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在一片哄鬧聲中,鄭有風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的辦公桌上擺着一沓紙質的資料,西蘇越捧着一根煮玉米跟上來,說道,“我想着,既然假王大虎是從年初開始就在跟現在的工友們在一起了,那如果要冒充,只能是他到這裏之前。我照着之前王大虎老婆說的,捋了一下王大虎今年年初的行動軌跡,打算找幾個當時跟他一起的幾個工友,了解一下情況,沒想到找不到什麽結果。”
鄭有風擡頭看了她一眼,有點兒詫異。他帶了蘇越半年,知道這姑娘是個什麽性格:心大如鬥,容易躁動。但她身上有很難得的優點:努力,上進,責任感強。這也是為什麽,鄭有風會在那麽多人當中,挑中了這樣一個剛出校門的菜鳥當助手。
他知道蘇越努力,但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會犧牲休息時間去找線索,那段時間看起來短,但是要挨着挨着去捋順,工作量大不說,還相當枯燥。
他沒有王局那樣喜歡動不動就長篇大論誇人的愛好,只是伸手一拍蘇越肩膀,“沒白疼你。”然後坐了下來,“你有什麽發現?”
“沒什麽發現。”蘇越捧着玉米,歪頭說道,“但是有件事情很奇怪,”她伸手指了指那疊資料,“王大虎這個人,在去年下半年,好像消失了一樣,找不到他的軌跡。無論是之前他呆的那個城市,還是之後他來的本市,都找不到他的活動軌跡。整個人,就好像蒸發了。”
“我去查過他的身份證使用情況,但是沒有發現他購買車票或者機票的記錄。”她啃了一口玉米,“你說,王大虎一個收入不高的工人,家裏負擔還那麽重,應該算是比較看重錢的吧?出行一般都只會選擇公共交通工具,但是我居然什麽都沒找到。”
現在科技這麽昌達,一個大活人,要想把自己隐藏半年,還是個底層人物,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自從去年下半年,王大虎最後一次出現在了那個城市之後,他好像會瞬間移動一樣,再次現身就是我們市了。我連他到我們市來的車票記錄什麽的都沒找到。”蘇越小口小口地啃着玉米,臉上滿是疑惑。
如果身份證信息上面顯示王大虎的身份證在他消失的那半年當中,并沒有買過車票機票,那他又是怎麽從當初的那個地方,到的本地呢?還是說,有人,或者換句話說就是死者,故意把行跡隐藏了?那麽現在,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問題,他為什麽要冒充王大虎?
鄭有風心念一動,問她,“王大虎失蹤前,是在幹什麽?”
蘇越騰出一只手,翻了翻那疊資料,翻到其中某一頁上面,詳細地看了看,對鄭有風說道,“他之前也是在一個建築工地上工作。”
“建築工地?”鄭有風下意識地文。這倒是跟他預想的有點兒出入。“那他失蹤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比如死亡事件一類?”
“哦!”蘇越一下跳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真的王大虎,也許早就跟着那次突發事件一起死了?後面出現的這個人,就是死者,他用‘王大虎’這個身份一直在生活?”
鄭有風點點頭,如果是騙去巨額保險金和詐騙東家的撫恤金,那就很正常了。
蘇越翻了翻那疊資料,發現上面沒寫,連忙說道,“我這就去查。”拿着東西,飛快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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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有風想了想,又重新回答大辦公室,找到其中一個警察,問他,“這兩天,劉軍怎麽樣?”
那個警察搖了搖頭,“該幹什麽幹什麽,他是個快遞,我們幾個弟兄們裝成快遞員跟了兩天,附近也有人蹲守,并沒有發現可疑跡象。”
跟蹤劉軍,是鄭有風跟上面打的報告。因為目前拿不住确鑿證據證明他就是嫌疑人,就算是跟,也不能跟太緊。原本鄭有風還打算裝監控的,但是沒有被批準。在拿不出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是跟蹤,那也是王局看他是上面下來挂職的份上,額外批的。今天要是再找不到證據的話,守在那邊的人就要撤回來了。
鄭有風心裏覺得有些不甘。他也知道,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說劉軍跟跳樓事件有關,只是他出于常理上的分析,那萬一,劉軍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他就是那樣表裏不一呢?誰能說得準?
一旦兇手不是他,鄭有風就要承擔侵犯公民*權的罪責。他倒不是怕,只是如今這種情況下,他們實在是耽擱不起了。
縱然心中有再多的不甘,鄭有風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問那個警察,“把他這兩天的行動軌跡跟我說說。”
“因為‘雙十一’快遞很多,這兩天劉軍忙着送快遞,基本上連飯都沒時間吃。我們的弟兄也都是趁着‘雙十一’招快遞進去的,基本上沒到一段路都有人跟着他。”那個警察想了想,覺得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他派送的區域,也都是以前的那幾個區,沒有任何變化,當然也包括富麗大廈。跟過去的兄弟說,他們一起上下樓的,沒發現劉軍的任何異常。”
他擡頭問鄭有風,“鄭局,要把人都叫回來嗎?剛才市局來文件,說這段時間要加強治安管理,我們這邊人不夠了。”
他說的事情,鄭有風當然都知道,但是一回來,劉軍那邊什麽人都沒有了。雖然目前沒有證據,鄭有風的感覺也站不住腳,但是他就是覺得,不應該就這樣把劉軍放過。
連鄭有風自己都說不上來,他為什麽會對一個那麽不起眼的劉軍如此在意。
可是偏偏,感覺是最不能拿出來講的憑據了。
鄭有風想了想,最終在那個男警察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陸苳笙把手上那個青瓷灑水壺放下,冬天大霧當中熹微的陽光照過來,她的手指好像白玉一樣,有種能發光的浸潤感。
面前是幾株粗壯的月季花,是她媽媽當年帶過來的,她在的時候是她打理,後來不在了,就換成了陸苳笙。她剛才已經把月季全部剪了枝,只等明年春化,又開出一片雲蒸霞蔚來。
偌大的別墅當中,只有陸苳笙一個人。這棟房子是以前的陸氏老宅,只不過随着這些年陸氏子弟陸陸續續因為各種原因的死亡離開,越發蕭條了。
時間是個很怪的東西,尤其是在對待舊事物上。比如這樣的老宅,如果人丁興旺,就算長期無人居住,大家也會覺得有種悠然厚重的歷史感。然而換到了陸苳笙他們家裏,不需要聯想這些年陸家人莫名其妙的死亡,都會讓人覺得陸氏這棟老宅陰森恐怖。
在這棟陰森恐怖的宅子當中,陸苳笙穿着一身白色的蕾絲睡裙,長發随意披着,加上皮膚蒼白,瞳仁漆黑,越發好像一只女鬼。
陸苳笙自己卻像是沒有意識到一樣,端了杯咖啡,優哉游哉地坐到了壁爐面前。大宅每年都會翻新,各種系統都很完備,整個大宅用了當時十分高端的恒溫系統,室內溫度常年維持在二十五度,盡管此刻外面已經是冬天了,可是在別墅裏面,依然能給人四季如春的錯覺。
手機響了兩聲,陸苳笙接起來,“景助理......我看看要不要過來吧......不用,我自己開車就好......謝謝關心。”她挂了電話,才看到上面有兩個未接來電,是她剛才在外面剪花枝時打進來的。
陸苳笙看了一眼上面的電話號碼,微微一哂,撥了過去,“喂?是你自己讓我離開的,這麽快就想我了嗎?”
那邊的鄭有風雖然從來不指望陸苳笙能狗嘴裏吐出象牙,但是聽到她這副矯揉造作的模樣他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背上更冷了,“你現在在哪兒,我有事情找你幫忙。”
“請人幫忙不是應該放低身段麽?雖然我喜歡你,但你也不能這麽不把我放在眼裏吧?”陸苳笙輕輕喝了一口咖啡,“叫我幫你做什麽?”
“你做得到的事情。”他又問,“在哪兒你現在?”
“我在家。”
“好,我馬上過來。”鄭有風拿起鑰匙,飛快地走出辦公室,“你先哪兒都別去,把地址發給我。”
半個小時之後,鄭有風開着已經快成四個無敵風火輪的他家小妾,停在了陸苳笙家的大門口。他環視了周圍一圈兒,又看了看那棟只有一盞燈光的大宅,自言自語地感嘆道,“她一個人在拍《古墓荒齋》嗎?”如果是春夏,這地方一片郁郁蔥蔥,或許看上去還算不錯。但現在是冬天,到處都是寥落的枯枝枯草,配上那棟大宅當中的一點燈光,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像是恐怖片的片場。
看平常陸苳笙呼朋引伴的樣子,沒想到私底下竟然是這副模樣。他下了車,因為之前陸苳笙說了找人幫忙要有找人幫忙的樣子,鄭有風在來的路上給她買了點兒吃的。考慮到小姑奶奶那只金舌頭,鄭有風還專門繞了個圈子,去一家著名生煎店給她買的。
他走到門口,輕輕一推就進去了。陸苳笙已經換下了睡衣,見他過來,輕輕擡了擡眼睛看他。
鄭有風走到她面前,把那袋生煎遞給她,“拿去,算是我的拜訪禮。”
陸苳笙一聞到那個味道就忍不住皺眉,“這什麽呀?”
“生煎。沒吃過嗎?”鄭有風打開紙袋子,“我市著名小吃,上過央視紀錄片的,可難排隊了。”
陸苳笙像接生化武器一樣把那袋生煎接了過來,擡頭看了他一眼,“你要求我什麽事情,居然還花這麽大力氣獻殷勤?”
“別。”鄭有風坐到她對面,“什麽‘求’不‘求’的,你這丫頭會不會講話啊。我找你幫忙,難道只給袋生煎就算了嗎?你太小瞧我了。”
陸苳笙微微一笑,扯了張餐巾紙包在手上,要去拿生煎,“說吧,什麽事。”
“啧。”鄭有風看她那副樣子就覺得辣眼睛,他不忍直視地偏過頭,說她,“你就不能拿雙筷子啊?”
他說着站起身來,看樣子是打算去廚房給陸苳笙拿筷子,她懶洋洋地叫住鄭有風,“別麻煩了,這地方廚房好多年沒用過了。”她拿起生煎,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發現味道還不賴,心情稍微好了點兒,“我平常都不來這裏的。”
鄭有風又重新坐下來,“也是,你老人家房産多,跟我們這些一輩子奮鬥一套房子的小老百姓不一樣。想去哪兒去哪兒。”這地方客廳寬敞空間大,鄭有風翹起二郎腿,沖陸苳笙說道,“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跟個人。”
生煎汁水很多,流得滿手都是。陸苳笙又換了張紙,“我有什麽好處?”見鄭有風挑眉,她笑了,“你不會以為一袋生煎就能把我打發了吧?”
“生煎?你知道這是什麽生煎嗎?這是上過央視紀律片的生煎,這是我市的餐飲文化名片,不是一般的生煎。”還是他排隊買來的,小崽子不懂就別亂說。他看了陸苳笙一眼,“好吧,免得你說我小氣,影響爸爸的聲譽,說吧,你要什麽。”
陸苳笙沖他眨了眨眼睛,将生煎包放在唇邊輕輕一吸,“我想要你。”正在無限誘惑之間,她突然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模樣,看上去十分輕松。見鄭有風黑了臉,陸苳笙心情更好,放下吃的,對他說道,“我要什麽你還不清楚嗎?你要知道,我幫你是讓你抓住兇手,你幫我,卻是在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