘴唇顫動着,好像很冷,可是明明只是早秋。他想扶着涼亭的欄杆坐下,可是一個如此簡單的動作他整整用了一分半鐘才完成,嚴惟瑾看在眼裏,也跟着心酸。
“他啊......他死的時候可難看了,頭發都掉光了,眼臉也塌拉下來了,蜷在床上直喊冷,要不是因為已經沒了意識,他估計早就發火了,這個人可愛面子了,怎麽會允許別人看見他那個樣子。”
他說着說着就笑了:“不過,最後的最後,他卻認出了我,他說他對不起我,可是對不起什麽呢,我的命都是他的......”
嚴惟瑾有些後悔了,他不應該提的:“別說了,陸藺......”
陸藺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自顧自的繼續說:“那個時候腦子裏好像有什麽在嗡嗡響,我就想着這個人還是沒了啊,卻舍不得那麽快把他下葬,我想,多看幾眼也是好的。晚上的時候,他托夢來罵我,說我這個狗東西淨折騰他,都不讓他入土為安。我卻很開心,他至少來看我了,跟我說話了,我說,下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你容我再留你一會兒好不好,他瞪着牛眼,卻還是妥協了。我就知道他會同意,他那麽疼我......可是,我不能留他很久,會臭的,他肯定更不高興了,我怕他一發火犯渾,下輩子不願意和我見面,不就得不償失了嗎,就一把火把他燒了。”
“陸藺......”
陸藺終于擡頭看他,咬着牙:“我以為他的死是因為胃癌,可是醫生卻說他身上的癌細胞雖在,卻沒有擴散的跡象。于是,我找來專家,他們說他的死因應該是x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