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憤怒質問
崔季陵向來就知道孫映萱并不像她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柔弱純良,但是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樣的工于心計。
她竟然會對婉婉說他們兩個人兩情相悅,她腹中甚至還有了他的孩子!
婉婉是個眼裏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兩個人成親的那晚她就說過,這輩子他不能納妾,也不能同其他任何女人有私情。若教她知道,她肯定會立刻轉身就走。而當時他也鄭重的對她立過誓,此生絕對不會負她。
但是孫映萱竟然這樣的騙婉婉。可以想象當時婉婉聽到之後會是如何的震驚傷心了。
難怪母親說那日孫映萱約了婉婉出去,婉婉回來之後雙眼紅腫,其後幾天也一直在哭。
還有那封信和那封休夫書......
按孫姑姑所說,婉婉是忽然某日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身在去京城的馬車上,那她怎麽會寫下那封信和那封休夫書?而能如此熟悉她的筆跡和她說話措辭的人......
崔季陵想起來,有一次婉婉曾對他提起過,說孫映萱認的字都是她教的。就是孫映萱寫的那一手簪花小楷,也是臨摹了她特意寫給她的那副字帖才練出來的。
縱然孫映萱寫不出和婉婉一樣的字跡來,但臨摹婉婉以前寫過的字,拼湊出這樣的一封信和一封休夫書,對她而言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年為什麽他會想不到這一點?反而被孫映萱誤導着以為婉婉真的去找卞玉成了,這些年也一直在找尋卞玉成的下落。
若他早些想通這一點,他的婉婉也許就不會受那麽多的罪,最後也不會死。
他真的是蠢笨如豬啊。
崔季陵痛苦的握緊了太師椅的扶手,只覺心中氣血翻湧,喉頭一陣血腥。
周輝和陳平在旁邊擔心的看着他。
對大都督而言,這段日子的打擊可謂是接踵而至。先是知道夫人受過的那些罪,他們兩個人的孩子沒有了,再是夫人死了,而且死之前只怕是深恨他的。大都督該有多心疼,多自責?
眼看着他為這些事都已經吐過兩次血了,整個人也急劇消瘦下去。再這樣下去,只怕大都督他......
周輝和陳平兩個人對望一眼,随後周輝上前兩步,小心翼翼的開口勸崔季陵:“大都督,這件事都是孫映萱的錯。當年都是她處心積慮的編了那些謊話騙夫人的。夫人被作為貢女送上京肯定也都是她在背後指使孫興平做的。這些事您都被蒙在鼓裏,現在也不用太自責......”
一語未了,卻被孫姑姑給無情的打斷了:“現在這些過錯都要推到那個女人的頭上去,難道你們大都督就一點過錯都沒有了?那個女人腹中懷了孩子,可是清婉當時親耳聽到大夫說的。那個女人還跪在清婉面前哭着說她和你兩情相悅,難道這會是假的?”
“夠了。”這次是周輝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這些事夫人也都是被孫映萱給騙了,其實我們大都督跟孫映萱半點關系都沒有。”
見孫姑姑還要說話,周輝又繼續說道:“難道提前找一個大夫,給他銀子,叫他在我們夫人面前說這種話,再她自己跪在我們夫人面前故意的說那一番話是很難的事?她這樣工于心計,城府極深的人,這樣的事我想她是能做得出來的。”
但孫姑姑顯然不相信:“哪個女人會說這樣的話來抹黑自己的名聲?她瘋了?”
周輝沒說話。
在他眼裏,孫映萱做的那些事跟瘋了也沒什麽區別。無非是看中了大都督,想要做他的妾室,竟然會想出這樣的主意來逼迫姜清婉答應。
若是當時姜清婉答應了,是不是過後等她成功的做了大都督的妾室,就會找個什麽由頭,說自己的孩子掉了?到時若對證起來,旁人只會說姜清婉胡說八道。崔老太太肯定也會指責姜清婉。
而且,是不是因為當時姜清婉死守着沒有答應這件事,孫映萱才想出了這個調包計來?
若果真如此,那孫映萱可真是壞到了骨子裏,一點良心都沒有。
崔季陵這時雙手扶着椅子扶手慢慢的站了起來。不過連日飲食少進,情緒又一直處在極度悲痛自責憤怒上,所以站起來的時候身子都搖晃了下,險些重新又坐回了椅中。
忙扶着桌子站穩。
陳平在旁看見,趕忙伸手過來扶他,一臉擔心的問道:“大都督,您有沒有事?”
崔季陵對他擺了擺手。
自從知道婉婉已死,他便覺眼中再無色彩,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心中也如幹涸的沙漠,滿是黃沙粗粝。
生不如死。但他現在還不能死。
當年讓婉婉受了這些罪的人,總不能讓他們好過。
包括他自己。
他面對孫姑姑鄭重行禮:“婉婉在浣衣局三年,多謝您時常照料開導她,我在此謝過。為報答您的這番恩情,我會好好的奉養您,讓您往後衣食無憂。”
先前陳平曾經對他提起過,孫姑姑當年倉促逃出宮,回到家鄉之後,生活窘迫。膝下又無一兒半女,甚是孤苦潦倒。
孫姑姑聽見這些話一愣。待要說什麽,就見崔季陵已經轉身離開。
崔季陵去見孫映萱。
當夜将孫家姐弟擄掠回來,便關押在靖寧侯府處一間偏僻的屋內。
之所以還留着孫家姐弟的性命,當時也是想要孫映萱說出她知道當年的實情來,好讓他尋到一絲線索找到婉婉。
那個時候他心中還存了一絲僥幸,想着能找到婉婉,期盼有和她再重逢的一日。但是現在他的這個期盼終究還是落空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在那裏。
真是千刀萬剮都難以消他心頭之恨。
屋外有侍衛在看守。看到崔季陵過來,立刻恭敬的對他行禮。
陳平叫他們開門,自己率先走進去,然後才請崔季陵進屋。
狹窄逼仄的一間屋子,裏面什麽家具都沒有。光線也很不好。縱然還是半下午,外面日光正盛,但裏面還是很陰暗。
孫家三姐弟現在都坐在地上。看到崔季陵走進來,年紀小的妹妹和弟弟抱在一起瑟瑟發抖,不敢看他。而孫映萱單獨坐在牆角,卻雙眼直勾勾的望着他。
崔季陵揮手叫來兩個侍衛,吩咐他們将孫家年幼的姐弟兩個人帶出去。然後在陳平搬過來的椅中坐下,目光看着孫映萱。
如飓風巨浪過去,海面重新恢複平靜一般,這些日子崔季陵經受了那麽多的打擊和痛苦,現在整個人面上看起來也是平靜的。
不過是一種枯竭,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而且他心裏的那些傷口和痛苦,終這一生都不會有半點消散。
他目光直視孫映萱,說出來的話平靜如波:“當年的事,我都知道了。”
孫映萱還不知道孫姑姑的事。其實非但孫姑姑,她也不知道李燕如。她一直以為當年的事現在只有她和崔華蘭兩個人知道,只要她們兩個人不說,崔季陵就絕對不會知道。
而只要他不知道當年的那些事,崔季陵就算會一輩子關押着她,但至少她不會死。
有的人就是這樣,明明壞事做盡,對他人的性命可以随意踐踏,但對自己的性命卻是極為的愛惜。覺得好死也不如賴活着。
而這個時候,對于自己性命的重視已經高過于一切。哪怕是想要跟崔季陵在一起的心思。
所以孫映萱就雙目含淚,做了柔弱委屈的樣子出來說道:“我不明白侯爺說的話。什麽當年的事您都知道了?您都知道了什麽事?有關我父親的?那您應該知道,我父親做的事都與我無關。您為什麽還要私自将我關押在這裏?”
說到這裏,甚至撲過來想要抱住崔季陵的雙腿。但被崔季陵嫌棄的一腳踹開。
這一腳正踹在孫映萱的胸口上。所用的力氣也很大,連站在崔季陵身後的周輝和陳平都能清晰的聽到一聲很清脆的咔嚓聲。
想必是踹斷了幾根肋骨。
随後又看到孫映萱背靠在牆上,擡手撫胸,哇的一聲,面色蒼白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看來這一腳讓她的肝髒所受的傷害也不輕。
不過兩個人都無動于衷,崔季陵更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孫映萱擡頭看他。
這個男人,相貌隽雅,雖然出身貧寒,但早年身上就有一股清傲的氣質,骨子裏也有一股子狠勁。而現在,他身居高位多年,隽雅的相貌平添了歲月帶來的幾絲沉穩,眉眼間卻越發的犀利深沉了。
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這都是極為出色的一個男人。她用盡一切心機,就是想要待在這個男人身邊。但是很可惜,他眼中心中從來就只有姜清婉一個人,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于施舍給她。
而現在,他竟然這般狠心的待她。
心中滿腔怨恨,面上看着卻越發的柔弱無依起來。眼淚水也如滾珠似的沿着臉頰落了下來,更是哀哀的哭道:“侯爺,即便我父親做了再多的錯事,但古語說,罪不及子女,您何必将他的事遷怒到我的身上來?而且,你我畢竟相識多年。當年姐姐對我也是極好的,若她知道你現在這般狠心對我,她肯定會很難過。”
聽她提起姜清婉,崔季陵氣極反笑。
“你還有臉提她?”
他起身從椅中站起來,一步步的朝孫映萱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