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從最遠的漠河到湖南,這一路,張金覺得這些人就是莫名其妙,有着飛機火車不坐,非要自己開車。兩輛車,五個人,倒也不算寂寞。最重要的,郭鏡是個很能說的人。
但同車的方千卻是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的人,至于前面車裏的吳盟和唐糖,她幾乎很少能說上兩句話。
但是看起來生病的唐糖,聽郭鏡說清醒次數要比之前多了,而且每次清醒精神都比前次好。也不知道生的是什麽病?
一連半月多的車程,這一路上的風景自然很不錯的,但是其他幾個人都沒有興趣。這日終于到了鳳凰古城。
沱江邊上的吊腳樓燈火還很明亮,江上還有游船的旅客,酒吧的歌聲清晰地傳來。
車停在一家客棧面前。
張金歡呼着下了車,“哎呦,終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方千看了她一眼,并不說話,直接進了客棧。
郭鏡搖了搖頭,心裏卻生出些後悔,就不該心軟答應張金,讓她跟着來。不過好在也要分開了。
客棧就在沱江邊上,但地理位置并不好。
客棧裏面坐着個穿着布衣的男人,見到先進來的方千和張金,只簡單地問了一句,“住店?單人房還是雙人房?”
張金答:“兩間雙人房,一間單人房。”
反正一路上也是這麽過的,那個唐糖生病了,吳盟和她一直一間房。
客棧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濃眉大眼,聽了她的話,哦了一聲,眼睛卻盯着了後面進來的吳盟。見吳盟懷裏還抱着個女人。
他站了起來,走到吳盟身前。
吳盟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老板卻停住了腳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吳盟:“你傳話來讓我帶話,有人等了很久。我還想着你不敢來,沒想到你還真的來了。”
一旁的張金微微張大口,這人和吳盟認識?
她轉頭看郭鏡,郭鏡的臉色卻是一臉嚴肅。
張金不由好笑,這些人做什麽呢?認識人不是很好嗎?
“給我安排好房間,我自然會去見。”吳盟淡淡的開口。
那老板松了口氣,“那就好。房間嘛,自然早開好了,只是沒想到你還有其他朋友一起。”
“那你就多開兩間。”吳盟說。
那老板笑了笑,眼睛卻掃向一旁的郭鏡和方千,“你還敢帶朋友來?吳盟,你的膽子果然還是很大呀。”
吳盟回答:“我從來如此。”
那老板從抽屜裏拿了三把鑰匙,領着幾人進客房。
吳盟回頭看了看郭鏡,郭鏡會意,拿了一把鑰匙,拉着張金進了一間房。
張金進了屋裏,臉色不由有些發紅,“你做什麽?”
郭鏡笑了笑,“在漠河,你非要跟着我。這不就是目的嗎?”
張金臉色一紅,又氣又羞,“你,你……”
“我聽說你是剛大學畢業啊,你說你不去上班,非要到處玩…….”
“要你管。我家有錢不行啊?”張金接口。
郭鏡笑笑,“好了,這幾天你都跟着我吧。這鳳凰嘛?倒是有可看的東西。”
“真的?”張金幹趕緊問。
郭鏡點頭,“真的。”
張金心下得意,郭鏡對她果然是有些意思的。正要再說話,電話卻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不由皺眉,“怎麽回事啊?我又不是十歲的小姑娘。”
郭鏡嘆氣,“你一個小姑娘跟着人就出來玩,你家裏擔心也是應該的。”
張金唉了一聲,接了電話,“爸爸。”
電話那頭的父親顯然很生氣,劈頭蓋臉把她罵了一頓,無非就是不懂事啊,趕緊買票回家,外面危險之類的。
張金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哪裏聽得這些話,“爸爸,我都大了,我不和你說了。”
她正要挂電話,那邊卻說了一句,“你在那等着,把地址發給我,我讓人來接你。”
張金懶得再說,啪一下挂了電話。
郭鏡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嘆氣,“你父母也是擔心你,說實在的,趕緊回去吧。”
“誰要他管啊,從小就是這樣。”張金氣鼓鼓的,“還說要來接我,我都多大了。我讀書時候管得緊,現在也管得緊,都給他說了,我是和朋友一起的,非這麽小題大做。”
她說話噼裏啪啦的,倒是讓郭鏡無處插口。
年輕人,向來喜歡這樣。郭鏡嘆氣。
“那老板姓什麽啊?我看他和你朋友吳盟是認識的。”張金拉着郭鏡出去吃飯的時候,悄悄問他。
郭鏡說,“馮吉。他和吳盟是老相識了。”
當年吳盟在這兒差點喪了命,也多虧了這馮吉通知他。不過說是朋友也不是,馮吉也是替人幹活的。吳盟進到這湘西地盤,自然就進了別人的視線。
進到馮吉的客棧,總比直接進到那些人的窩裏好。
馮吉管着客棧,自然有生意要做,可是第二日還是整治了一座酒菜請了吳盟。
見吳盟和方千進來,不見其他三人。
馮吉說:“你這是怕了?”
吳盟接口:“不相關的人,就算了吧。”
“既然是不相關的人,又何必帶來呢?”馮吉不解。
吳盟說:“這鳳凰總得有個旅客不是。不瞞你說,那兩個都是普通客人。”
“郭鏡,我倒是記得的,當年你讓我打電話第一個就是他。”馮吉笑了笑,“這可不算不相關的人。”
“我的命總比他們管錢吧。再說,我如果死了,多那兩個對他們也沒用。”
馮吉笑一聲,“看來要進去的就只有你們兩了。”
“不對。”
馮吉望他:“還有那個昏迷的?你不怕她進去了,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吳盟回答:“那是我的女人。”
馮吉哦了一聲,“我不太明白你。”
“你的話遞出去沒?”吳盟看他。
馮吉倒了一杯酒,那是最烈的白酒,“你才來,我就送了信過去。這兩天就會有人來接你。說實話,你不該來。”
“這杯酒我敬你。”吳盟擡起酒杯,“你拿了人錢財,總是會替人辦事的。”
“就為這個敬我?”馮吉笑了笑,“我當年拿了你的錢,為你撥了一個電話,你可知道我後面可是斷了一只腿。”
他伸出左腿,半截假肢。
“好在沒斷全部。”吳盟喝了酒。
馮吉哈哈笑了一句,搖頭嘆氣,“和你做生意太不合算。所以這次我接的是別人的生意。”
“這也不錯。”吳盟點頭,“不過我有個東西,你看價格怎麽樣”
他說話間,一邊一直沉默的方千拿了一把槍放在桌上。
“德國生産,扳機快速不需使用太大力。”吳盟淡淡開口,“我已經将子彈裏面的印記消了,沒人知道這是誰的槍。”
馮吉慢悠悠拿起了那把槍,看了半響,他輕輕板了扳機,槍口指向吳盟,“你覺得一把槍就能和我做生意”
一邊的方千臉色微微一變,他的手微微一動,吳盟卻淡笑:“這槍我已經替你開了。你會願意的。”
他伸手拿了自己手機出來,很快劃開了視頻。
一個男人,斷了五只手,左手臂上有花紋。
“你想不想看?”他問。
馮吉覺得自己的呼吸微微有些快,他望吳盟,“你找到這人了?”
“販賣器官,逃到緬甸,不巧我三年前去過一趟緬甸。”吳盟說。
“你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馮吉冷聲,臉上肌肉在動。
吳盟看他:“你曾出過二十萬買這人的命。我總不能不和你做生意。”
“我不信你是為着這一天?”
“那當然。只是我沒想到居然還能用到而已。”吳盟回答。
馮吉的小女兒就是被那個販賣器官的人抓走的,等到找到的時候,那個小女孩沒了動靜,腎和眼睛都被人取走了。馮吉花了好幾年才找到線索。
但是最終禍首卻逃走了。而吳盟三年前去緬甸,不過是為的另外一件事,無意中發現了這人。
“你也知道,這些東西是不能流通買賣的。”吳盟指指他手上的槍,“你這幾年做生意,也總得需要點護身的不是?除了這一把,我還有一把別的,威力嘛?我的東西,你總該放心。這東西,加上一條命。你看值不值?”
“上次沒有徹底要我的命,人家已經算是慈悲。”馮吉遲疑,“我若是在和你做生意,就是不厚道了。”
“你總有個藤家親戚不是。”吳盟說,“再說,藤家規矩,出了湘西,他們就不再追蹤。”
“你是要我逃出去?”馮吉苦笑,“這生意總不劃算。”
吳盟搖頭:“我只是讓你在我需要的時候,按時間來接我的人,然後送出湘西。藤家最想要的是我的命,我留下,總不會讓你太倒黴。”
馮吉在這湘西做了很多年生意,若是沒有幾分拼命的本事,也不會只是斷一只腿。
“看起來倒是劃算的。”馮吉緩緩開口,“只是老規矩,那邊總會懷疑我。”
“我來了你的客棧,你敢讓我在這兒住。”吳盟說,“就不怕他們懷疑你。”
馮吉嘆氣,“我當年不該為了錢招惹你的。”
吳盟為他倒了一杯酒,“我敬你。”
總有一些人,懂得規矩,拿了錢就得替人辦好事,而馮吉就是這樣的人。
而滕家更是懂規矩的人家。
淩晨兩點,沱江上已經沒有人聲,酒吧的歌聲也淡了下去,唐糖卻在昏迷中醒了,而吳盟坐在窗邊,吊腳樓外,江水在緩緩流動。
他沉默地坐着,唐糖看去,只能看到一個側影,天色不過是微微有點月光,如刀削般的輪廓忽明忽暗。
唐糖坐了起來,細微的聲響。
吳盟回頭。
“睡得好嗎?”他過來,拿了一顆藥,倒了一杯水。
唐糖接過,她喝了水,回答,“我覺得今天好多了。”
她此時的精神比往日都要好,不那麽昏沉。而眼睛,她摸了摸,好像并沒有什麽濕潤。
吳盟笑了笑,摸摸她的頭,“餓嗎?”
唐糖搖頭,“奇怪,我總着覺得我最近昏睡中都吃了東西。”
吳盟笑,“你是做夢吧。”
唐糖想了想,最近這些日子,幾乎都是這樣,每次感覺自己要窒息時,總有人喂她東西,而每次只要喝了,她整個感覺就要好一些,至少那些無處不在的蔓藤好像退散了一般,可是當時混混沉沉的,現下哪裏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吃了東西,還是做夢。
“是不是你喂我了?”她擡頭。
吳盟笑笑,“你昏迷的時候,幾乎沒有進食。”
唐糖哦了一聲,掀開被子,很奇怪,她現下的狀态前所未有的好,不說精神,就是力氣都和她平日裏一般。仿佛過去一個多月來的折磨都消失不見了似的。
“怎麽了?”吳盟見她一臉沉思的模樣。
唐糖望他:“你沒對我做什麽吧?”
吳盟似笑非笑的往她:“我倒是想來着。可是你那狀态,倒是不太适合。”
那眼神暧昧之極。
唐糖笑,“我看你也不敢。”
話雖這麽說着,人卻進了洗手間。
嘩嘩的水聲傳來,吳盟轉身看着窗外,過了這一夜,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這個晚上,想必滕家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外面有人扣門,他走了過去,打開門,是郭鏡和方千。
“唐糖呢?”郭鏡問他。
他看了看浴室。
郭鏡會意,“你真的不願意讓我跟着?”
吳盟搖頭,“是,你留在這兒,我已經和馮吉談好了。”
留下郭鏡,如果唐糖能平安出來,至少有個奔處。
郭鏡低聲:“我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吳盟拍了拍他肩膀,低聲:“放心吧。當年我一個人都能活着出去,況且這次有大哥。如果到時候我們都出不來,你記得按照我們約定好的做。”
郭鏡看方千,終于是沒說話,轉身又出了門。
待郭鏡出去,方千才低聲,“那把匕首還是給那姑娘吧。”
他說的匕首,吳盟自然知道。
吳盟想了想,低聲,“我明白。”
唐糖總得有些東西護身,可是那把匕首和剛接受了他的血的唐糖來說,卻有些過于沉重了。
“她要活着,總得受些痛苦。這不過是第一道。”方千沉聲。
吳家人的血,而且還是吳盟的血,只能牽制住孟家術法一時,而且這血對寧家人的怨靈總是有些負作用的,若只是負作用也就罷了。
進到藤家的領地,如果唐糖一直昏迷也是萬萬不行。滕家會将所有躺着的人當成死屍,變成他們的傀儡。
但是吳家的血注入寧家人身體中,這就會融入主人的身體裏,一旦怨靈不接受新血,那麽對唐糖來說,勢必又是另外一重災難。吳家的溶生術法,據老太爺說只有民國時用過,而那時候怨靈并不接受新血,因此主人被兩種力量活活折磨争鬥撕扯而死。
如今唐糖能自己活動了,想必吳盟已經注入了最後一道工序。
方千微微嘆了口氣,吳盟這是沒有回頭路了,一旦滕家不幹,那麽這兩人都出不了湘西。而即便滕家願意,吳盟也出不了。
滕家從來不做沒有對價的交易,更何況現在這個交易人和滕家是莫大過節的。
這也是他決定跟來的原因,無論如何,他和吳盟都是吳家人。
“我先回屋了,你們先休息,準備好。”方千轉身出了門。
若是吳盟出事,他也不好去見老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