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難不死
一切發生的太快,又是那麽突然,我甚至連驚呼都發不出,身體像是被定住,連呼吸都沒有,就那樣呆呆地看着李文秀,看着他跪下,像是定格漫畫。
阿邦的動作非常快,他在李文秀後腰連捅三刀,捅完向後跳開,彈跳力極好,直接彈出三四米。
治安隊員們一起大喊,哨子吹的山響,四五個人拎着鋼管往阿邦跟前撲。
阿邦連蹦帶跳地逃竄,翩若驚鴻,敏若猿猴,至拐角處還回頭看一眼,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是在看我,面帶冷笑,目光狠毒。
這就是柳紅口裏說的那個弱雞阿邦?那個我一只胳膊就能掀翻的阿邦?
治安隊員們對付打工仔很厲害,但對付像猴子一樣敏捷的阿邦就差了許多,眼看着阿邦逃出街邊拐彎,消失不見。
現場還剩餘兩三個隊員在大聲指揮,他們不再驅趕我,而是招呼我們去幫手,因為李文秀的傷很重。
李文秀被刺中左腰,三個刀口距離很近,鮮血汩汩地湧,染紅了白西裝,他的臉很白,呼吸很急促,但腦子沒亂,冷靜地下命令,“阿寬,用衣服把傷口裹緊,別讓我再流血。李楠,打電話叫白車,要快。”
我依言而行,盡管他曾禍禍過幾十個妹子,但在這刻,還是救人要緊。
我在柳紅的幫助下用西裝把他的腰纏緊,再讓他平躺,然後鼓勵他要保持清醒,我說:“放心,傷口不大,血不流了,你會沒事的。”
李文秀咧咧嘴,聲音虛弱,“蠢貨,我腸子被刺穿了,醫治不及時會死的。”
還能知道腸子被刺穿,那說明精神還可以。
我扭頭對李楠說,“再打電話給醫院。”
李文秀搖頭,“不,打給于菲菲,我想見她。”
醫院的白車先到,于菲菲趕來時候李文秀已經被推進手術室,她哭成淚人,哭花了臉。
同時我注意到,于菲菲穿了一件非常高檔的收腰連衣裙,那其實不是連衣裙,那是高檔晚禮服,是名門閨秀們參加富豪晚宴時候的專用戰袍,和李文秀的西裝是一對。但我這個時候是沒見識的,根本分不清禮服和普通裙子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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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菲菲說,阿秀說好了今晚帶她去希爾頓吃西餐的,為此還特意給了她一萬塊買衣服,讓她精心打扮,把自己最美最迷人的一面呈現,她照做了,結果現在是這樣的局面。
我揉着頭不說話,心裏已經大概猜到李文秀的計劃,他先幫我搞定柳紅的事,順利拿到五萬塊,至不濟也不能讓他自己虧本。完事後再去找于菲菲吃西餐,晚上順利啪啪啪,把于菲菲斬于胯下。
沒想到的是,計劃不如變化,先是黃韬哪裏失控,他怕鬧出人命快速撤離,接着是被阿邦暗算。
老實說,以他的身手,再來兩個阿邦也不沾邊,所以他大意了,結果被偷襲成功。
眼下他人在手術室,一切計劃都泡空,只剩于菲菲在獨自垂淚。
李楠拉着我出去,問我到底怎麽回事,我半真半假地回答,“沒錯,我表姐是被她男朋友欺騙過來做小姐的,又意外被我老鄉看見,通知我去救她,我假扮成嫖客,去店裏把她帶出來,那幫人不樂意,扣了我老鄉,要我帶着表姐去換,李文秀知道後看不過眼,要幫我出頭。”
如此一番解釋,李楠信了。
我還叮囑她,“家醜不可外揚,這些事我只告訴你,你對誰都不能說,包括你堂妹和你閨蜜,你就爛在肚子裏,更不能去問我表姐,提都不能提。”
李楠乖巧點頭,“我懂,我不會亂說的。”
話說完不到三十秒,她又扯着我問:“阿寬,我問你別生氣,表姐打過胎嗎?”
這話問的古怪,我猜應該是女孩子八卦心作祟,回答說:“應該沒有吧。”
李楠立時欣喜,道:“我堂哥在五星塑膠做領班,一直單身,就是年齡有點大,你說我能把他介紹給你表姐嗎?”
這腦回路轉的,還想親上加親。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手術,李文秀被推出來,醫生說刀口很深,小腸大腸均有刺穿,還有一刀刺破他的右邊腎髒,幸虧送醫及時,不然他性命不保。
這個結果震驚了我,萬分後怕,如果不是李文秀中間攔住阿邦,只怕被捅三刀的人是我。
最糟糕的是,阿邦跑了,治安隊的人沒追上他。不僅阿邦跑了,夜來香發廊裏面的人都跑了,警察帶着我去店裏認人,裏面一片狼藉,空無一人。
更奇怪的是,問隔壁兩鄰,都沒人知道夜來香發廊裏面發生了什麽。
沒鬧出人命,就是小事,警察問了兇手詳細面貌,知道是個一米五的東南亞人,泰國口音,不會講國語和粵語,留存備案,說以後查到會聯系我。另外,也叮囑我注意安全,一旦發現嫌疑人不要自主行動,要向公安報案。
後來我才懂,做發廊也不容易,相對于普通打工仔來說他們屬于江湖人士,聽上去很威風,但在江湖上來說,賣肉屬于下三濫的撈偏門行業,雖然暴利,但被人看不起。
開發廊不比開夜總會,沒有什麽背景和實力,一旦出事,就被連窩端,老板要去吃牢飯。所以李文秀才敢自信滿滿地帶人去鬧事,他心裏門兒清,發廊不敢惹事。
眼下出了事,發廊也不敢報警,因為他們在公安哪裏都有底子,嫖客出事,無論對錯,發廊老板都要負責任,畢竟這行業是國家不允許存在的。因而梅姨一聽說阿邦捅了人,根本不用考慮,直接喊人扯呼,連行李都不拿,就帶着身份證存折跑路。
這種場所沒有營業執照,只有和房東簽訂的租賃合同,根本查不到人,所以李文秀只能認栽,自己給自己治病。
他的腰帶包裏只剩六千多,動完手術護士又要繳費,是于菲菲拿出壓箱底的積蓄,給交了四千,但還不夠,護士說要把傷完全養好,還得一萬。
于菲菲抓瞎,問李楠,李楠搖頭,她的情況明擺着,根本不可能存錢。問柳紅,柳紅更加羞澀。
于菲菲也不用問我,半夜裏給組長打電話,哭的一塌糊塗,組長借給她五千,先應急。
第二天上午李文秀醒了,此時李楠和柳紅已經去廠裏上班,只有我和于菲菲在。
李文秀很虛弱,只能喝稀飯,問起後面的事,我全部做了回答。聽到于菲菲為他到處借錢,李文秀無比感激,抓着于菲菲的手,誠懇感謝,“菲菲,謝謝你救我,你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女人,我要一輩子對你好。”
于菲菲抹着眼淚笑,“傻瓜,我是你女朋友,當然要救你。”
此情此景,看的我犯酸,心裏嘀咕,李文秀這回該不說于菲菲是水性楊花了吧,他那什麽狗屁看相識人心的技術也該作廢了。
兩人在病房裏膩歪,含情脈脈,我看不下去,借口出去溜達,卻被李文秀叫住,“阿寬,扶我去廁所。”
我聽的一個寒顫,他身上插着尿管,所以不可能有尿急的感覺,要去廁所,只有一種可能,是大便。
于菲菲殷切道:“我扶你去。”
李文秀搖頭,“不,讓阿寬扶着我。”
于菲菲道:“沒事的,我陪着你。”
李文秀還是堅持,“讓阿寬陪。”
我過去扶了李文秀,對于菲菲說:“秀哥不好意思呢,他怕熏到你。”
醫院廁所在走廊盡頭,裏面騷氣熏天,主要是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我被熏的辣眼睛,于菲菲卻站在門口一臉擔憂,不以為意。
李文秀道:“這是男廁,你別站在門口,別的病人不方便。”她才退去。
李文秀還不放心,讓我去門口看,确保于菲菲是回到病房,才跟我說:“這次虧大了,差點把命搭進去。”
我知道他說的什麽意思,本來想借着柳紅這件事敲詐發廊的錢,又威風又賺錢,還能抱得美人歸,沒想到玩脫圈。
從這點分析,他落到這結果完全是咎由自取,與他人無關。
反正我心裏不會挂念他的好。
心裏不挂念,面子上卻要表現的誠懇些,畢竟是他幫我搞定發廊這件事,誠懇說道:“秀哥,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怪我沒用。”
李文秀擺手,“不怪你,這是我的命,大師說了,三十六歲我有個坎,會要我性命。”
說到這裏暫停,換了話題,“等下你幫我找個人,去長平麗晶酒店,找一個叫阿鳳的女孩,她會給你一筆錢,你給我帶回來,但要記住,不要告訴她我在哪,也不許她跟着你來,她很鬼精的,回來時候多打幾輛車,多繞幾段路,明白嗎?”
這番話交代的,讓我稀奇,跟地下工作者接頭一樣。
我點頭說好,他就擺擺手,往回走。
原來他不想大便,只是背着于菲菲跟我說話。這就讓我有點郁悶了,道:“于老大對你那麽好,你也要防着她?”
李文秀搖頭,面帶鄙夷,“你不懂。”末了又補充,“她不是對我好,她是對錢好。”
老實說,聽到這話我很想給他一巴掌,你連醫院看病的錢都是人家借來的,你跟我說她是為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