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繼續情動
薛明誠到花房的時候,姜清婉正在給一盆四季蘭澆水。
許是聞到香味了,她忽然停下澆水的動作,彎腰低頭,湊近一朵開放的花朵。面上笑容淺淡柔和。
她身旁的左右架子上放了好些花。綠色的葉片濃淡不一,花朵色彩各異。但仿似所有的這些花加起來都不如這個小姑娘鮮妍嬌美。
薛明誠停下腳步沒有再往裏面走,唇角帶笑的看着花叢的那個小姑娘。
在人前的時候小姑娘看起來都是端雅溫婉的,面上雖然一直有笑意,但他知道那只是客套的笑。不像現在,笑意及眼,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高興。
姜清婉現在确實很高興。
對着人的時候難免要說一些違心的話,做一些違心的事,但是對着這些花草樹木的時候就可以完全的做她自己。
她只覺得身心都很放松,全然沒有注意到旁的事。
還是綠羅先看到了薛明誠,忙走過來輕聲的提醒她:“姑娘,衛國公來了。”
姜清婉心中微凜。回頭看過去,就見薛明誠正雙手籠在袖中,斜倚在花房門口,目光帶笑的望着她。
對上她的目光,他站直身體,擡腳往她走了過來。
姜清婉只得轉身對他屈膝行禮:“小女見過國公爺。”
照例還是垂首斂目,看着再端雅溫婉不過。
薛明誠微笑不語。只是擡起右手,修長的食指輕撫剛剛姜清婉聞過的那朵蘭花。
淺紅色的花朵,幽香陣陣。只是用手這樣的稍微觸碰下,手指尖也沾染了那股怡人幽香。
“你好像很喜歡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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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他才收回輕撫花朵的右手,含笑輕語。
姜清婉微怔。這句話她不知道該怎麽接。
也不知道薛明誠對她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好在這時又聽到薛明誠含笑的聲音傳來:“太後說要賞我一盆蘭花帶回去,叫我自己到花房裏面來挑選。不過我對蘭花不是很了解,想要請姜姑娘幫忙給我挑選一盆。不知道姜姑娘可願意幫我這個忙?”
但其實姜清婉不是很想幫他這個忙。就語氣很謙遜的回道:“小女對蘭花也一知半解,只怕沒有能力幫到國公爺。不過太後花房裏的蘭花都是名貴品種,無論國公爺挑選了哪一盆,肯定都是好的。”
薛明誠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不過姜清婉一直微垂着頭,所以看不到她此刻面上的神情。倒是能看到她鬓邊簪的那支步搖上垂下來的珍珠流蘇在左右輕輕的晃動着。
粉色的水滴形墜珠,就這樣輕輕的搖晃着。仿似搖晃到了他的心裏,酥酥的,癢癢的。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他差點兒都有沖動想要伸手托起她的頭,讓她目光直視自己。
不過到底還是忍住了,而是笑道:“姜姑娘謙虛了。這段日子太後可是數次跟我提起過你精通花木園藝之事,她很看重的那盆風蘭就是你治好的。就是剛剛,我才親眼看過你修剪的那盆羅漢松盆景。姜姑娘現在如何說自己對蘭花一知半解?”
說到這裏,他身體往姜清婉這裏微傾,含笑的聲音也較剛剛低了一些:“還是說,姜姑娘其實不願幫我這個忙?”
薛明誠剛剛原就站的離姜清婉近,這會兒又傾身過來,兩個人就離的越發的近了。
近的姜清婉都能感受得到他的呼吸撲在她的臉頰上。
溫熱的,帶着點濕潤。也有點輕癢。
她臉上立刻就竄上了一股熱意。慌忙往後倒退兩步,拉開和薛明誠之間的距離。
薛明誠直起身子,目光帶笑的看着她。
就好像是一只受了驚吓的小貓咪。不過美人俏臉生暈,比往常更覺嬌美。簡直難描難畫。
姜清婉這會兒一顆心還在突突的亂跳。
以往她看着薛明誠是很光風霁月的一個人,只以為他是溫潤公子。但是剛剛他的這番舉動,在她看來,實在是有些輕浮了。
有心想不理會他,但他到底是衛國公,還是薛太後的侄子,身份高貴,遠非她所能違抗的。想了想,還是給他挑選一盆蘭花,趕緊的将他打發走才在正經。
就定了定心神,轉頭看着旁邊架子上擺放的一盆盆蘭花。
如她剛剛所說,薛太後這間花房裏的每一株蘭花都是珍品,哪一盆都好。不過她不相信薛明誠對蘭花真的是一點都不了解。
蘭花素來就有花中君子之稱,而他看着就是個霞姿月韻的人,又曾走遍名山大川,怎麽可能會對蘭花一點都不了解呢?若她随便給他挑選了一盆......
想了想,就走到一旁,雙手捧了一盆花過來。
是一只古樸的紫砂盆。裏面的蘭花有纖細青翠的葉片,姿态優美。沒有開花,也沒有看到花骨朵。
姜清婉解釋:“這是一盆春蘭,春日才會開花。書中說春蘭又名幽蘭,花香幽遠淡雅,極高潔清雅的。最适合放在書房中了。”
薛明誠知道蘭花品種繁多。但有的植株太大,有的香味太濃,有的花色豔麗。這些他都不喜,而這盆春蘭......
他伸雙手接過,垂眼看了這盆蘭花一會兒。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就擡頭笑問姜清婉:“姜姑娘特意的挑選出這盆春蘭給我,是不是覺得我跟它一樣的高潔清雅?”
姜清婉內心已經毫無波瀾。
不得不承認,若只看薛明誠的臉和氣度,他确實是個高潔清雅的人。但聽他現在跟她說的這些話,無論如何她都覺得跟高潔清雅沾不了邊。
但這些跟她有什麽關系?于她而言,薛明誠也只是相識不深的人。
就垂頭溫順的回道:“京城裏的人都知道國公爺您是天生的貴公子,是個高潔清雅的人。”
而這也确實是實話。京城裏的人每每提起薛明誠,都要贊其一聲相貌俊美,氣度閑雅,是個世間少見的貴公子。
薛明誠看着她臉頰旁輕輕晃動的步搖流蘇,唇角微彎。
她又低下頭了。
也不知道她真的是個喜歡低頭的人,還是只在他面前會如此......
想要同她多說幾句話,但無奈她對他的态度是很明顯的客套,甚至還有些疏離,最後也只得罷了。
笑着同她作辭,雙手捧着那盆春蘭走出花房。一路上心中都在想着,剛剛他好像有些吓到她了。竟然讓她對他的态度生了些抵觸。
不過想想她垂下頭時柔婉的樣子,還有白皙臉頰上泛起紅暈的樣子......
心中就如同被一只小奶貓的爪子輕輕的拂過,說出來的酥癢。
他捧着蘭花一路走到了正殿。
薛太後正歪在南窗的木炕上,看到他走進來,目光先落在他手裏的那盆春蘭上。
看了兩眼,随後她擡起頭對他笑道:“你是個眼光毒辣的。這一挑就挑走了我最好的一盆春蘭。”
春蘭只是一個統稱,下面也有好多品種。而諸多品種之中,便以錦旋為首。
濃綠葉色,花開時淡紅色,花葉之美皆難以言喻。
薛明誠微笑,沒有說話。再坐了一會,便同薛太後作辭,出宮門坐馬車回府。
這盆春蘭他沒有交由別人拿着,而是一路上都放在馬車裏。偶爾望過去,就會想起那個喜歡低頭的小姑娘。
待回府,他就親手将這盆春蘭放在他書房的案上,随手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看起來。
但總是忍不住的會擡起頭去看看這盆春蘭。看着看着,便會走神,唇角忍不住的也會彎起來。
如此幾次三番之後,他索性放下手裏的書,吩咐小厮研墨,自己則鋪開一張雪白的宣紙,提筆作畫。
原本只是想畫這盆春蘭,但畫着畫着,紙上卻漸漸的多了一個人的身影。
是姜清婉先前在花房中彎腰低頭輕聞那盆四季蘭的場景。
青綠色的葉子,淡紅色的花朵。少女顏如舜華,嬌美難言。
更難得的是她眼中的盈盈笑意,妍麗非凡。
畫好擱筆,他伸手拿起畫仔細的看了看,眼中笑意漸深。
待畫上墨汁幹透,他才卷起來,遞給一旁的小厮,吩咐道:“送到白石齋去,叫裏面手藝最好的人将這幅畫裱褙了。記得叫他們要用最好的卷軸和绫絹。”
白石齋是京城最好的裱褙鋪子。足見薛明誠對這幅畫的看重程度了。
小厮忙應了一聲是,雙手接過畫,轉身下去了。
薛明誠看他走遠,這才重在書案後的圈椅中坐了。目光依然一直在看着案上的那盆春蘭。
只覺自己胸腔裏的一顆心都如同泡在溫泉水裏一般,溫軟難言。而這種感覺,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從來不曾經歷過。一時只覺無上的新奇。
而崔季陵現在只覺心中悲涼,又極憤怒。
他正在細問孫姑姑當年姜清婉對她說過的所有的話。而從姜清婉說過的那些話中,他基本已經能拼湊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