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屋子裏最整潔的一面牆上,釘着一張幾乎占據全部牆面的紙,那上面是張家的族譜。
族譜是張海客過來的時候和悶油瓶一起排出來的。
但悶油瓶告訴我們,他認為這張族譜中仍舊有差錯,因為少了一代人。
這是個很離奇的錯誤,也再度使我對張家如此龐大的體系感到頭痛。
悶油瓶似乎很在意這件事,還在族譜上做了很多标注,我不知道他有什麽打算,這張族譜就一直貼在那。
我閑着喝茶對着它看,越看越覺得眼花,胖子走過來對我道:“天真你有什麽見解?眉毛都擰到一塊了。”
我腦子還在打轉,就重複悶油瓶的結論:“少了人啊。”
胖子走過來,也盯着族譜看,他一眼看到了小哥,還指了指。
小哥在這張圖中的位置很特別,他是張家最後一代張起靈,可這張圖上并沒有他父親母親的名字,小哥的名字寫在圖中間偏下位置,四周是空白的。
胖子若有所思,然後拿起旁邊桌子上悶油瓶用來做标記的鉛筆,趴到牆上,大筆一揮寫了個什麽。
他挪開示意我看,我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這死胖子在悶油瓶的旁邊畫了個橫線,然後寫了我的名字。
胖子說:“缺你,這下全了。”
“缺個鬼。”我道,“老子姓吳,又不是姓張。”
胖子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罵道你他娘的說誰是雞誰是狗。
兩個人剛鬧了幾句,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我跟胖子對視一眼,都很奇怪,悶油瓶早上又出門進山了,他一般不會這麽早回來,而且聽那腳步聲,竟然是兩個人。
我最近也沒跟鄰居吵架啊,我很困惑,跟胖子走到門口,就聽見門被敲了敲。
開門一看,發現是張海客,張海客朝我們一笑:“我又來啦。”
我下意識就想關門,可注意到他身後還帶着一個人。
這人乍一看很眼熟,仔細一看又有些陌生,再仔細一看,我感到腦門上的血管一下鼓了起來。
我操竟然是小張哥,他刮了胡子,換了衣服,不再穿着那身髒袍子,頭發也洗得幹幹淨淨,竟然拾掇得很人模狗樣,戴了副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眯了眯,也朝我邪魅一笑,仿佛又變回了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個公子哥,這個人可比張海客難對付。
氣氛一下就有些尴尬,我們之前雖然在北京打過照面,但是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
他執意要見悶油瓶,我隐約感到不會有什麽好事。我跟胖子對視一眼,胖子顯然也不太高興,也看得出小張哥的意圖,小聲對我道:“見機行事。”又看向張海客道:“我說,你來可以,我們哥幾個歡迎,但讓你帶別人來了嗎?”
小張哥搶上來對我道:“你們別是認不出我了?你們不會的,我是小張哥,我們見過的,我來見族長了。”
胖子上前一步堵在門口:“見見見,見個屁族長!我們吳小三爺給你批條子了嗎。”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裏已經拉了一百個警報,他竟然找到了張海客,而張海客帶他過來,顯然說明他們之間關系很好,或者達成了什麽共識。最最不濟,起碼,他們都姓張。
小張哥絲毫不care我們的态度,自顧自地開始四下看我們的院子和房子。
“原來族長就一直住在這種地方?”
胖子道:“怎麽地?咱們小哥就喜歡跟這呆着,要啥有啥,還是我們村裏的偶像一哥兼本地最好的大廚。”
小張哥沒理會胖子,忽然轉回頭看向我,語氣暧昧地,“吳邪看來我小瞧你了,你挺有本事的嘛。”
我嘴角一抽,心說這他媽是什麽思路?
張海客站出來緩解氣氛:“冷靜冷靜,都系自己人。”
胖子本就很喜歡張海客,小張哥畢竟是他帶來的,也不好不給他面子,于是讓他們進屋裏坐。
小張哥沒有一點到了別人家的意識,進了屋裏手腳更加不老實,四處亂摸亂看,然後他就看到了牆上的族譜。
族譜我之前仔細看過,但我不知道他的本名,所以也不确定有沒有他,他不是張家本家人,只有這一點我是确定的。
他看了看,似乎不是很感興趣,又對我們道:“既然到了這兒,你們想攔也攔不住我。”
“你放屁!”我可能跟小張哥八字不合,我他媽又炸了,我直接站起來,張海客擋在中間,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對小張哥道:“你不要這樣說,你這樣說他娘的就不能聊了。”
小張哥笑了下,不過他忽然看到了什麽,指着剛剛胖子寫的地方用眼神詢問張海客。
張海客也湊上去看,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
我跟胖子對視一眼,胖子突然給了我後背一巴掌,對小張哥道:“看啥呢看啥呢,這你們族長親筆寫的,有什麽意見嗎?”
我努力不讓臉上的表情破功,斜着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又道:“其實寫不寫不重要,一張破紙咱們也不稀罕,但是咱們天真跟你們族長是什麽關系,長腦子就稍微想想。小哥是什麽人,你說見就見啊?”
張海客更加驚訝,胖子做了一個“我早就告訴過你”的表情,張海客表示“沒有!”
說實話我覺得這種情景很荒誕,一般名字旁邊寫的當然是配偶的名字,胖子是跟我開玩笑,沒想到用到這了。
我能怎麽辦,我他媽的也很懵逼啊!這個“名份”明明是胖子“認證”的,并不是悶油瓶認證的。我要是以此來拒絕張家人要回族長的要求,等悶油瓶回來,就他媽很難裝下去了。
一種難以名狀的尴尬湧上來。
小張哥嘴角勾起來,笑得頗為淫蕩:“沒想到族長真好這口,跟我推測的差不多,我說你吳邪怎麽就扒着族長不放呢,不過這對我沒什麽影響,我親自和他說,他會理解我的。”
我一下血往臉上湧,同時心中非常氣憤。
就在屋子裏氣氛一點就要炸的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悶油瓶。
小張哥一下湊過來,我擡起胳膊擋開他。
然而村裏的信號時好時壞,電話突然就斷了。
悶油瓶很少會打手機,不知道有什麽事,我習慣性地看向外面的山路,夜色中山只有一個影子,但我清楚地看到,山上有亮光,而且還在不停地閃爍。
那是我們的燈語,一定是悶油瓶,手機打不通,他就用手電打了燈語給我們。
胖子也道:“哎呦?”
張海客和小張哥雖然不懂燈語,但也看出了名堂,張海客問:“是族長?”
胖子撓了撓肚皮,道:“是,但是跟你們沒關系,這是小哥在給天真發信號。”
的确是給我的,我很疑惑。
小張哥問:“這什麽意思?”
我正要翻譯,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胖子卻道:“晚安寶貝兒早點睡,我晚些回。”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胖子。
小張哥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沒想到沒想到,族長看着挺正經,滿嘴騷話。”
騷話你麻痹,我仍舊奇怪,悶油瓶的燈語是:繩子,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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