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已換)
第三十一章
有那麽一瞬間,陸苳笙從鄭有風臉上明顯地看到了怒氣。她以為鄭有風會拂袖而去,大怒着罵她不識好歹,然而并沒有。
那絲怒氣只是在他臉上一閃而過,然後他就笑了,帶着幾分淺淺的無奈,看着她,“現在我要洗請我自己的嫌疑,是不是應該生氣,跳起來把你罵一頓?”不等陸苳笙回答,他就自己答道,“想得美。”他伸出手來,将陸苳笙臉上的發絲給她撥開,“你想要過河拆橋,還把責任推到我頭上,想都別想。”
他的語氣當中有幾分嗔怪,和他自己的都沒有發現的寵溺,鄭有風繼續說道,“反正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了,你要是突然離開,那你就是過河拆橋,不厚道。陸大小姐縱橫情場這麽些年,想來也不會在我身上砸了你的金字招牌。至于你說的什麽你生父你繼父的事情,跟我喜歡你這件事,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換而言之就是,我不管我不聽我不理,我就是喜歡你。
陸苳笙不按套路來,他又何必要跟着路子一起?反正他只知道他現在喜歡陸苳笙,不管她身後背的是座金山銀山,還是無底深淵,都跟他的喜歡沒有一點兒關系。
嗯,他真是個純粹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鄭有風覺得自己好多年沒有這樣過了。
不等陸苳笙說話,鄭有風站起身來對她說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中午給你帶飯過來,不許嫌這嫌那,小心我不理你。”
鄭有風自己也意識到他現在并沒有資格在陸苳笙面前瞎矯情,然而嘴上卻不肯認輸退讓。他伸手摸了一下陸苳笙的頭頂,轉身出了病房。
被鄭有風摸過的地方好像起了一片火星,帶着燎原之勢,在陸苳笙頭頂上燃燒起來,瞬間燒成一團熊熊大火,幾乎可以把她自己給燃起來。她一猛子紮進枕頭裏面,感覺自己這是越活越回去了,鄭有風那麽小的一個舉動,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在這裏燃燒個什麽勁兒?
過了半晌,陸苳笙才輕輕地拉下了蒙在臉上的被子,悠悠地呼出一口氣。
她想,大概這是這麽多年來,她一個人習慣了寒冷,突然有人帶一身溫暖如春的氣息到了她面前,她不習慣而已。
陸苳笙被人襲擊的事情很快就被公司知道了。景助理周六早上還要來看望這位大佛,心情實在是不怎麽美好。不過想到陸苳笙給她開的工資和馬上年終的福利,就算再不開心,她也捏着鼻子過來了。
陸苳笙看到她,先是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抱歉笑容,随即說道,“真是麻煩你了。”
陸苳笙在他們面前從來不擺大小姐架子,一直都是很可親的,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又是自己的領導,縱然再不高興,看到陸苳笙的那張笑臉也心底的怨氣也煙消雲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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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說道,“說的哪裏話,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所在。”她是貼身助理,很多事情都要替老板想到,“吳總他們剛才打了電話過來,說下午過來看你。”
“不用了。”陸苳笙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們平常工作太忙,我這點兒小事情就別讓他們來醫院了。”
景助理:“姚總也打了電話,問了你的情況。”說完她覺得有些奇怪,姚嘉嚴和陸苳笙是從小長到大的青梅竹馬,他們兩個交往密切,什麽時候姚嘉嚴來看陸苳笙要先問她了?不是應該自己給陸苳笙打電話嗎?
陸苳笙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想到那天晚上謝婷欣的反應,她怎麽還能不明白。只是這些事情也不能跟景助理講,陸苳笙只是點了點頭,“我等下給他打電話,讓他不用過來了。”她手上是皮外傷,只是傷口看起來猙獰,兇器上面有鏽,醫生怕感染上破傷風,加上早上送來的時候失血過多,醫生才讓她住院觀察的,其實現在要走,也沒什麽。
景助理點了點頭,不知道這兩位之間又出了什麽問題,她拿出手機看了一下,發現時間不早了,便問她,“陸總中午想吃什麽?補血的東西好不好?醫生有沒有講要忌口什麽的?”
陸苳笙聽她這麽問,自然就想到了鄭有風臨走前給她說過的話,她還沒有來得及去思考景助理的問題,就已經自然而然地否定了,“不用了,中午我跟人有約。”
景助理不知道受傷住院了這位大小姐還能有什麽約,只是他們這些資産階級,玩兒的東西從來不是她這樣的小白領能明白的。為了避免自己跟在她身邊被同化了,景助理沒有深究。
她看也看了,該做的事情也做了,該傳達的也傳達了,實在沒有再留在這裏的必要。陸苳笙察言觀色,也沒有強留她在這裏,放她回去了。
直到景助理離開了,病房中空了下來,陸苳笙才慢悠悠地沉下心來。她發現自己好久都沒有這樣過了,靜下心來,想一想事情。
自從她在病床上醒來,她整個人的生活就過得一片喧嚣,好像後面有一只手一樣一直推着她不停地往前走,讓她想停也停不下來。其實她自己也清楚,不是後面有人推着她走,而是她自己不肯停下來。
停下來......停下來就有人超過她,超過她就是死......她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比誰都想活,怎麽肯這麽輕易地去死呢?
況且,以她的脾氣,就算是要死,那也要把那群人拖着一起下地獄吧。
不過下地獄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吃午飯?她早上就喝了瓶牛奶,什麽都沒吃,這會兒眼看着已經快過飯點了,那個答應了要給她送飯的人怎麽還不來?
想完陸苳笙自己都忍不住開始笑。
她早上都那樣說了,鄭有風還要來那不是上趕着打臉嗎?他怎麽看怎麽都不像這樣的人啊。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用了吧?總不能要求人家一邊聽着她的冷言冷語,一邊還不許反抗吧?她算個什麽呢?什麽都不算,憑什麽要求別人這樣那樣?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人就格外有些矯情,陸苳笙覺得這種東西跟她并不匹配,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到一點了,病中的人嘴裏味道很淡,陸苳笙打算叫個湘菜或者川菜讓味蕾嗨一下。
萬菲菲他們現在一定在外面嗨着,她雖然身不能至,但好歹還能用吃飯來表達一下對外面世界的向往。
她拿起手機來,翻到酒店的電話,卻又突然猶豫了。
這會兒是周末,又是中午,鄭有風的家離這兒還有段距離吧。萬一......萬一他是路上堵車了呢?她都已經被鄭有風說成是過河拆橋的沒良心了,要是再自己吃了,等下人家又送了過來,那不是更對不起人家一番心意嗎?
不管好吃不好吃,有心最難得了。
可是......她看了一下時間,真的已經好晚了啊......
陸苳笙看着手上的那個外賣電話,難得地有了糾結。但是自始至終,她都不曾想過,要打鄭有風的電話問一聲。
她曾經騷擾過鄭有風那麽多次,給他打電話撩他,撩得毫無心理障礙,然而到了眼下真正需要給他打個電話問一聲的時候,她反而好像忘記了這件事情一樣。
有些人,外表如同烈火烹油一片花團錦簇,但是內心卻好像荒蕪了千百萬年的大寒荒地一樣,除了漫天大雪,還是漫天大雪。
稍微有人願意給點兒陽光,她不是趕緊着上去燦爛一把,而是好像害怕被那點兒陽光灼傷一樣,怯怯地不敢走近。
是因為不相信。不相信世界上還能有人對她這樣好。也是覺得難以承受,難以承受這樣的好。
陸苳笙抿了抿唇,按下了那個電話,那邊還沒有響鈴,她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鄭有風提着兩個飯盒走了進來。
陸苳笙趕緊挂了電話,裝作沒有這回事一樣,沖鄭有風露出了一個分外乖巧的笑容。
鄭有風看了一眼她那個笑,自動理解成了陸董在求投喂,伸手在她腦袋上一摸,“乖,馬上給你吃。”然後大馬金刀往她面前一坐,就不肯挪窩了,就那樣坐着給她把桌子搭好,然後才把飯盒放到她面前,“今天中午家裏有客人,耽擱了一下。”他伸手摸了一下飯盒,見還是熱騰騰的,笑着說道,“還好,我卡着車速來的,最快的時間了。也幸好我媽喜歡買這玩意兒,我們家飯盒多。”
陸苳笙默默地瞥了一眼上面那個明顯新得連光都還沒有散去的标簽,把說出來很有可能會挨揍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像是一陣風,走進來的時候還沾染了陽光的氣息。
鄭有風把兩個飯盒都打開,将其中一個送到陸苳笙的手裏,自己端起另外一個,想了想,可能是扇慣了,又往她頭上扇了一下,“為了給你送飯,我還沒吃呢。”
小傲嬌中帶着幾分求表揚的意味,卻又硬生生被悶騷的鄭警官給掩蓋下去了。
陸苳笙看他就差把尾巴翹起來了,低下了頭。
可是唇角那絲笑意卻無論如何都平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