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陸苳笙臉上一直挂着的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好像是被人按了一下暫停鍵,突然就停在了臉上。然而很快,她又笑眯眯地歪着頭打量鄭有風,仿佛是在看好戲一樣。
她的眼神實在不像是什麽好女孩兒,李薇龍皺了皺眉,“這位小姐是過來幹什麽的?”
陸苳笙這下坐直了身子,将她之前放在鄭有風身上那宛如長了鈎子的眼神收了回來,沖李薇龍露出一個堪稱溫良賢淑端莊大氣的微笑,“我過來配合調查。”
鄭有風眉心一跳,剛想反駁又想起她其實沒說錯。
她還真是過來接受調查的。只不過這樣子實在不太像。
感覺搬起石頭狠狠地砸了自己腳的鄭警官現在并不是很想理會這個小姑奶奶。她道行太高,蘇越那個腦中空空的人肯定治不住她,幹脆把她往李薇龍那裏一扔,“麻煩薇龍幫我問問她的情況,我過去看看死者的那些工友,蘇越你去查一下富麗大廈的管理員。方銘跟我來。”
陸苳笙笑着目送鄭有風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轉折的地方,身後響起高跟鞋鞋跟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她轉過頭,看向已經在她身邊坐下來的李薇龍,“李警官這雙小羊皮的靴子換成灰色或者黑色更好看。褐色麽......”陸苳笙癟了癟嘴,“有點兒老氣了。”她臉上的笑容像是畫上去的一樣,“他們家的鞋子其實我不是很看得上,磨腳不說,款式還經常抄襲。這款靴子雖然今年火,導致斷碼斷色,但我覺得其實也就那樣。不過李警官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他們總代理打個電話,讓他們給你留一雙。”
她都已經說了那雙鞋子不好看了,李薇龍怎麽還會要?她無視陸苳笙的物理攻擊,“不用了,反正也就是趕個串兒。”言下之意就是,她李薇龍貌美如花,根本就不需要去追求那個時尚。
“嗯。”陸苳笙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是我不會說話。李警官這個年紀穿褐色其實剛剛好。”她臉上的笑容映在李薇龍眼中十分惡劣,偏偏她自己好像一無所覺,“有些顏色,要有些年紀才能壓得下來的。”
任是哪個女人被說年紀大都會不高興,更何況還是李薇龍這種從小就在一片贊美聲中長大的冰山美女大學霸?她瞥了陸苳笙一眼,冷冷地糾正她,“我不是警官,我是法醫。陸小姐家裏恐怕是沒教你怎麽好好跟人說話,你這張嘴,想必得罪的人不少,将來如果遇害了,我也不奇怪。只不過陸小姐可要期望殺你的人把戲別那麽多,要不然被送到我的解剖臺上,任你花容月貌,也只是腐肉一堆。”
“原來你是法醫呀。這麽漂亮當法醫,挺可惜的。難怪你這麽大年紀了還沒結婚找對象呢,職業是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李薇龍冷笑一聲,轉頭看向她,“陸小姐,你年紀輕輕,為什麽總是喜歡操心居委會大媽操心的事情!我要不要結婚有沒有對象,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管你......什麽事!”李薇龍輕輕抿了抿因為剛才急忙轉詞把舌頭要出來的血,面無表情。
如果不是為了維持她的女神形象,她剛才要罵髒話了。
陸苳笙什麽話都沒有說,沖她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李薇龍:......
Advertisement
鄭有風恐怕不會知道某人道行高深到,連降魔除妖的冰山法醫李薇龍都把她沒辦法。他跟方銘兩個人在審訊室裏把那群死者的工友們審到半夜,又困又餓,沒想到剛剛一出來,就看到蘇越和陸苳笙兩人一人捧着杯子,在走廊的長椅上小聲地說着什麽話。之前接手陸苳笙的李薇龍,這會兒連人影子都看不到了。
鄭有風估計是陸苳笙把人給氣走了,換成了現在這個比較單純好說話的蘇越。他走過去,輕輕扯了一把蘇越那又白又大又薄的耳朵,驚得她一叫,不等她叫出聲,就先聲奪人,“幹嘛呢,事情做完了?”他板着一張□□臉,垂眸看着蘇越。
蘇越被他這樣一看,有點兒怵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把手裏的紙杯子獻寶一樣捧到他面前,“看領導,陸小姐今天晚上給大家加餐。”
鄭有風:......
他只是不在了半晚上,陸苳笙就已經拿着資本主義對糖衣炮彈把他擁有鋼鐵意志的同事和戰友全部腐壞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方銘捧着一盒三葷兩素搭一湯的高規格盒飯走出來,邊吃邊說,“鄭有風,你們這兒餐補标準有點兒高啊,這都六星級待遇了吧?”說完又趕緊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刨了兩口飯,生怕有人鬼口奪食。
鄭有風簡直沒眼看他手底下的這群貨,糟心地把蘇越從椅子上拉過來,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姑奶奶,你說你究竟要幹什麽?”這種糖不要錢地撒的行為,他這個一直戰鬥在革命第一線的鬥士,心慌啊!
陸苳笙眨了眨眼睛,像是不太明白,“鄭警官這話什麽意思?是你請我回來接受調查的。這大冬天,我看你們這些弟兄們太辛苦,又是為了我的事情,過意不去給大家加個餐,有什麽問題嗎?”她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只是幾個盒飯,難道還能往行賄上面扯?”
話都讓她說了,還有鄭有風什麽事情?他這個人想來膽大,不管是對感情還是對工作,追過人也被人追過,這還是他将近三十年人生當中第一次被人這樣追求。
富婆·陸真讓他開了次眼界。
他接過蘇越拿過來的吃的,問她,“剛才那個李警官呢?”李薇龍做事情一向負責,他走之前把陸苳笙扔給她看着,這是......連她也沒能把這個妖孽給降服住?
“我跟李法醫交流不是很暢快,她告訴我,寧願面對一團爛肉屍體,也不想面對我。”她居然還有臉裝出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是我哪裏把她得罪了嗎?”
鄭有風面無表情地喝了口湯,并不是很想理會她。
“這人叫韓峰,現年五十五歲,本市人,是富麗大廈的物業管理員。事發的時候并不在崗位上,後來聽說有人跳樓自殺,害怕被追究,趁我們沒注意到的時候腳底抹油走了。”蘇越指着幕布上面的那張男人照片給大家介紹情況,“據調查,這人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本市,年輕的時候是一家化工廠的員工,後來工廠倒閉,他下了崗,加上年紀不小了,又沒有謀生技術,一直在靠出賣體力為生。當過保安,做個送貨員,年紀大了就去了富麗大廈當物業管理。富麗大廈有專門的物業組,平常修修水電什麽的,都不大管事。韓峰專門管鑰匙的,還負責看守倉庫。他工作輕松,工資雖然不高,但對一個快退休的人來講,還算不錯了。”
鄭有風:“他當時不在崗位上,是去了哪裏?”
“跟幾個物業的老頭老太打麻将。我去問了一下,他沒說謊。”蘇越看了一下小本子,皺了下眉頭,“富麗大廈一直沒出過什麽事情,管理上難免松懈,韓峰自己講,他平常把鑰匙放在抽屜裏,修水管什麽的跟他說一聲自己去拿就行了。所以鑰匙完全有可能被人拿去盜配。”
是啊,富麗大廈頂樓上什麽都沒有,誰會想到有人會去盜配那個鑰匙?再說了,鎖住木門的就是一把老式銅鎖,鄭有風當時能用一張飯卡開開,就算沒人去配鎖,又怎麽不知道不是用一張卡片打開的呢?
蘇越最後下了結論,“我看這個管理員沒什麽問題,就是個膽小、怕牽扯上自己的小老頭。領導,這條線是不是可以暫時先放下?”
聽上去沒什麽問題,鄭有風卻沒有立刻表态,反而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個警察的身上。他們那組看了一天富麗大廈的監控視頻,每個人眼睛下面都挂着一對銅鈴大的眼袋,看向鄭有風的目光中仿佛還在放□□光,分分鐘能看出別人的原型。
他也搖了搖頭,“都是很正常的交往,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
監控沒有可疑,但是富麗大廈頂樓的欄杆的确被人動過手腳。如果不是外來人口,那就只剩下內部人員。關鍵是,富麗大廈一個寫字樓,裏邊兒裝的都是光鮮亮麗的白領,有誰要跟一個身份不明的農民工過不去呢?
鄭有風忙了一天,從早上醒來到現在,整個人都沒停下來過。眼看着如今案件走到膠着狀态,幾邊都推進不了,他有些煩心地把文件夾一扔,對大家說道,“今天先散了吧,明天再繼續。大家回去休息一下,正好換個思路。”
他從位置上站起身來,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上了個廁所,然後就着裏面的冷水洗了把臉,剛好轉身出來,就看到了歪着身子靠在牆上的陸苳笙。
她無疑長得十分好看,鄭有風也算是個對人長相比較挑的人了,雖然之前在醫院說她是個黃毛丫頭,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黃毛丫頭,長得真好看。
她的好看,是那種十分體面的好看。好像一尊瓷器,需要讓人捧着含着,小心翼翼看着,生怕風大了吹壞了,雨大了淋濕了,太陽大了曬黑了。總之,要是沒有點兒底氣,還真的不敢往她身邊站。
看到鄭有風出來,陸苳笙漫不經心地擡眼看他。一縷笑意從眼底蔓延開,看得鄭有風立刻要扼腕長嘆。
此人美則美矣,奈何皮相底下是顆流氓心,沒能做到表裏如一。
她要是能裏外一致地當個瓷器美人兒,那該多好?
仿佛是看穿了鄭有風的想法,陸苳笙走到他面前,臉上依然挂着那副淡淡的笑意,“你的弟兄們都抛下你走了。”聲音袅袅,含着幾分未盡的意味深長:瞧,我夠意思吧,這麽晚了還在等你呢。就差明目張膽地擡頭求表揚了。
剛才還燈火通明的會議室已經黑黢黢一片了,不過是上個廁所的功夫,這群崽子就走得一個不剩。鄭有風心中升起一種空巢老人的孤寂感,這還不算,走就走了,還把他扔給一個一直垂涎他*的女妖精,他們真不怕自己明天早上來不了嗎?
他垂眸看了一眼女妖精,頭上還頂着個烏青的疙瘩也不妨礙她出來招搖過市。白天還能拿粉蓋一蓋,到了晚上,任你貌美如花膚若凝脂,也依然現了原形。
可能是因為皮膚白,她頭上的那塊烏青看起來越發明顯。被她調戲了一整天的鄭有風覺得自己總算就找到個反擊點,笑得格外惡劣,“腦袋長包都沒影響你撩漢,姑娘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饑渴的女孩子。”
“嗯。”陸苳笙也沒否認,“所以沒發揮好,要不然你再給我次機會讓我重新發揮一下?”
鄭有風輕輕“哼”了一聲,擡腳往前走了,“別說你那是打的陰影啊,我看你陰影都打到腦溝裏面去了。”
他仗着先天優勢,一步頂別人幾步,陸苳笙要小跑才能跟上。他邊走邊聽見後面傳來噠噠的腳步聲,不知道為什麽,覺得自己現在身後面跟了個小朋友。
兩人年紀差最多五歲,鄭有風以前也不是沒有喪心病狂地交過比他年齡小很多的小女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算陸苳笙再撩他,撩得火星四濺,撩得騷氣四溢,他都沒有辦法把她當成女人來對待。
大概是,她身上,在鄭有風眼中,總少了點兒,“活色生香”的那個“活”勁兒。
他倏地停下腳步,身後就輕輕撞上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