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優雅的瘋子(4)
清若這個年紀的壓歲錢都在父母兜裏,賣乖賣萌要了一百塊錢。
花了三塊錢買了一朵鮮紅的玫瑰,剩下的九十七塊一股腦的從卡通小包裏掏出來一堆的往許念陽手掌心裏放。
面值不一的錢裏夾雜着小餅幹,糖果,巧克力。
她低着頭,陽光照過來在她黑黑的發頂反了一下光線很刺眼。
許念陽兩只手捧得滿滿當當,周圍有風,為了手裏的東西不吹出去,他握得稍緊。
清若還在低着頭在包裏翻找,最後一顆糖從角落裏扣出來,塞進他掌心裏終于擡起來看着他笑得明媚如夏。
許念陽穿着許父舊的工作服,胸前四個大口袋,上面兩下下面兩個,清若直接在他身上上手。
拉開兩個口袋上面的布料,小手揪着錢和糖果往兩邊放,動作間全是包裝紙的摩擦聲混着的軟糯糯的小聲音,“哥哥,草莓味的奶糖超級好吃哦~”
似乎對草莓味的東西情有獨鐘。
但是她每個星期的草莓味牛奶全部被他喝了。
他當然是故意的,只是現在怎麽突然覺得不應該。
許念陽好容易騰出一只手來,抓着她還在一個勁折騰的兩只小手,涼涼的。
把手裏的東西全部放回口袋,給她揉了揉手,暖和起來塞進來了她身前挂着的毛絨小手套裏。
“若若,我們去公園吧。”
“嗯。”清若看着他點頭,一只手隔着手套被他牽起,他的手迎在冷風裏。
清若換了個姿勢,挽着他的手臂,把他的手塞進了口袋,那裏糖果滿滿,順便拿出來兩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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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毛絨手套的手尤為笨重,清若剝了兩次都沒剝開包裝殼,氣得瞪眼鼓臉。
許念陽一直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頭發兩只手拉住她毛絨絨的手指帶着她撕開了包裝紙。
清若直接喂到他嘴邊,咽了一下口水,目光透亮裏是藏不住的想要着急,聲音潤色帶上了甜甜的水聲,“哥哥,啊~”
許念陽沒張嘴,把糖放到自己掌心,湊到她嘴邊下面,她想要別開頭,許念陽輕聲開口,“我吃下一顆。”
小姑娘來不及應話,已經低頭紮在他的掌心裏,溫熱潮濕的氣息撲來,小小的嘴唇在他掌心裏張開,舌頭卷糖的時候碰到了他的手心。
小姑娘笑眯眯的擡起頭,砸吧了一下嘴巴繼續剝糖。許念陽擡起自己的手迎着陽光看了一下,亮晶晶的一條印在他的掌紋線上。
似乎聽人說過,這條線是生命線。
因為春節,大街上連行道樹都被裝扮得喜氣洋洋,整條街放眼看過去都是紅色的領地。
清若帶着紅色的毛線帽,圍着紅色的圍巾,挂着偏粉色的手套。
兩個人走一段她就偏頭看一眼許念陽。
許念陽拉着她避過有些擁擠的路口,“怎麽了?”
兩個人剛剛過完紅路燈,這條路上人不是很多,清若停下腳步,許念陽也跟着停下轉身看着她。
她帶着手套手實在笨,扯了手套動作麻利的取下自己脖子間的圍巾,紮着的小辮子被撥得一前一後的,看着又呆又萌。
許念陽輕輕皺眉,還帶着她體溫的圍巾已經繞上了他脖頸。
她不會帶,扯到前面直接打了個結,不用看許念陽也知道有多奇怪。
清若滿眼星光璀璨,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滿意了,煞有其事的小模樣點點頭,“嗯嗯,哥哥身上也要帶點紅色。”
小包上別着她三塊錢買的玫瑰花,這時候拉下來鄭重其事遞過去,“哥哥,送給你。”
許念陽最近長了不少肉,不像原來那樣瘦得可怕,臉龐棱角分明,還沒張開的模子清冷俊沉,他周身老是壓着一股陰森的涼意,不像同齡孩子,也不太像一個成年人,給人的感覺很違和,卻總是帶出一股陰然森意的氣場。
現在圍了她亂七八糟圈上去的圍巾,一只手還拿着一朵玫瑰花,頭發亂了,緊緊皺着眉長長的睫毛灑下的陰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緒。
單看造型,怎麽看怎麽蠢。
許念陽擡手給她理了理小辮子,給她戴上手套,把她折下去的衣領豎起來圈着脖子。
牽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什麽話都沒說,玫瑰花折了多餘的枝節放進了口袋裏。
許念陽其實真的沒有想過要改變什麽,他的期待早在監獄裏的三年磨盡了,又或者早在十八歲那年就沒有了,或許更早。
沒有必要深究。
活着該是什麽樣?許念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毒打,無所謂。
饑餓寒冷,其實這些都沒關系。
因為最後這個世界都會下地獄,最後那一刻,他站在破敗的世界第一高樓頂,下面是看不到邊的喪屍,而後,槍裏的最後一顆子彈給了自己,給了世界上最後一個人類。
繁衍了幾千年的人類世界結束。
所以即使是重生也不需要任何改變,一切照舊,最後那個結果,他很滿意,也很喜歡。
小孩子不安分,被他牽着的小家夥蹦蹦跳跳的,手指帶着毛絨絨的手套在他掌心裏磨蹭,手心癢癢的。
許念陽側頭看她,有點想象不到她死是什麽樣,或者變成喪屍是什麽樣。
他緊鎖眉頭,周身的寒意蔓延。
清若正盯着一家寵物店看,回頭就見許念陽陰森蔓延的模樣。
甜甜一笑,晃了晃他手,“哥哥,你看好可愛的小狗。”
許念陽目光跟着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其實沒有任何差別的,這個世界在他眼裏除了她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建築物,人,動物,植物,一片漆黑,像末世之後,又像是世界還未誕生之前。
“嗯,很可愛。”許念陽點點頭,嘴角勾着輕柔的笑意,陰森的氣息瞬間潤脂如玉。
清若挽着他的手臂,小半個身子挂在他身上,巴拉巴拉軟乎乎的小聲音在和他念叨,“我超想要養一只小狗狗,不過媽媽說不可以,小狗狗拉臭臭,家裏會臭臭的,清若喜歡的蛋糕也會變得臭臭的。”
“臭臭的?”許念陽清冷的嗓音很細聲,看着不遠處寵物店裏的小動物們,臭?若若喜歡蛋糕,但不喜歡臭臭的。
許念陽初中畢業許家夫婦沒有讓他再繼續念高中,給他在郊區的工廠找了一份零時工。
說是零時工,其實和全天制的工人每天的工作內容一樣,只是因為他年齡小,不能簽勞動合同,只能算作零時工。
工廠承諾每月多給兩百塊錢,但是出了傷亡事故工廠概不負責。
許家夫婦同意了。
工廠有工人宿舍,許念陽一床棉絮,一床被子,一個枕頭,三套衣服兩雙鞋是全部家當,水杯是清若給他的自己帶到學校去用的小保溫杯,上頭印着y。
工廠在東邊郊區,步行到許家一個小時。
早上八點上班,下午六點下班,中間休息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工廠提供三餐,能吃飽但是吃得不好。
他每天晚上走一個小時的路來到清若家小區樓下,清若在上面做作業,有時候父母晚上在家,除了周末不讓她出門。清若找了個小竹籃,用完的透明膠帶繞上毛線,從房間窗戶放下去。
清若家在三樓,需要的線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小籃子裏放一張紙條,寫着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或者畫一個很簡單的圖案,加一顆糖果或者一顆家裏有的水果。
每天來回兩個小時,許念陽一走就是四年。
許念陽現在已經高出清若一個頭了。
內裏穿着黑色的針織衫,外面是大翻領的薄款黑色外套。
剛剛十月,k市的氣候還算溫和,只是早晚風有些大,于許念陽自己是完全可以只穿單件,但清若見到又要念叨,所以加了件外套。
都是清若買的,許念陽站在小區門口等她,無聊之餘想了想自己的那間小宿舍,從進門的拖鞋,到牙刷牙膏,不是她買的就是兩個人一起去買的,所有東西都有她的标記。
已經念初中的小姑娘頭發快長到腰際了,學校不讓披頭發,所以上學時候她都紮着馬尾,現在放下來脖子旁邊那一圈有點鼓鼓的小痕跡,眉眼璀璨,唇紅齒白。
人影才恍惚許念陽似乎已經看到了她的笑。
她好像一直都這樣,從第一次見到他,在那肮髒狹小的巷子裏看着他已經看着眉眼帶笑。
果然,笑得好看又勾人,眼光都會咬人心似的。
“哥哥~”
“嗯。”許念陽輕輕點了下頭,等着她走到近前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作業做完了嗎?”
清若一下苦了臉,翻了個白眼直接拍開了他的手,自己往前走不回答他。
隔着兩層衣袖,許念陽手臂輕輕落了一下力卻沒感覺到她掌心裏的體溫,跟着一個大步邁到她身邊牽了她的小手,“別氣。”
他只是随口說這麽一句,清若不會因為這樣的事和他生氣,或者說,只要不傷害自己,不管因為什麽事,她都不會和他生氣。
不需要證實,他就是知道。
小姑娘笑嘻嘻的和他手指頭相勾,手臂已經攀過來挽着他,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他的側邊,一路走一路和他說這個星期學校裏的趣事。
許念陽聽得認真,不時還會就自己的感興趣的點發問,清若或者回答他,或者不耐煩的忽略他的問題繼續往下講。
“若若,我的親生父親來找我了,希望我跟他回家。”許念陽等着她說完才開口,腳步沒有停下,口吻也沒什麽變化。
清若小小驚呼的啊了一下,愣了半天沒做回答,手被他牽着身體本能的跟着他往前走。
“哥哥你要回去嗎?”
清若停下腳步轉身開口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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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
我只相信你。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