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已換)
第二十章
見鄭有風的臉色毫無例外地沉下來,劉軍暢快地笑了起來。他眼中閃着幾分挑釁,渾然已經将之前有意留在別人印象中的那副老實模樣抛到了九霄雲外。
劉軍擺了擺手,“警官先生,你們沒有确鑿的證據就把我抓過來,我出去之後是不是可以告你們侵權什麽的?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随便把嫌疑人的名頭往別人身上栽吧?”
“那行。要是你确實沒有嫌疑,等你出去之後我們警方會跟你領導和同事發個說明。現在我們來談談,謝海究竟跟你說了什麽。正常人為什麽連打錢都不敢去跟自己家人打呢?你就沒有懷疑過嗎?這要多古道熱腸,才能如此信任一個陌生人?”
“都是出來混飯吃的,背井離鄉的苦,警官你這樣的人恐怕是不懂的。”劉軍雙手放在桌上,做出一個防禦性的姿勢,“他告訴我,真正的王大虎不在了,他之前受了王大虎的恩情,要幫他償還。但是家裏他也放不下,但又害怕被人找到,于是讓我幫他個忙。之前我倆已經比較熟悉了,這個忙我覺得也沒什麽,于是就幫了。怎麽?幫人有錯?”
“當然沒有。只是謝海就只告訴了你這些嗎?”
鄭有風和劉軍在裏面忙着打太極,外面的薛周和蘇越一直在聽。見他們已經拿出手上最關鍵的證據了,依然沒有辦法讓劉軍認罪,蘇越不禁有些焦躁。“這人怎麽這樣啊,也是領導,要是換成我,分分鐘原地炸毛。跟他比起來,他弟弟單純得簡直像個小天使。”
薛周微微一笑,他性格相較于鄭有風而言稍微內向一些,并不是很習慣跟女孩子這麽親近。聽見蘇越這樣講,轉過身來端着杯子說道,“有風之前故意擾亂視聽,那麽快速的問答之下,一般的回答都是下意識的。劉軍還能有條不紊,說明他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他頓了頓,“這人蠻有心計的。當個快遞員,的确有點兒屈才,難怪他覺得委屈。”
蘇越扭頭打量了他一眼,雖然薛周經常來他們單位,現在又跟薛周朝夕相處,但其實她跟薛周不熟的。只知道這個領導看上去比較好親近,無論什麽時候講話都像是一縷春風吹過一樣。聽到他這樣說,蘇越感到有點兒意外。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薛周低頭,沖她露出一個笑容,“當然了,再聰明也不能做違法犯罪的事情,這人手段足夠卑劣,也讓人生氣。”
審訊室裏,鄭有風靜靜聽劉軍講完,然後才問他,“你怎麽能肯定,謝海講的都是真的呢?”
“因為他沒有必要騙我。”劉軍回答,“他費力半天,弄個假身份出來對他有什麽好處?況且,就算我相信他,幫他彙款,不過是耽擱我一點兒時間,能影響我什麽呢?”
鄭有風擡眼看了他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劉軍看到他那個表情,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然而已經晚了。
鄭有風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這會兒趁着劉軍接二連三難以防備的時候,終于把他的殺手锏拿出來了。“我剛才忘了告訴你,我們在劉秋明的電腦上面不光恢複了你曾經下載的那個插件,還恢複了裏面的數據,顯示你的确跟王大虎的妻子打過電話。為什麽要把他的家人叫過來?你明知道謝海不是王大虎,你就這麽着急暴露他的身份?”
“嗯?再解釋一下?”
鄭有風看着劉軍被自己逼到牆角,再無還手之力,有些意興闌珊地站起身來。他側頭,微帶嘲弄地對他說道,“你看,雁過留痕人過留影,怎麽可能找不到你的痕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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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覺自己這番言論發表得十分高深,非常符合他的高端形象。在劉軍面前成功裝了一次逼的鄭警官心滿意足地拉開了審訊室的門,對外面站着的蘇越說道,“休息好了嗎?”
“好啦!”
蘇越的聲音洪亮極了。
“行!進去吧。”鄭有風關門放蘇越。
他抻了個懶腰,沖薛周笑道,“可累死我了。這孫子真不好對付。倒不是說他有聰明,但也太滑不留手了。”
薛周笑了笑,興致看上去并不太高。
鄭有風見他這樣,以為他是太累了,忍不住取笑道,“你沒有女朋友怎麽一天晚上也這麽勞累啊。這說出去,多影響你找對象。”
“去!”薛周一把薅開他的手,“你連續工作了幾個小時你去來試試。”他說完,眼中忍不住一暗,說道,“我剛才,夢見我爸了。”
薛周的爸爸也是刑警,二十年前因公去世,剩下他們孤兒寡母兩個人。當初薛周他媽為了他報警校的事情,還跟薛周鬧了一場,現在都對他的職業有異議。
他們幾年同學,況且薛周的爸爸跟方局還是同學,鄭有風對他家的事情也清楚。算了算時間,鄭有風說道,“我看你爸的忌日快到了,這個案子忙完之後,你回老家看看他吧。”
薛周點了點頭,整個刑偵大隊現在都處在人仰馬翻的疲憊當中,他們現在的确需要一個假期來緩沖一下心情和身體。只是眼下如此龐雜的事務,說假期,多少有點兒望梅止渴的意味。
鄭有風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上面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他抿了抿唇,想給陸苳笙打過去,可是手指放在她的名字上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
陸苳笙還沒等到下班呢,就從辦公室溜走了。她先去花店買了一束花,然後又去糕點鋪子買了兩盒點心,再開車朝城外駛去。
姚嘉嚴出差回來,今天晚上叫了她一起過來吃飯,她總不好打空手去。況且,姚嘉嚴的媽媽一向喜歡她,她也有段時間沒上門拜訪了。
陸苳笙一進門,就把手上的那捧睡蓮遞給阿姨,姚母連忙接過去,欣喜不已,“哎喲,我正想說呢,家裏的花都謝了,你就換了新的來。我看一般的花都看厭了,還是你有心,睡蓮多稀奇啊,一般人家裏可不經常放睡蓮的。”
陸苳笙聽她這樣說,忍不住笑道,“一般的花在阿姨你面前也開不起來,都被你羞得不好意思了。”
姚母立刻眉開眼笑,伸手在陸苳笙臉上一擰,“你喲,這張嘴真讨人喜歡。我呀,恨不得把你放在兜裏安安穩穩地揣好。”
陸苳笙目光掃到旁邊一直坐着的姑娘,沖姚母笑道,“可不能揣我,我還要嫁人呢。你都有兒媳婦了,該揣她才是。”
姚母笑了笑,指着那姑娘說道,“那是你哥哥帶回來的女朋友,小謝,你們好好親近親近,我去廚房看看。”
陸苳笙自然是點頭答應的。她坐到沙發上,跟謝婷欣不近也不遠的距離,既不會顯得過于親近,也不會格外疏離。“姚大哥早就跟我說過你了,我們上次也見過的。”
謝婷欣不妨她突然這樣說,微微一愣,下意識地說道,“是嗎?不好意思我......”
“沒關系。又不是人臉掃描儀,怎麽會記得那麽清楚。”陸苳笙淡淡一笑,問她,“我聽姚大哥說你是老師?在哪個學校啊。”
謝婷欣有問必答,“琴臺中學。”
“啊,那你們上班的地方還挺近的,下班可以一起回家了。”陸苳笙吃了瓣兒橘子,“我以前覺得,老師公務員什麽的,特別好,只是我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你教什麽呀。”
“音樂的。”大概是陸苳笙的态度跟想象中的不一樣,謝婷欣也慢慢放開了,不像之前那麽僵硬,“琴臺中學比較注重主科,像我們這樣的,都是鬧着玩兒的。不過也正好,我自己也不想太累。”
她話音剛落,樓上就傳來姚嘉嚴的聲音,“你來啦?”
陸苳笙頭也不回,“是啊,又來你家蹭吃蹭喝了。”她說話的時候神态舒展,毫不緊張,倒是旁邊的謝婷欣有些不自然。陸苳笙等姚嘉嚴下來,沖他說道,“我正跟嫂子講話呢,你之前又不說她也來了,弄得我連個禮物都沒準備。”
“下次補上呗。”姚嘉嚴坐到謝婷欣身邊,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陸苳笙,“給你的。”
“謝謝。”她也不客氣,直接接過來扔進了包包裏。
謝婷欣看他們兩個如此熟悉,像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苳笙有男朋友嗎?”
“你就別擔心她了。”不等陸苳笙回答,姚嘉嚴就說到,“她什麽時候虧待過她自己啊。”姚嘉嚴擡頭,“我才回來就聽見萬菲菲說你最近在追一個警察,是真的嗎?你什麽時候換口味了。”顧慮到旁邊還有個小白花一樣的謝婷欣,他默默地把後面那句“以前不都是些什麽演員明星之類的嗎”給咽下去了。
陸苳笙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了,再說了,我什麽時候談戀愛不真了?我啊,”她想起被她氣得跳腳的鄭有風,“是真的覺得他這個人挺不錯的,想跟他處處。”
頭頂客廳的水晶燈折射出夢幻般的光線,陸苳笙臉上是一貫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但那雙從來看不到底的眼睛中,居然少見地含了幾分淺淡的笑意。
姚嘉嚴跟她從小相熟,很少在她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還稍微地驚訝了一下。陸苳笙這個人,玩兒一向有分寸,跟混不吝的萬菲菲他們比起來,她簡直純良得愧對外人加在她身上的那些看法。男歡女愛,只跟玩兒得起的人玩兒,其他的再喜歡她也不會去碰。如今能有這樣的表情,雖然不至于說她對那個人很喜歡,但起碼,跟以前的那些男人,不一樣?
吃完飯,姚嘉嚴送謝婷欣回家,陸苳笙也開車回去了。姚母當然是對她極力挽留的,但是姚嘉嚴正兒八經的女朋友都沒有留下來,她留下,算個什麽事?
上了車,謝婷欣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可能是實在忍不住了,起了個一聽就是沒話找話、後面還有話的頭,“你跟......陸苳笙,關系很好嗎?”她早在跟姚嘉嚴在一起之前,就聽說他有個關系很好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小一起長到大,雖然姚嘉嚴自己表現得一片坦蕩,但是她卻聽人說,這個陸苳笙,對他還是很喜歡的。就連她找的那些男朋友,一樣都是斯文白淨的清隽款,跟姚嘉嚴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她這樣一說,姚嘉嚴就知道她後面想說什麽了。他忍不住一笑,覺得這姑娘忐忑起來簡直可愛極了。她今天晚上的不安,姚嘉嚴就都看在眼中。雖然陸苳笙和自己已經極力照顧她的感受,但是好像他們從小養成的默契,反而在謝婷欣那裏起了反作用。
“我把她當妹妹。”姚嘉嚴一句話,就把他跟陸苳笙的诶關系徹底定了性,“不是外面那些什麽認的妹妹,确确實實是從小長到大的兄妹。你也看出來了,我媽很喜歡她,但是這個喜歡吧,一方面是因為她是我媽看着長大的,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媽把她當女兒。”對女兒,肯定比對媳婦要親熱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說,謝婷欣也沒有安心一點兒。姚母對待陸苳笙的态度,和陸苳笙跟姚嘉嚴之間那種讓人心驚的默契,實在讓她不能忽視。可是偏偏,人家什麽也沒做,非但如此,反而還一派大氣,就是讓她想找點兒什麽東西出來說道說道都不行。可是越是這樣,她心裏就越是不安。陸苳笙太好了,上能哄得姚母心花怒放,下能跟姚嘉嚴一個眼神都不用通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麽,她如果想做點兒什麽,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她以前總認為自己稱得上優秀,起碼在女生堆裏,她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然而今天看到陸苳笙她才明白,有些時候,很多外在條件起不了作用。她引以為傲的東西,在一張巧嘴面前,分分鐘就能潰不成軍。
姚嘉嚴側頭看了一眼謝婷欣,趁着紅燈的間隙,伸手攬過她的腰,親親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安撫道,“好了,套句大家經常說的話,我要是跟她有什麽,早就有了,不用等到現在。”
謝婷欣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不過網上身邊,青梅竹馬變情侶的例子太多了,雖然姚嘉嚴現在是這樣說,但是萬一他哪天想起來覺得不對了呢?她低下頭,說道,“苳笙不是有對象了嗎?什麽時候帶出來讓我們看看呗。反正遲早都是要見面的,大家現在一起聯絡下感情。”
姚嘉嚴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得不對才讓謝婷欣猶如驚弓之鳥,眼看語言上無法安撫她了,姚嘉嚴在心裏嘆了口氣,嘴上卻說道,“也行。不過這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意了。我先問問苳笙,萬一人家覺得沒有到那個程度,貿然叫出來不是給人添麻煩嗎?”
謝婷欣只聽到他前面的話,後面的直接忽視了。他們兩個才在一起不久,她自己也能感受得出來,姚嘉嚴對她是很上心的。她家庭小康,雖然也是富養長大,但在這些富家公子小姐面前,還是差了點兒底氣。況且姚嘉嚴樣樣出色,她實在舍不下。她抛去女子的矜持,跟他确定關系第二天就跟着他一起上門拜訪他家長,也是因為看重他。要是因為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他們兩個剛剛确定的關系生出波折,那就太不好了。
更何況,她知道和感受到的是,在她跟姚嘉嚴确定關系之前,陸苳笙都還沒有放棄的樣子,怎麽突然之間轉變這麽大?身為女性,她實在不能不提防。
陸苳笙回到家,照例在換上睡衣之後吞下了一大把安眠藥,平躺在床上,等着瞌睡來。但躺下沒多久,她就突然想起還有事情沒做,睜開眼睛,翻出手機,給鄭有風發了一條微信。上面只有一個表情,是“ok”的那個動作。
她這邊已經準備就緒,就看鄭有風了。
劉軍到案,連續加班加了好多天的市局衆人終于能稍微松快一點兒了。但是鄭有風作為領導,別人走了他還不能走。他守在辦公室等方銘那邊的消息,沒想到等着等着,周公的吸引力太強,他就跟着一起去了。還是手邊的電話震動了一下,把他給弄醒了。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心裏突然就安定了幾分。
吳晗看了一眼坐在上首雙目發直,明顯已經魂游天外的陸苳笙,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爛泥扶不上牆。
她自己要把集團的所有高管都招過來開會的,然而真的等到了會上,她卻又坐不住了。枉他之前還認為陸苳笙有點兒起色,不像之前那麽混不吝。誰知道,原來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陸苳笙其實也不好受。報告長如王大媽的裹腳布,聽得她昏昏欲睡。她覺得,以後晚上不用再吃那麽多安眠藥了,直接把這群高管作報告的聲音錄下來,比什麽安眠藥都管用。
陸苳笙微微側臉,小聲地打了個哈欠,一擡眼就察覺到兩束目光。她一看,發現是坐在後面椅子上的劉洋。看見她也在看自己,他朝陸苳笙露出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陸苳笙也是一笑,那雙眼鏡突然像是長了鈎子一樣,把劉洋從上到下鈎了一遍,直把人勾得想入非非,恨不得立刻跪在她面前。
她長得一副禁yu純良的模樣,不發功的時候配上那雙眼睛那身皮,跟個帶病嬌屬性的玻璃娃娃沒什麽兩樣。可是一旦等到她打算勾搭人了,就讓人招架不得。她不是屬于那種火辣熱烈的美女,更不會讓人一看到她就聯想到一些不好言說的事情上面,然而使起手段來卻別有一番味道。大概是由于配上了那副疏離易碎的樣子,總能激起人內心的破壞yu。只是這人手段實在太高超,從來只有她破壞別人的,沒有別人破壞她的。不過,她的外在條件限制如此之多,卻依舊不妨礙她沾花惹草,不得不說,陸苳笙在撩漢上面,實在有着不小的天賦。
吳晗看着他們兩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勾搭成jian,糟心無比。不得不出言說道,“我們進度再快一點兒,要不然這個會開到中午都開不完。大家揀要緊的說。”
他突然出言,陸苳笙當然知道自己的表現讓他辣眼睛了。沖劉洋一笑,坐直了身子,拿出手機來,卻是在桌子底下給他發了條短信,“周末有空一起出去玩兒呗,我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片刻之後,她看見劉洋掏出手機來,猶豫了一下才給她回了條短信,“這幾周忙着年終的各種事情,恐怕不空呢。”
呵呵。陸苳笙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眉眼瞬間冷了下來。然後把手機收起來,放到了衣服兜裏。
劉洋還眼巴巴地等着陸苳笙給他回個什麽呢,誰知道人家已經把作案工具都收了起來。他今天本來是沒資格坐在這裏的,還是因為蘇總編揣測大小姐的意思,自作主張把他給帶來了。要是他把人惹惱了,恐怕往後都不會有機會再來這樣的場合了。
劉洋有些後悔,不應該對着這祖宗來這麽一出欲情故縱,他正想着如何把場面圓回來,會議室的大門卻猛地被人撞開了。一群警察沖了進來,跟在一起的居然還要幾個特警。領頭的那個掏出自己的工作證和逮捕令拿出來給大家看了一下,“誰是舒啓華?”
衆人把目光投向坐在吳晗下手不遠的那個中年男子。那個警察立刻就明白了,看着他說道,“我們懷疑你雇傭團夥殺人,排除競争對手,壟斷市場,偷稅漏稅,盜騙國家經濟情報。請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