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聽見他聲音,她驚恐地站了起來,準備奪路而逃,待看清是吳盟,才又慢慢坐了下來。
吳盟微微走進了兩步,将手電關了,黑暗中,唐糖問他,“警察來了嗎?”
聲音疲憊不堪,還有幾分嘶啞。
“他們要找到這兒還有一會,我們先回去。”吳盟過來,伸手給她,“我們是朋友,相信我。我會給你處理好的。”
處理好?
唐糖沒有伸手,她依然蜷縮在一邊,低頭,低聲,“讓警察帶我走吧。”
她越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輕。
她是個殺人犯。
手在發抖,她将頭埋在膝蓋上,身體越縮越小,恨不得将自己縮成一團。
我是個怪物,我起了殺意,那四只小鬼就被她招了來,漫天血水。他的車裏全是血,任他如何厮打,那四只小鬼都牢牢将他按在了血中,不容他開車門,不容他有任何一點反抗。
那人活活被血水一點一點淹死。
而後,他們又悄然離去,車窗中再也沒了血。
而她的全身卻全是血。
“你啓開了殺咒。”那一瞬間,她聽到了老甲的聲音。
所以殺人的其實是她。
吳盟過來,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扶了她起來,“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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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一直在發抖,雙眼充血,眼睛凹下去,像是一對血洞,驚懼地看着暗夜,生怕不知從何時會跳出讓她崩潰的怪物。
吳盟攬着她,下來空曠黑漆漆的樓房,終于上了車,他将車裏的燈開了。
唐糖抱着雙臂,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塑。定定地看着前方那輛被撞壞的SUV。
吳盟顯然也不需要她說話,他将車啓動,幾下就離開了那個破舊的足球場。那輛SUV慢慢地沒了影子。
吳盟的車開過了平江路,過了觀前街,最後來到寒山寺下的一家客棧。
前臺沒有人,但是花廳裏葉寒正在和一個帶着眼睛的男人說話。那男人正是郭鏡。
吳盟和郭鏡是前一天晚上十二點過到的,他們和葉寒本就是朋友。每次來蘇州,住的地方必然是葉寒的地方。
聽到門口有動靜,葉寒便起身過來,“吳盟,你不是說淩晶家出事了嗎?事情怎麽樣…….”
話還沒說完,就見吳盟身後站站個女孩,一身濕漉漉的進來,一直垂着頭,像是生病了一般,毫無精神,鞋子在地板上還留着紅色的腳印,也不知是踩着紅漆還是怎麽的。
葉寒看了看,覺得這身形有些熟悉,不過也才過了幾秒,她突然記起這個女孩了:“唐糖。”
吳盟望她:“唐糖住在這兒?”
葉寒低聲,“是啊,昨晚她說要去見過朋友,阿城就送她過去了,一直沒回來,你怎會遇到她?你們認識?”
兩人說話間,郭鏡也過來了,剛想問,卻見到唐糖的腳下紅色一片,不有奇道,“唐糖,你的腳下怎麽全是紅色的?”
唐糖本來一直垂着頭,她只覺整個人都是漂浮的,像是一只木偶,無知無覺。她根本不知道別人在說什麽,直到聽到有人說紅色,她的腳,她才木然地低頭,地上的紅色,在燈光照耀之下特別刺眼。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四雙手将那人摁在血裏,慢慢的,那雙手變成了她的雙手。
死死地按住,一點一點,那吸允血的小鬼變成了她。
殺人的快意,恨意都侵蝕着她。
不要。
唐糖一聲驚叫,使勁往牆角蹲了下來,又縮成小小的一團。
她的尖叫很突然,将廳裏的幾人都吓了一跳。
“當沒見過她。”吳盟低聲。
也不管郭鏡和葉寒眼中的疑問,他幾步走到唐糖身邊,輕聲,“唐糖,別害怕,會沒事的。”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卻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燈光照在他臉上,目光堅定而溫柔。
唐糖躲在牆邊的身體慢慢挪了開來,“血。”
她低聲,“吳盟,血。”
她指着地上自己的腳印,一串腳印,上面确實是血。
她厭惡地看着,恨不得将自己的雙腳砍斷。
吳盟過來,将她一把抱了起來,“一會你洗完澡,所有事都和昨天一樣。過去了。”
他将她抱到房間,唐糖依然不敢看地上的腳印。
吳盟将她腳上靴子脫了,抱着她到了衛生間,脫了她的外套,将水開了最大。
一點點的紅色被慢慢沖刷掉,可是她褲子上,上身背心上依然還有。
“唐糖,你是自己來,還是我幫你?”吳盟低頭問她。
她卻躺在衛生間地上,閉着雙眼,不知何時竟然睡了過去。
左手腕上一圈細小的紅痕,像是刀割的一樣。
吳盟拍了拍她的臉,“唐糖。”
唐糖卻沒有醒,緊閉的雙眼微微皺起,仿佛在睡夢中也在經歷恐懼之事,而那手腕上的紅痕越來越重。
吳盟只得将她抱起來,客棧衛生間有浴缸,他放了熱水。
将唐糖穿的背心和長褲脫了,抱到浴缸中。
直到她身上再看不到任何血色,吳盟才将她抱到了床上,蓋上被子。她依然還未醒。
左腕上的紅痕卻越發明顯。
吳盟定定看着那只手腕,心中的猜疑終于慢慢變成了現實。
他坐在窗邊,一夜未睡,期間他終于是撥了一個電話,他已經好久沒有打這個電話了,那邊蒼老的聲音傳來,“吳盟啊。”
“太爺。”他叫了一聲。
老人的聲音在電話裏沙沙的,很不清晰。
吳盟放下電話,看着床上的唐糖,久久的沉默。
吳盟微微有些煩躁。
他轉頭去看唐糖,床上的唐糖還沒醒,她的眉目依然皺着,臉上一下是痛苦之色,一下又是舒緩之色。
這個丫頭,他當時在黔城和十堰察覺到的不尋常,原來并不是幻覺。他上次試探過,以為唐糖不過是奇異一點而已,沒想到她竟然是寧家人。
他狠狠地抽了一根煙。
李哥的死,和所有寧家人殺人的手法一模一樣,而這樣的手法,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寧家人只有經歷極度的恐慌才會使出這樣的力量。
寧家竟然還有活着的後人!被獵人追蹤了多年的獵物在這個時代終于是現身了!只是想來她現在正遭受反噬之苦吧。
他長長嘆了口氣,終于還是站了起來,起身,刀劃在了自己胳膊上,血便流在她唇上。
唐糖在沙漠中,怎麽也走不出去,烈日烤着她。
失去言語供功能的甲乙丙丁又像是恢複了一般,只是這一次,他們激烈的吵了起來,而起因不過是她動用了殺咒。
“老主人說過不能殺人,殺人一次就要經受一次反噬。”
“不能怪她。”
“我痛,我要喝水。”
“她現在的血是苦的,一點也沒有用,我們得等。”
……
一句一句傳到她大腦裏,如何也揮之不去。
唐糖聽到丙和丁的哭喊,想來這所謂的反噬之苦,他們也一起受着了。
她也疼,而殺人的恐懼依然還在腦海裏侵蝕着她。
她已經走不動,腳下黃沙越陷越深,到了最後,變成了一片血海,她也沒有力氣反抗,一點一點看着血海過了自己的膝蓋,腰,最後到了她的嘴巴。
最後血海又變成了黃沙。
黃沙掩埋的痛苦,非常人能忍,她想要呼喊,可是一張嘴,黃沙全進了喉嚨。
到最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有一個世紀那麽長,她只覺有人将清水灌了進來。
她好像活了過來,滿眼黃沙全成了綠地。
林間有着新鮮的空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而鼻尖的血腥味好樣只是幻覺。
只是她還沒呼吸到幾口,那個死人的臉卻又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他猙獰着大口撲來,幾乎要咬斷唐糖的喉嚨。綠林又變成了血海,死亡的氣息襲來,她忍不住尖叫起來,“不是我殺的你。”
“唐糖。”吳盟過來,伸手握住她的手。
像是溺水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死死地握住那只将她拉出血海的手,緊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