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賀前這個澡,洗得前所未有的久。
當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客廳裏面空無一人,安靜被凝固了,耳邊隐約能聽見暖氣循環的聲響。
賀前沒什麽表情地站了一會,随即往玄關走去。
至少喝了半杯的黑糖牛奶。
花也帶走了。
走到玄關,感應燈自動亮起,賀前下意識地往鞋子的位置看去,冷不防原地站定。
小小的鞋子,還在。
賀前低着眼冷靜了片刻,按下反鎖鍵,往回走,順手關掉了客廳的燈。
賀前走進房間時,男孩正好将插着海芋的花瓶放到了飄窗臺上。轉過身來,看見賀前站在門口,手掌側指着花瓶,問賀前:“好看嗎?”
賀前其實沒看那些白色的海芋,但他還是點了頭。
“好看。”
話音剛落,男孩垂眼滿足地笑了笑,笑得不明顯,但賀前看見了。
他的心,他的直覺,甚至他的詩化記憶,都留存了這個笑。
男孩走到床邊坐下,面對着賀前,用手拍拍被褥,示意他過來。
賀前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雙手撐在膝上,平視着男孩的雙眼,對他說:“你應該回家了。”
男孩聽了,玫瑰色的雙唇揚起,露出兩排整潔的牙齒來,對賀前說:“我沒有家了。”
這個笑,以另外一種形式,留在賀前的詩化記憶裏。
賀前垂下眼去,久久地沉默着。
倏忽間,一只微涼的手掌摸上了他的臉。
賀前擡起頭來,迎上男孩月光似的眼睛。
男孩用指尖輕觸着賀前的臉龐,說:“我們,是不是該做|愛了?”
賀前站起身來,當着男孩的面,脫掉了自己的睡袍。
他清楚地看見,當未經世事的男孩,面對一具高大健實,富有荷爾蒙氣息的成人裸體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倉促與恍然。
他用了最直白,最一目了然的方式,想讓男孩知難而退。
不想,男孩只是靈魂出竅了那麽一小會,就站起身來,安靜地脫掉了自己的睡袍,與他面對面對視着。
賀前把燈關掉,拉着男孩上床,讓他坐到自己腿上。
賀前在男孩耳邊說:“你不想時,可以喊停。”
男孩沒有出聲,順從性教育的最初啓蒙,把兩條手臂繞到了他的背後,只是圈着,幾乎沒有碰到。
賀前一只手放在男孩腰間,另一只手托着男孩的後頸,探索着他身上鮮花般的山野氣息。從他光滑的肩頸開始,孤零零的吻落了下來。
開始以後,男孩在不停顫栗。賀前只好吻得更慢一些,更溫柔一些,借由耐心的愛撫,減少他的不适。
賀前一邊用雙唇輕吻男孩的脖頸,一邊用鼻梁、臉頰蹭着男孩,感受着這年輕美好的肉體。
男孩的身上沒有一道傷疤,就像是一件保存完好的工藝品。
但賀前知道,他的傷口,都在看不見的地方。
當男孩願意觸碰賀前的身體時,賀前稍微不那麽克制了。
他閉着眼睛親吻男孩的臉頰,準确無誤地尋到了男孩臉上的那顆痣,用他最虔誠,最聖潔的方式去朝拜福音的印記,銘記天主的恩賜。
有很短的片刻,賀前停止了親吻男孩的動作。因為男孩主動擁抱了賀前,用自己皮膚的感官,試探着在賀前身上找尋依靠和信任。
賀前将臉埋在男孩的肩骨,仍由男孩慢慢信任自己,依靠自己。兩個人就像互相慰藉的哺乳動物,被文明社會抛棄了,也還有對方。
後來,賀前擡起頭來,借着黑暗中的微亮,看見男孩睫毛上閃着初霜的光粹。
他不由得把懷裏的男孩圈緊了些,手指撫摸着男孩的下巴,輕聲問:“我可以吻你嗎?”
男孩睜開眼來,隔着靜谧與陰暗來看賀前,黑色的眼睛仿佛兩盞窗戶後面的孤燈。
很暗,卻照亮了賀前的心。
男孩望着賀前,很輕地點了下頭。
賀前親吻男孩的唇瓣時,閉着眼睛,溫柔得不能再溫柔,每一下都帶着嘆息。
他知道,這是一件珍貴的易碎品。
他可能,畢生只能擁有一次。
等到兩個人的雙唇都同樣晶瑩時,男孩退了出來,帶了一點氣音說:“你下面,頂到我了。”
賀前準備道歉的時候,男孩突然靠近他的臉,用一種很堅定的語氣,在他耳邊說:“做你想做的吧,我是自願的。”
賀前把男孩放到床上,摸到了安全套,沿着口子撕開來。
他在戴的時候,男孩就平躺在床上,靜靜盯着他看。
賀前知道,這一個知識點,他會學得很好。
賀前在幫男孩做潤滑的時候,男孩一直強忍着,胸膛起起伏伏,像深夜不平靜的海浪。
賀前才剛進了一部分,男孩已經受不了了,上齒頂着下齒,攥着被子低哼了一聲。
賀前擔心地看着他:“需要我停下嗎?”
男孩用力地搖了一下頭,沙啞着聲音說:“繼續。”
賀前全進去後,待男孩适應了些,開始擺動下身,緩慢地挺送起來。
一開始,男孩還能忍,咬着牙不吭聲。到了後來,随着賀前越來越快,越來越深的頂送,男孩的呼吸也愈發急促,跟着賀前一下又一下的動作喘息痙攣,甚至還叫了幾聲。
這大概是賀前最用心,也最不專心的一次性事了。
在賀前退了出來,幫他清理身子的時候,男孩哭了。
他用手臂擋住眼睛,沒有出聲地哭着。
等到男孩哭完了,賀前幫他擦幹眼淚,随後扶他起來坐在床上,幫他穿睡袍。
穿好衣服後,賀前單膝跪在他面前,指腹劃過男孩紅腫的眼圈,對他說:“對不起。”
男孩搖了搖頭:“不關你的事。”
賀前其實知道,但他還是感到抱歉。
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好像是徒勞的。
“你在這裏休息吧,我去別的房間睡。”
說完,他正要起身,男孩輕輕拉住了他。
“你陪着我。”
賀前答應了,最後一次握了握那只手。
他們各自睡在床的兩邊,背對着彼此,誰也沒有轉過來。
快要天亮的時候,男孩起身下床,悄然無聲地走到門邊。手放到門把上,又收了回來。
他走回到床邊,坐在地毯上,在接近破曉的曙光中,靜默地看着賀前的臉。片刻過後,身子往前傾,在他額上印了很輕的一個吻。
男孩離開以後,賀前轉過身來,旁邊的床鋪平整如初,原先躺在這裏那個人的一切痕跡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賀前想,男孩留下了一個很輕的額吻,還有一束放在飄窗前,清甜潔白的海芋。
這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