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悅于君兮
更新時間2016-6-22 15:40:28 字數:3413
“小土子!”陽陶賢神色不耐地走過來,拿着折扇往我頭上敲,“你幹什麽、幹什麽、幹什麽呢啊?!我叫你你沒聽見?!”
他每說一次“幹什麽”就敲一次,我被他敲得頭越縮越低。
士兵又看了我一眼,極不耐煩道:“行了,趕緊走!”
我連忙縮着脖子跟着陽陶賢出了城門。
走得直到看不見城門了,我才真正放下心來。
陽陶賢晃蕩到我身邊。“現在說說吧,你到底犯了什麽事?別扯什麽你被甩了,爺也不傻。”
我沉默了片刻。“我能說的不多。反正,我惹到了秦知府的小兒子,他記恨我,就說我行刺他。秦知府愛子心切,就興師動衆抓我咯。”
“你還挺能惹事兒。”他道,“我看你昨晚脾氣很暴躁。是不是真失戀了?”
“你操心我的情感問題做什麽?”我面無表情。
“看見人倒黴我高興。這是你承諾的條件,快點說出來讓爺高興高興。”
“還能是怎樣?我發現墨潛有喜歡的人了呗。”
“怎麽發現的?他喜歡的是誰?”他興致勃勃地追問。
我悶着頭加快速度往前走。
“趕緊說啊。”他也加快步伐跟上來。
“你怎麽比女人還八卦?你那麽關心墨潛,你是不是喜歡他啊?”我不耐煩道。
“我?我可不像你和溫芊,湊成一對母鴛鴦。”
“少胡說八道!”我像一只炸了毛的貓,怒吼完就快步甩開他。
他懂什麽,他有什麽資格來誣蔑我和芊芊!
他絲毫不以為怵,厚着臉皮再次跟上來,不斷地追問我剛才的問題。
“到底怎麽發現的?”
“你看見他告白了?”
“你聽見他親口說的?”
我被他蚊子一樣的聲音問得煩不勝煩,沒好氣道:“我猜的!”
“你猜的?”他鄙視道,“你光靠猜你就這麽頹廢了?從沒見過你這麽衰的人。”
“我難道還要去問他一遍,自取其辱嗎?!”
“呵,你就是不敢!”陽陶賢道,“你不敢讓他知道你喜歡他。”
“我!”我只說了一個字就再也反駁不下去。
“說中了吧?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藏着掖着什麽都不敢說,即使把鴨子煮熟了放到你手上,你都能讓它飛了。”
“什麽都是要靠争取才能得來的,你連争都不敢争,你還好意思說你喜歡他?”
我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是啊,我這麽懦弱,都不配喜歡他。
“你就繼續頹吧,眼看着到你手上的鴨子飛到別人嘴裏吧。”他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我低着頭沉默地繼續往前走。
陽陶賢冷冷地呵呵兩聲,搖搖頭轉身走開。
“等等。”我叫住他。
“幹什麽?”
“不準将他比喻成鴨子。”我認真地說。
“意思表達到了不就行了。”他無所謂道,“誰要你在這個上面較勁了?有什麽意義?有本事你就……”
“借我匹馬。”我打斷他。
“用來幹什麽?”
“去找他。”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起來,“這就對了嘛。誰想看你一個人在那裏演什麽單方面失戀的苦情戲,看戲的現在都喜歡看霸王硬上弓知道不?”
這說的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說着就叫人牽一匹馬過來,将缰繩塞到我手裏,“馬是租給你的,記得叫墨潛交錢!”
我笑了。“知道了,鐵公雞。”我翻身上馬,扭頭對他道:“謝謝你。”
他呵呵兩聲,“我可不是什麽聖人,我就是看你在那兒苦哈哈的覺得煩,想快點趕你走。”
“不管怎樣,都謝謝你。”我說完夾緊馬肚,掉頭往另一個方向去。
墨潛他們應該早就出城了吧。我要繞道去銀屏縣找他們。
不管結果如何,我總該努力一次,不要讓自己遺憾。
騎快馬不過一天的功夫就到了銀屏。
“小夥子,今天是三月三,前面走不動馬,你把馬先寄放在我這兒吧。”進入銀屏的主街道之前,一個馬廄的夥計對我道。
今天是三月三呀。身為銀屏人,我居然都忘了。
難怪老遠就聽到熱鬧的歌謠聲。
我含笑下馬,将馬交給夥計,付了看管費後,才想起自己還是一副小跟班的打扮。難怪馬廄的人叫我小夥子。
我先去找了間客棧換身衣服,再将自己梳洗整理了一番,這才徒步往歌謠聲的源頭走去。
轉過一個拐角,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星河般璀璨的光帶。熱鬧的人潮,鼎沸的人聲,被人拿在手裏流動着的花燈,每一樁每一件,都勾起我五味雜陳的懷念。
一條河水靜靜流淌着穿街而過,沿岸的長長的光帶,在水面映出夢幻般的倒影。兩岸的少男少女,隔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遙遙對歌,歌聲清幽缥缈,帶着暧昧的味道,在天地間萦繞。
所謂天上人間,就是如此模樣吧。
我的心被難以言說的暖意填滿,炙熱得發燙。我随手拿了一盞花燈,融入熱鬧的人群中,慢慢地邊看邊走。
路邊傳來節奏歡快的敲竹竿聲。一個少女見我對那排竹竿多看了兩眼,熱情地拉着我跳了一支竹竿舞。
“你跳得好棒啊!”少女驚喜道,“你以前跳過嗎?”
“是啊。我就是銀屏人。”我綻開笑容。
不管走得多遠,我骨子裏依然是銀屏人。
這時有一陣美妙的歌聲從水面傳來,少女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我亦看向河面,那兒有兩艘小木舟慢慢順着水流駛過來,一艘前一艘後,各載着少男與少女,相對而歌:
“慕靈川之秀美兮,晨游露沾衣;”
“有浣紗之好女兮,一見傾心;”
“擊節放歌兮,盼女有應;”
“垂首不應兮,心無所依。”
“慕靈川之清淺兮,晨起浣紗衣;”
“有泛舟之吉士兮,一見傾心;”
“垂首掩羞兮,不敢有應;”
“心悅于君兮,盼君知悉。”
我靜靜看着河面,輕輕跟着唱:“心悅于君兮,盼君知悉。”
不知道墨潛現在在哪呢?
我緩緩擡起頭,目光從映滿燈火的河面移向對岸。有一個人的身影,慢慢映進了我的眼底。
我的呼吸停了一下,生怕這是幻覺,如泡沫般一吹就散。
他在對岸靜靜站着,靜靜看着我。他的眼裏映着璀璨的流光。
這一刻身邊的一切都消失了,一切的絢爛在他面前都失去顏色。
我們兩個都沒有動,無言地相互對視着。過了一會兒,他朝我勾了勾手指。
憑什麽是我過去啊,不是應該男生主動過來嗎?
不過我要是叫他自己過來的話,他大概會來打我……
那還是我過去好了。
在不遠處有座石拱橋,我掉頭往那兒走。他也從那頭走過來,和我在橋中間碰面。
“走了為何又回來?”他問。
“有事……和你說。”我的心跳漸漸加速。
“說。”他看着我。
我轉身看着靈川河,避開他的視線。心跳得越來越快,我張嘴深呼吸了好幾次。“那個……你,你知道他們唱的歌是什麽意思嗎?”我指着漸漸駛遠的那兩艘木舟問他。
對歌的男女用的是銀屏話。
他順着我的手指看過去,“我知道。”
我頗為失望。他居然知道,那……那我還怎麽往下說……
“你到底要說什麽?”他問。
我深深吸幾口氣,下定了決心。既然文藝的方式耍不來,那就用簡單樸素的方式吧!
“墨潛,你以前說的那個‘爬蟲’它其實就是……”我話說到這裏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推下了石拱橋。
“嘩啦!”我砸進水裏綻開巨大的一朵水花。
這一砸直接砸到了我的心裏,将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打得支離破碎。
我撲騰着從水裏冒出頭來,墨潛還站在橋上面色平靜地低頭看我。我抹着臉上的水,覺得很想哭。
哪個人表白會搞得像我這麽狼狽。
我慢騰騰地游上岸,墨潛從橋上下來,問我:“你剛剛想說什麽?”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沒什麽。我只是……我想通了,我留下來配合你們。”
他深邃的眼睛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不知所措地低下頭,緊接着有一片陰影朝我籠罩下來——他突然俯身,臉朝我慢慢靠近。
我緊張地咽口水。
他的臉慢慢靠近,停在離我一線之隔的地方,眼睛直直看着我。
我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
他停在那兒靜了兩秒。而後伸手,從我臉上摘掉了什麽東西。我看了一眼,原來是水草。
“回去好好洗洗。”他說着直起身,轉身往另一條街走。
我連忙跟上去。
到達客棧,上樓時低頭見芊芊和裴松也踏進了客棧,而且雙雙全身濕透。
“芊芊,你和裴松下水抓魚了?”我奇道。
“沒有。”芊芊神色不是很自然,徑直往自己房間走,走了幾步又驚訝地回頭看我:“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想通了,所以就回來了。”
“嗯,肯定是舍不得離開我。”芊芊自戀地說完,得意笑着迅速竄回自己房間。
算你跑得快,要不然掐死你。
“你們到底怎麽弄濕的?”我轉而問裴松,後者只是神神秘秘地笑了一笑,也回自己房間了。
怎麽兩個人今天都這麽奇怪?
我撇撇嘴,跟着小二走到剛剛給我訂的房間。
洗漱完後我去找墨潛簡單了解了一下調查的進展。他們只比我早到半個時辰,在訂下客棧後就打算先好好放松一下,看看三月三是怎樣的節日。
他們計劃明天就由芊芊潛入秦汕的府中,因為秦汕的夫人近日得了病,但請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秦汕放出消息,誰治好他夫人的病就賞百兩黃金。所以芊芊打算靠自己的一身醫術潛進去。
這個計劃好像沒我什麽事兒啊。我來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你只要看好你自己就夠了。”墨潛說得直接,“不要再擅自離開。”
我愧疚地點頭答應。
這時窗外的人聲更加熱鬧起來了。因為快到子時了。
我看着窗外。不遠處有燈火璀璨。默了一會兒,我扭頭看墨潛:“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我咧開嘴笑,拉着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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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菌猛然發現自己太喜歡寫晚上的劇情了……這就是所謂的夜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