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客棧的前廳此時除了老板老秦以外,并沒有人。聽到門口的動靜,便見到郭鏡身後跟着個年輕男人進來,便知道這人就是郭鏡說的朋友,“吳盟是吧?房間我開好了,這是鑰匙。”
将鑰匙遞過來。
吳盟接過:“麻煩秦哥了。”
伸手拿了鑰匙,抱着唐糖往客棧後院去。
老秦這才看到他懷裏還抱着個女人,她的臉伏在吳盟懷裏,并看不到模樣。
但是老秦心裏還是咯噔一下,看郭鏡一眼,“鏡子,你這朋友不會是……..”
後半句還沒說出來,郭鏡已經打斷了他的話,“秦哥放心,我用人頭擔保,那女孩也是我朋友,生病了,絕症。沒多久日子了,最後的願望就是要看極光,吳盟才帶了她來的。這事吳盟心裏難受,也不想讓人打攪她最後的心願。所以…….”
郭鏡的借口說得非常順,不過如今看來,這借口有一半是真的。
“原來這樣,唉,可憐年紀輕輕的。”老秦想了想剛才那女孩的樣子,心下的疑問便變成了唏噓,“鏡子,你讓吳盟放心,這兒他們想住多久就多久。我保證不會有人打攪。你哥們也是個有情人了。”
郭鏡感激一笑:“秦哥,那就麻煩了。吳盟的車,我開到後面去了?”
老秦這才注意到外面那輛滿是泥水的車,“去吧。我家後面大。”
郭鏡這才出去将車開到老秦家的後院去。老秦家的院子連着前面的客棧,但是中間卻又是割斷的,只有一道門。
那院子周圍都有兩賭三米多高的圍牆。車停在裏面,倒也不顯眼。
郭鏡停了車,又去外面買了吃食提着進了客棧,才要去後面吳盟的房間,卻見張金從二樓下來,這客棧前後兩棟樓,張金住前面一棟二層。
“我剛才還說肚子餓呢。”張金過來看他手裏提的東西。
郭鏡将其中一份遞給她,“你拿着先吃,我先給我朋友送去。”
“你朋友?是在蘇州你們一起的那個?”張金問。
郭鏡笑,“你這記性還不錯。”
說罷,也不等張金在說話,已經往後面那棟樓去了。
吳盟将唐糖安置好,進了衛生間沖了澡出來,郭鏡已經敲門了。
“車我停好了,放心。”郭鏡開口,現在是下午,大部分人都跑去玩了,在客棧的人極少。
吳盟嗯了一聲,又問他:“我讓你取的東西呢?”
郭鏡早将東西帶進了房間。
吳盟這才去拉開馬皮口袋,一把□□,一把□□,還有二十顆子彈。這些都是當年從尼泊爾回來後就收起來的東西。
将□□裝上子彈,而後将□□收好。
最後他才将那把匕首拿了起來。細細看了看,才将匕首放在一旁。
郭鏡在邊上看着,一言不發,待他收好,郭鏡才問他,“你這次的麻煩很大?已經到了要人命的樣子?”
吳盟嗯了一聲,并不回答,只擡手試了試唐糖的額頭。
“你的右手怎麽還受了傷?”郭鏡已經很久沒看到過吳盟受傷,但是這一年多以來,卻已經有兩次,上次是腿,這次又是手。
“沒什麽大事。”吳盟應聲,一邊從包裏找了一個藥瓶,倒出幾顆藥,将藥碾碎成沫,放在溫水裏面。這才将唐糖扶起來,“唐糖,來,吃藥了。”
即便是扶起來,她的頭還是歪在吳盟肩膀上,眼皮動了動,卻依然還未睜開。
“唐糖,乖,起來吃藥。”吳盟低聲。
如此叫了好幾遍,可是她的頭依然還是歪在一邊,若不是微微起伏的呼吸,郭鏡都懷疑眼前的唐糖是個死人。
吳盟捏住她的嘴,将水喂到她唇邊,“乖,得先吃了這藥。”
合着藥的水,喂了幾次,卻又都流了出來。如此反複幾次,一杯水,她恐怕才喝了一小口。
吳盟将她被子蓋好,才回頭,目中滿是疲憊。
郭鏡忍不住有些心酸,望他,“唐糖怎麽了?”
“她遇到點事,受了點傷。”吳盟回答,伸手接過郭鏡遞過來的煙,“我要帶她去趟湘西。”
“湘西?那不是你.......”郭鏡的話說了半句,沒再往下說。
“是。”他回答得便無表情。
“去了那兒,你就是死路了。”郭鏡輕聲,“難怪你要來拿這東西。吳盟,這是事關性命的事。你不能義氣用事。”
“這兩把槍是給帶話人的,我已經帶話過去了。”吳盟回答。
中間人要槍,而這東西在國內并不能買賣。
郭鏡嘆了口氣,“這事你可以告訴我,我給你帶過去的,何必又要折騰來這邊。”
“鏡子,幫我辦兩張護照和簽證。不要用我和唐糖的名。”吳盟說,“我不瞞你,追在我和唐糖後面的人不是善茬。我這次也沒有把握。”
既然前面後面都是狼,那只能賭一把了。
“後面的人?吳盟,這是什麽意思?”郭鏡心下一沉。
吳盟看他,“你幫我把這事搞定就好了,其他的別問了。相信我,問了沒有好處。”
這似乎是要逃命的事。
郭鏡心裏很沉,他很少看到吳盟這樣的樣子。
他越說越快,到最後郭鏡的心卻越來越沉。
“全部都是為了唐糖?”郭鏡最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床上的唐糖依然閉着雙眼,即便只是這麽一會兒時間,她的額頭上又全是汗。
吳盟沒問答,只沉默着,那煙燒得很快,幾乎要燒到了他的手。
“值得嗎?吳盟,你極有可能會搭上自己的命。”郭鏡問。
吳盟将煙頭丢了,拿起桌上放着的餐盒,良久,“如果是在黔城,我肯定告訴你,不值得。”
但是現在,我也不知道好感什麽時候變成了喜歡,而喜歡什麽時候變成了看到她受罪,心裏就疼得受不了,恨不得替她承擔所有的痛。
“她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郭鏡看着躺在床上的唐糖,忍不住問道。
是什麽樣的疼痛将她折磨的即便是昏迷和睡夢中都扭曲着臉。
吳盟沉默,良久,“有二十幾天了。”
二十三天。她的眼睛剛開始的時候是流血淚,醫院自然是沒有辦法的,但是還是給她用了藥。
在杭州的醫院等到好幾天後,她的高燒終于退了,但是卻如李醫生所說,她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
待她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帶着她離開了醫院。
手腕上的血痕越來越重,她木盒子外面的木花紋已經變得烏黑發紫。
而嚴重的血淚卻依然不時在發生。
孟家的蔓藤纏生術雖然當日被他打斷沒有再進一步,但畢竟還是對她起了後作用。
而這術法如果不及時完全被清除,就如毒素的後遺症。時間一久,不但她養的四只小鬼會被困死,而她自己也會被纏繞窒息而亡。就像身體內部慢慢長出新芽,新芽慢慢長大生長,樹藤會盤繞着她內裏的每一個器官,吸進她身體的每一根血管中的血。直至她耗盡最後一滴血。
每一個獵人家族都會有自己的方法迫使寧家人就範,可是每一個家族卻都不一樣。
他姓吳,并不會孟家的方法。而吳家人有人會嗎?他求了老爺子,可是老爺子只回答了兩個字,湘西。
而湘西意味着去哪兒,他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湘西藤家或許是有辦法的。
“既然要去湘西,為何不直接去?是不是你說的追你們的人?”郭鏡問,吳盟歷來做事冷靜從容,可是這是第一次郭鏡看到他的慌亂。
“總得有個障眼法的。”吳盟低聲,這二十多天,孟家并沒有真的打算偃旗息鼓,若不是他不斷變換線路,甩開了後面的人,現在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而将近一月的時間,恐怕孟家也拿到了他們想了解的信息。
不過這樣也好。
她像是個瞎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可是每一步,腳下卻都是深淵,而深淵中總會伸出無數只手,卡住她的喉嚨。
她想要擺脫,深淵中又有無數蔓藤湧來,他們從她的嘴裏,眼裏,耳裏鑽進她的身體裏,吸食她的骨血。
她痛得受不了,在深淵中癱倒在地,她聽見了四只小鬼在她耳邊痛苦嘶叫。
“救我,救我。”她聽見他們說。
她伸出去的手被蔓藤纏住。
痛苦的悲鳴還在繼續。
血不知從何處湧來,滴在她的嘴裏。
纏住她的蔓藤像是被火燒一般慢慢後退,扼住她脖子的手在逐漸減少撤去,她終于在這黑夜中呼吸到了新鮮的味道。
有點苦澀的味道。
她微微睜眼。
外面劃過無數顆星辰。
一盞燈,一個人,倒影在她眼裏。
“吳盟。”她的聲音又幹又啞。
吳盟微笑,“唐糖,你這次可是睡了四天三夜了。”
這是她最近昏迷的最長時間了,過去的這些日子,至少每天都能醒過來一兩次,但是自三天前來到漠河,她就沒再醒過。
唐糖看他,“你的眼睛怎麽了?”
他的雙目微微有些通紅,往日好看的雙目,現在卻有些過于疲憊了。
吳盟無聲笑了起來,“你再睡下去,我可要把你丢在這兒了。”
“這兒是哪兒?”她問他。
“漠河。”
她哦了一聲,微微低下了頭,左手腕上面的紅痕已經變成了青紫,而形狀就像是一只藤枝。身體裏似乎還蔓延着生長着的蔓藤正在死死纏繞着她的每一個器官。
“唐糖”他輕聲叫了她一聲。将溫水遞到她手上,“餓嗎?”
她搖頭,擡眼看他,“吳盟,将我放在這兒吧。”
她身體的機能衰敗得比預想中還快,她的眼睛已經看人模糊了,而手上的青紫蔓藤越來越重。
既然已經如此,何必在連累他人。将我留在這兒,我會找個地兒将自己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