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雲關鎮的夜色讓淩之華的那一槍沸騰起來。
淩家再也沒有想到,平日裏謹小慎微的淩之華竟然因為股權的事謀劃殺了自己的堂兄弟淩之平。一場喪事接着另外一場喪事。将事情報備了公安局,到底還是醜事,淩家草草就收了尾。
羅成從羅家祖宅回來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
羅寧還在做飯,葉寒收着行李,一件又一件,很慢。
吳盟在檢查自己的車,玻璃壞了,看來要回蘇州去修了。見到羅成滿眼的疲憊,吳盟搖了搖頭,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羅成進去葉寒的屋裏,看到她收拾東西,眼皮慢慢垂了下來,半天才張嘴,“我昨晚告訴了唐糖,你和寧姐去過淩晶婚禮的事。還有婚禮當天,你一大早不在,吳盟哥問過你去哪兒,我說你和那幫大學生出去了。我沒想到,那個叫張金的大學生還沒出門。”
當時他以為吳盟不過是随口問的,并不太在意。
葉寒嗯了一聲,并不說話。
羅成輕聲,“你怪我?”
葉寒将手中的東西放下,“我沒有怪你,這件事我還是不後悔。只是我沒想到會連累唐糖和她的朋友。”
說起唐糖,羅成臉色白了白,終于還是将事情放進了心裏,經過昨晚的驚駭,他是一輩子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所謂先人的東西,他還是沒有天賦的。他還是當個普通人為好。
楊帆的身體到底是有些不舒服,一連在發燒,夢話連篇。
唐糖帶着她去鎮上的診所打點滴,從昨晚到現在,楊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唐糖去買了粥回來,她也只搖了搖頭。
唐糖也不勸她,兩人沉默地看着外面的陽光。
半響,楊帆才開口,“唐糖,我想回北京了。”
唐糖點頭,“我已經為你定好了機票。我們今天下午就回蘇州。飛機是明天的。”
楊帆側眼看她,“唐糖,你不和我回去?”
唐糖搖頭。
楊帆良久,才輕聲,“那個吳盟,他救了我。”
唐糖嗯了一聲。
若不是吳盟跟着夏陽,楊帆也不知道現在被夏陽送到了何處去。雖說沒有造成楊帆身體上的傷害,可是........
打完點滴,吳盟的車也開了過來,唐糖扶着楊帆上了車。
卻見羅成和葉寒跟了過來。
見到唐糖,羅成趕緊躲到自己車裏,而葉寒卻下了車和唐糖打招呼,“唐糖,我非常抱歉。”
在那個院子裏,她到底還是想要阻止過淩之華和羅寧。
唐糖擡眼,“寒姐,你有你的選擇。”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不同的選擇。夏陽和羅寧達成了默契。淩之平的死自然再也無人會提起,所有罪責自然都會由淩之華承擔。
而吳盟為了羅寧和葉寒的情誼,自然也不會說出真像。每個人都有選擇,在這件事中,她和揚帆不過是路過的陌生人。
葉寒看了看吳盟,最終還是回到自己的車裏。
羅成沉默,到底還是跟了過去。
吳盟的車駛出雲關鎮的時候,揚帆回頭,自始至終,夏陽都沒有出現。
揚帆突然淚流滿面。
回了蘇州,揚帆第二日就坐上回北京的飛機。
湛藍的天空,薄薄的雲層,飛機劃過,只有淡淡的痕跡。
吳盟看她,“不舍得?”
“不舍也得舍。”唐糖說,她自然是不舍得的,可是只有離開這兒,揚帆才可能會好得起來。而她堅信,以揚帆的性格,當看清一個男人以後,她會走出來的。
“送走了你的朋友,你呢?”吳盟問她。
唐糖笑了笑,不說話。
“你見過了陳右安?”
唐糖點頭,心裏沉重得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想到孟家,她目中忍不住微微的迷茫。
吳盟的車突然剎住。
他側身看着唐糖,“出了什麽事?”
當日他只顧得去和夏陽周旋,查淩之華的事,轉眼去找她時,她已經出現在羅寧家的小院子。
唐糖看着窗外,江南的風光再美,卻也沒有一件進了她的腦子。
“他說我是個怪物。最重要的也許陳征還活着。”
吳盟一笑,“活着不是好事嗎?再說這世界上怪物多着呢。你不必老想這個問題。”
“至少不是我這樣的。他說的不錯,我從基因上就是個怪物,現在還是個殺人犯。”唐糖嘆氣。
即便是這句話,她卻始終沒有看他,只看着外面,目光一點也不動,甚至于這句話她都說得毫無情緒。
吳盟伸手,将她的臉板向自己的方向,“唐糖。”
唐糖擡眼,他的面容落在她眼中。
唐糖想伸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吳盟卻一把将她拉了過來,“唐糖,不管你是什麽,你變成什麽,或者你覺得自己是什麽,但在我這裏,你………”
話沒說完,車窗卻讓人敲了敲,一張清麗的臉映在眼前。
吳盟松開了手,搖下了車窗。
唐糖自然也看見了淩晶,還有站在她後面的夏陽。
咖啡店裏,夏陽要了兩杯咖啡。
一杯放在了唐糖面前,唐糖攪着,根本懶得擡眼看他。
夏陽嘆氣,“唐糖,再怎麽說,你我也算相識一場。”
唐糖終于擡眼,“是你将楊帆催眠抓了起來的,對吧?”
夏陽嘆氣,“當時羅寧和淩之華都看到了她,淩之華在我面前說了好幾次要除掉楊帆,我也是沒有辦法。”
“這麽說,你還是保護了她?”唐糖諷刺了一句。
夏陽無奈,“唐糖,我若是有心傷害她,吳盟找到她時,她也不可能完好。”
“這麽說,還得感激你了?”
“不管怎麽說,我确實愧對了她。”夏陽低聲。
唐糖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在你把她帶出去丢在車上之前,吳盟已經找到他了。夏陽,其實當晚淩之華有一句話說得挺對的,你之所以見死不救,還幫助他們,與他們合謀,催眠楊帆,其實也有你自己的秘密。吳盟拿出來的那幾張股權書,根本是新做的,當時淩之華着急,根本沒看出來那兒的簽字不是淩之平的字跡。你其實也為的是股權,這一點你和吳盟都很清楚。”
夏陽笑笑,“若為了那點股權,唐糖,你也太小看我了。淩家的廠子股權,我全轉給了淩晶。”
唐糖微微一愣,“那麽你是為了什麽?你愛淩晶,你不怕她對你?”
夏陽擡眼,看了看外面不遠處車上的淩晶和吳盟。
半響,才轉頭,“如果她要怪我,我也不後悔,我也不瞞你,淩晶是淩之華的女兒這件事我幾年前就從寧姐那兒得知了。我只是沒想到竟然有那樣不堪的事。岳母一輩子活在懦弱中,即便對淩之平和淩之華恨,也只能埋在心裏,淩晶很清楚知道母親的心事,她不知道為什麽,可是我永遠不想讓她知道這樣的真相。而淩之平,我既然又有這樣的機會,我就順水推舟罷了。”
唐糖看他,“你還真為自己打造了一副情深的模樣。只是太牽強了。”
“無論我是為了什麽,都是過去。我想你也不想知道。我是真沒想到将你和楊帆扯了進來。”夏陽嘆氣,“我對不起楊帆。不過幸好有吳盟,這件事到底沒有讓我們走得太遠。不過岳父看到寧姐拿着那副袖箭的時候,我想後續一切無論誰做什麽都沒有什麽意義了。即便我出手相救,淩之平也不會讓。”
“那副袖箭是淩飛的?”
“寧姐将淩飛當做自己的兒子。淩飛也當她是母親,淩飛的死,對淩姐一直是個很大的傷害。那袖箭吳盟給了葉寒。葉寒就轉給了寧姐。”
“淩飛真是吳盟殺的?”唐糖問道。
夏陽看她,“是。”
唐糖一愣,她覺得吳盟不是那種會殺朋友的人。
再說如果殺人的人是吳盟,那寧姐為何殺淩之平?而且寧姐對吳盟很好,包括葉寒也同樣如此。
唐糖再要問,卻又聽夏陽笑道,“唐糖,每個人都有秘密。包括吳盟。你又怎麽能肯定他對你和揚帆是完全沒有任何惡意?而且孟家的人從我這兒打聽過你。唐糖,你呢,你又有什麽秘密?孟家做珠寶的,和你竟然有過節?”
唐糖再也沒料到他提起孟家,“你若是挑撥我和吳盟的關系,倒也不必。我和他本來就只是普通朋友。我問你,你和孟家有關聯?”
說道孟家的時候,她的目光明顯的厭惡。
夏陽笑笑,“孟家和淩家生意有往來,孟家人在我們的婚禮上見到你,和我打聽你一二,也不足為奇吧。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唐糖冷笑不做聲。
夏陽收起笑容,終于低聲,“唐糖,代我向楊帆說聲抱歉。”
“你不值得。”
“當日吳盟發現了我對楊帆一事,我已經吃過教訓。”夏陽自嘲地一笑,“淩之華放在屋裏槍的子彈是我換出來的,說到底,我還是救你一命不是?你代我說一句也沒什麽吧。”
唐糖厭惡地看他一眼,“淩之華來院子的時候,你和吳盟就已經在了?”
“吳盟先帶着楊帆過去,我是看到淩晶回來才過去的。淩之華這人做事歷來謹慎,若不是吳盟讓岳母演了這一出,淩之華憤怒之下去找了寧姐。我想淩之平的死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夏陽哀嘆了一聲。
唐糖這才哦了一聲,當初覺得奇怪,無緣無故的,淩晶母親怎會跑去找寧姐?看來那個懦弱的淩晶母親其實也不是真懦弱。
兩人說話間。卻見咖啡館的外面駛過一輛車,遇到紅燈,那輛車停了下來。
車窗搖開,副駕駛位置上坐着一個年輕人,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看着前方,一動不動。然而那副面貌,還是讓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好看而溫潤,白襯衫讓整個人更加幹淨清爽。
夏陽笑笑,轉頭正要說什麽。
卻見唐糖已經跑了出去,她跑得很急,不過瞬間,她已經沖到了那輛車後面。
可是交通燈卻再次閃亮,那輛車絕塵而去。
唐糖伸手攔了輛車,跳了上去。
不過瞬間,就消失在視野裏。
夏陽奇怪,這是怎麽了?難道唐糖是見到故人了。
待淩晶和吳盟進來的時候,夏陽的身邊早沒有唐糖。
夏陽指了指外面,将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吳盟微微皺眉,問了方向,看了看二人,“我有事,先走一步。”
他快步轉身。
淩晶叫住他。
吳盟回頭。
淩晶看他眼中的焦急之色,到底忍住了,輕聲,“吳盟,再見。”
吳盟點點頭,急匆匆走了出去。
淩晶緩緩坐了下來,夏陽已經為她要了一杯她喜歡的咖啡。
淩晶擡眼看他,“父親的死,吳盟都告訴了我。”
吳盟說她有知情權。
夏陽心中微微一暗,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艱難,“你怪我嗎?”
“我想帶着母親去另外一個地方。”淩晶輕聲。
“你......”夏陽覺得聲音很艱澀。
淩晶看了看外面,外面已經不見了吳盟的那輛路虎,她轉頭看夏陽,“很多事,我不想知道,我裝作不知道。可是我是知道的。母親的事,哥哥的事。其實我躲避了很久。但我父親,畢竟是我父親。我不怪你,不怪任何人,你們都有理由,寒姐和寧姑是為了哥哥,畢竟當年大哥的死我們都有責任;而你和淩之華,或許是為了別的。我不怪。但是讓我坦然,我一時間做不到。吳盟說我有權決定以後要如何做,我現在想做的是離開這裏。”
“你要去哪兒,至少讓我知道你去哪兒。”夏陽點點頭,心裏一時間覺得很痛,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答案,但是既然沒阻止她來找吳盟,就注定會有這樣的結局。
淩晶笑笑,“如果有一天我心裏放下了,我會告訴你。”
她說話的時候,還看着外面,眼神中始終帶着落寞。
夏陽低聲,“你其實還愛着吳盟。”
淩晶面容微微一暗,半響,她擡頭看着夏陽,“吳盟已經離開了。”
就像一陣風,他來了,她以為他還是如從前,可是事實是只有她一個人還在夢裏,一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夢裏。
吳盟再也不屬于她的了,他愛上了別人。她在車窗外,看着他看向唐糖的眼神,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那一瞬間,終于是完全的承認,自己是完全的失去了。
吳盟從來就沒有屬于過她。以前如此,以後也會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本卷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