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池映真聽她問起王芳他們, 想起今天在店裏和王芳寒暄時胡樂就在旁邊，就說：“是我以前的朋友。 ”
“映真不是上海人嗎？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上海的呢。”
“是我以前下鄉的時候認識的。”
“這樣啊，難怪你們氣質看起來就不一樣。”胡樂說道。
這就說得有點微妙了，池映真不願意別人這麽說王芳：“她現在只是生完孩子身材還沒恢複，再說了，我哪有什麽氣質啊。”
“別謙虛, 你可是我們系的系花, 祁燕彩心裏指不定多嫉妒你呢，就四個人, 她還輪不上系花哈哈哈。”胡樂說着說着自己也笑了起來。
池映真汗顏，總共就四個女生還要評個系花出來也是服了。
不管怎麽說，池映真還挺期待下次再見王芳他們的，今天都沒能和他們好好說上話，當時她離開柳縣時太匆忙了，沒來得及和大家打聲招呼，連大家有沒有考上大學都不知道, 不過現在看來，王芳應該是沒有考上的。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 池映真正在教室裏自習, 忽然有個同學進來跟她說, 外面有位女同志在等她，池映真眼睛一亮，她在北京認識的女性，不就只有前幾天才講過面的王芳嗎？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安置妥當過來找她了。
池映真跟同學道了謝, 興沖沖地走了出去，看到的卻不是王芳，而是孟越潇的大姐孟越珠。
她立刻止住了腳步，猶豫着要不要上去，這時孟越珠喊了她一聲，她只好硬着頭皮上前。
“大姐。”池映真有點尴尬地走到她旁邊，喊了一聲。
“我記得上次看到的映真還是很開朗的，今天怎麽反而局促了？”孟越珠笑着說，“也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學習？”
“沒有沒有，就是在自己看書而已。”池映真忙道，“大姐是來找孟越潇的嗎？他也在教室，我去叫他。”
“不用不用，我就是來看你的，不用叫他。沒打擾到你就好，”孟越珠看了一眼手表，“現在也快到吃晚飯的點了，你來北京這麽久了現在才來看你，不如今天請你去吃晚飯吧？”
“啊，不用的，大姐如果有什麽事，直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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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上次在柳縣一直是你招待我們，現在來北京了，怎麽也得讓我請你吃頓飯吧？要是再拒絕，大姐可要傷心了？”孟越珠挑眉看着她說。
池映真推拒不得，只好答應了。
孟越珠帶她去了一家經典的烤鴨店，點完菜對她說：“知道你來了這麽一段時間了，肯定沒少吃烤鴨，不過姐姐總覺得要請你吃一次烤鴨才行，你可別怪我俗氣。”
“我喜歡吃烤鴨，謝謝大姐，今天又有口福了。”
“你喜歡就好。”
烤鴨上得慢，其他菜都上齊了，只有烤鴨還沒上來，她們便一邊慢慢地吃着菜，一邊聊天。池映真一直在等她問起自己跟孟越潇的事情，她既然今天只請自己一個人，肯定是已經知道了。
“映真你多吃點兒啊，吃得這麽少，是不合口味嗎？”
“沒有沒有，大姐你多吃點，我……我等烤鴨。”
孟越珠笑着搖頭：“我看你不是在等烤鴨，是在等我問你你和我弟弟的事情吧？我确實已經知道了，不過這樣我就更不會問你了，我可沒有那種讓人撕開自己傷疤的癖好。今天就真的只是想請你吃頓飯，別想太多，好好品嘗美味。”
池映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嗯，謝謝大姐。”
烤鴨終于上來了，孟越珠包了一個遞給她：“來，趁熱吃。”
“嗯，謝謝。”
“不用這麽客氣，以後你還是可以把我當姐姐，如果在學校碰到了什麽難事兒也可以來找我，跟孟越潇沒關系，單純是我喜歡你，想要有你這麽一個妹妹。”孟越珠又給她舀了一小碗鴨湯。
“嗯，姐姐你也吃啊，我自己來就行。”
說開之後池映真胃口也好了起來，吃得肚子都鼓起來了才停下。
吃完飯孟越珠送她回學校，一起走在北京秋天的街道上，晚風舒爽。
孟越珠迎風張開手臂：“好久沒這麽走過了，真舒服啊。”
“是呢，雖然我生長在南方，卻覺得北方的氣候更适合我，這裏沒有那麽潮濕，都不容易生病了。”池映真說。
“映真也是這樣嗎？好多南方來的人都說不适應這裏的氣候，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更喜歡這裏呢，沒想到你也是，真是太巧了。”孟越珠說着說着，突然又有些惆悵起來，“可惜家人都在南方，再怎麽适應這裏，也只是個異鄉人啊。”
孟越珠看起來是個思想非常開放的人，為人也爽朗，但池映真總覺得她心裏像是有什麽事情壓着似的。
“姐，以前還沒見你的時候，其實我曾經聽孟越潇說起過你，當時就覺得你像是童話裏的人一樣，偶然遇到了自己的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雖然前幾年光景不好沒法聯系上家人，但也應該不至于過得太差，更何況現在，應該沒有什麽煩惱才對啊。”
孟越珠笑，笑完又惆悵地說：“人生在世，怎麽可能沒有煩惱，只是每個人煩惱的事情不一樣罷了。我不知道當初映真是為什麽一直沒有孩子，但我當時是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
池映真驚訝地看她一眼，意識到這樣的目光可能會讓她有別的想法，立刻收回視線。她還記得，大約一年前孟越珠回孟家時曾蘭花就問過她孩子的事。
當時她是怎麽說來着的？只要有孩子，無論男女都喜歡。那時候池映真只以為她是結婚多年沒有孩子，但現在看她的樣子，裏面分明是有什麽事情的。
“大姐，當時是發生了什麽嗎？因為我聽說不止姐夫，他家裏祖祖輩輩都是大夫，應該比一般人家都更知道怎麽帶孩子吧？當然要是不想再說這件事也沒關系。”
“沒什麽，很久了，我差不多也快放下了。不是已經出生的孩子沒帶好夭折了，他還一眼都沒看到過這個世界呢，就再也看不到了。”孟越珠微微仰頭，看着不斷有枯葉落下的樹幹，“當時懷孕已經有八個月了，那群人就這麽對着我的肚子往下踩……”
池映真捂住嘴，她甚至不需要去想象那可怕的場面，從孟越珠發抖的身上就能體會到當時她所經歷的那種恐怖。
“大姐，別說了，別說了。”池映真抱住孟越珠。
孟越珠骨架大，她抱起來很是怪異，但還是想努力給這個經歷過巨大傷痛的女人一點溫暖。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孟越珠趴在她的肩上失聲痛哭起來。
這裏已經是去往A大的一條必經之路了，雖然人不多，但時不時地還是有學生路過。兩個抱在一起的女人、其中一個還在難以抑制地大哭，顯然太引人注目了。
孟越潇和幾個室友正好也路過這裏，孟越潇原本是不想多管閑事的，這世上每時每刻都有難過到大哭的人，不去注意她們可能才是最好的。
姜津廣卻愛看熱鬧，往那邊看了好幾眼，突然“咦”了一下，說：“班長，你看那像不像咱們班的池映真啊？”
孟越潇這才仔細去看，可不就是池映真，那個抱着她哭得稀裏嘩啦的人還是前幾天剛和他一起吃過飯的大姐！
“你們先走吧，我有點事。”孟越潇說完就往馬路對面走去。
“他剛剛還不是說不要管的嗎？”姜津廣摸摸自己紮手的短發，奇怪極了。
“你們真的沒看出來他對池映真跟別人不一樣嗎？”羅毅無奈地說。
“啊？”姜津廣和廖高異口同聲，“沒看出來。”
羅毅搖搖頭：“我們先走吧，他會處理好的。”
孟越潇走到池映真和孟越珠旁邊：“大姐這是怎麽了？”
孟越珠聽到聲音，不好意思地抹了兩把臉才擡起頭來：“本來以為已經放下了的，沒想到再次說起還是控制不住情緒。吓到你了吧，映真？”
“沒有沒有，都怪我，不該問這些的。”池映真擔心地看着她。
“沒事，是我自己要說的，越潇怎麽也來了？”孟越珠把短發往耳後別，笑着對他說。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醜死了。”孟越潇嘴下不留情。
池映真氣得想打他，沒見人都哭成這樣了嗎，還說得這麽狠，不知道女孩子都介意這個啊？
孟越珠聳聳肩：“好吧，既然越潇也在這裏，那能拜托你今天幫大姐送映真回學校嗎？我就先回去了。”
“啊，大姐，我們學校就在旁邊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不用送我啦。”
“那可不行，我把你從學校接出來，當然要送你回去。要是越潇不願意，那我就自己送好了，反正我也不介意被人盯着看。”
“你回去吧，我會送的。”孟越潇沒什麽情緒地說。
“好，那就謝謝你了。映真，我們下次再見啊。”孟越珠對他們揮揮手。
“大姐再見。”
等孟越珠走了，孟越潇才說：“走吧。”
“真的不用了，現在大姐都走了，你不用這樣的。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池映真又不是小孩子了，這麽幾步路還要他送。
再說現在時間還早，路上一直有人來來去去的，真的沒有必要送。
“我沒有當面答應人背後卻不踐行的習慣，也沒多少路，不耽誤事兒。走吧。”
“那……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