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子時已過,萬籁寂靜,慕長安袖裏藏着那支紅寶石發簪,兜兜轉轉繞到了德豐殿門口,推門進去,暗香撲鼻,柔和月光之下,清冷的小院內是寒梅怒放之景。
“您是?”長廊裏走出來個人影,是之前那個抱着狗守德豐殿的小太監。
“姑娘您是來看德妃娘娘吧?我這就去開門點燈。”小太監放下手裏的狗,便要往主屋走。
“不,我是謹貴人宮裏的下人,白天路過此處發現梅花開的正好,這不,主子睡下了我便獨自過來多看幾眼。”
小白狗在慕長安腳邊打了個滾,耍無賴似得翻着肚子靠在她鞋上。慕長安扯了扯嘴角彎腰将其抱起逗弄。
“原來是謹貴人宮裏的,內務府不管這一處,我将梅樹重新修剪過,手藝不佳,最後也只成了這樣。”
“我名叫小海,姑娘您叫我小海就行了。姑娘可要去奴才屋子裏飲些湯暖暖身子?”
這太監看着年紀不大,個子比慕長安還矮一些,該是新進宮才被派來守無人的宮殿。
“什麽湯?”慕長安笑問。
“冰糖雪梨,潤潤嗓子。”
小太監盛情邀請,慕長安也沒拒絕提起裙子跟着他往屋內走。裏頭幹幹淨淨的,爐子上果真煮着糖水。
小太監給慕長安盛了一碗,挨着她坐下“姑娘愛梅,以後可以經常來,這幾日我一個人在這都快悶死了。想想往後可能幾十年都在此處,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姑娘在芳華軒當值,貴人主子待你可好?”
慕長安手捧着茶碗,雙手自然暖了起來“那我待她,不,我主子待我可好了,什麽好吃的都分着給我吃。”
“是嗎?真好!我是進宮之後被直接分來看守德豐殿的,就我一個人。這院內的一磚一瓦我都打掃過了,忒無聊。沒事的時候只能抱着狗說說話。紫心姑娘你回去問問有沒有其他朋友愛賞梅的,一同叫了來,我這有麻将牌,最好再喊兩個來,咱們湊一桌。”
慕長安喝了一口冰糖雪梨湯,低着頭聽小太監說話,覺着他是幸好被分到了此處看守宮殿,若是去了別處怕是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小太監說得停不下來,又給她添了兩碗雪梨湯,一直到鍋裏快煮幹了,慕長安才起身告辭。
小太監還問要不要送她回芳華軒,慕長安再三推辭,他才作罷。
從德豐殿出來,原本糾結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寧。宋妍她是吃準了自己并不會将她抖落出去才兵行險招,只是,既然已經知曉了她的真正目的,作為慕家人自然也是要為自家拼一拼的。
第二日她如往常一般去給貴妃請安,路上遇見了宋妍,兩個人一同往貴妃處走。
“那支紅寶石簪子你放在何處了?”宋妍面上笑着,保養得溫柔軟香的手與慕長安的搭在一處。
慕長安不動聲色道“在妝奁裏頭。”
她沒說謊,确實在已經放入其中。心中還抱有一絲希望,總覺宋妍并不會害她。“德妃娘娘宮中的梅花開的甚好,下午我們一道去賞梅如何?”
宋妍不作回答,到了貴妃寝宮門口才道“那個地方,還是少去為妙。”慕長安吃了癟,自然沒有再說話,恭恭敬敬地給貴妃請了安,而後又早早被打發了回去。
只是第二日一早,便有一隊侍衛氣勢洶洶闖了進來,為首的一名侍衛直接從擱置在梳妝臺上的妝奁找到了那支紅寶石金釵。
看來宋妍沒有留一絲退路給她,本以為會如同上一次一般被帶到宗人府,卻意外是被明目張膽地押到了禦書房。
皇帝已經端坐在主位之上,身邊還站着宗人令謝如。
這是一場賭博,若是皇帝遵守諾言在收拾宋家的時候并不牽連慕家,她便已經算是贏了。
“今日一早朕下朝的時候便有人禀告說是謹貴人藏着一支毒簪。”皇帝拿過那只紅寶石發簪,整個人看着并未有多生氣,反而像是在頑笑。“貴人她自進宮以來一直都安分守己,想來是有什麽誤會。正好宗人令在,那邊就讓他在此斷案來。”
皇帝說完将簪子遞給了身邊站着的謝如。貴妃一身錦衣華裘地坐在另外一側,冷眼旁觀,置身事外。也是了,原先德妃家與貴妃家是朝中兩個對立的派系,如今這遭殃的是她慕長安,饒是之前給她做過差事,貴妃估計也不當回事。
謝如一身九蟒官服,看着比昨日少了幾分書卷氣息“這支簪子源于何處,如今終于可以告訴下官實情了吧。”
慕長安跪在冰冷的地上,擡頭看着走到她面前的謝如,怎麽都開不了口。德妃娘年死後,在這深宮之中唯有宋妍與她相依為命,現在要她親口供出宋妍來,這件事不論算在誰頭上都是個死字。
“貴人,請說實話。在宮裏私自藏毒藥可是死罪。”
謝如身後,端坐在主位之上的皇帝端着茶盞看她,眼神叫人心生畏懼。
慕長安開口“是妍嫔送給臣妾的。”
皇帝終于放下茶盞“去将妍嫔叫來。”他甚至還對她流露出了一個贊賞的眼神。
說出口之後,慕長安自己也有種解脫之感。
“起身坐下吧。”皇帝一開口,德福自然很殷勤地過來将慕長安扶了起來。整個屋子裏坐着的變成了三個人,皇帝,貴妃還有她。
宋妍很快被傳喚了來,落落大方地向皇帝和貴妃行了一禮。
“請問娘娘可否贈過謹貴人一支紅寶石發簪?”謝如問。
宋妍腰杆挺低得筆直,瞥了一眼坐在皇帝身側的慕長安後才開口道“送過,德妃娘娘薨逝之後,我怕謹貴人思念太過,便送了她一直德妃曾經賜給我的紅寶石發簪。不知有何不妥?”
她承認了?慕長安驀然擡頭,宋妍怎麽承認了?
“娘娘可知這簪子的底座裏藏了毒粉?”謝如借着問。
“不知,這簪子我已送出手多日。”宋妍十分鎮定地搖搖頭。
謝如道“如今有人匿名告發這簪中藏着毒藥,意圖謀害皇上。既然簪子是妍嫔娘娘贈予謹貴人,自然是要問個清楚。”他轉身又向皇帝行了一禮“下官需傳喚謹貴人的貼身宮女。”
慕長安即使坐着也有些忐忑不安,宋妍方才看她的眼神裏帶着些許惱怒和驚訝,她果然沒想到自己會供出她來。
紫心和青鸾被一齊帶了進來。青鸾不慌不忙行了禮而後安靜地低頭站着,紫心沒有她沉穩,如驚弓之鳥一般渾身顫抖。
謝如讓兩人辨認金簪,青鸾恭敬地開口“這簪子是早上侍衛從貴人的妝奁裏找出的,在此之前奴婢從未見過。”
謝如點頭,而後又轉向紫心“你也沒見過嗎?”
紫心平日雖然大大咧咧,膽子确實最小的,被這樣輕聲一問便吓得跪到了地上,“奴婢。。。奴婢。。。”
“你盡管直言,朕答應此事絕不牽扯并不知情之人。”皇帝穩坐在主位之上開口道。“但若是胡言亂語,朕也不輕饒。”
紫心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着“奴婢。。。見過這個簪子。那日德妃娘娘頭七,奴婢在後院打掃,見着我家主子和妍嫔娘娘在芳華軒後院燒紙錢。”
慕長安心頭一沉,紫心這是聽到了自己和宋妍的對話,若是她說出實情來,自己和妍嫔這次誰都跑不了了。不安地看了一眼主位,原本悠閑泰然的此刻也神情嚴肅,只盯着紫心。
“說下去。”謝如倒是一副更感興趣的樣子。
慕長安自問平日裏對這個丫頭極好的,不會這個時候大義滅親了吧??
“當時,奴婢聽到妍嫔娘娘說,紅寶石簪子是德妃娘娘生前所賜,妍嫔娘娘願意贈給我家主子,讓她想念德妃娘娘時候便拿出來瞧一瞧。”
她在撒謊。
慕長安頓時覺得心中怒火中燒,紫心為何要說這些話,根本沒有的事情,是想為她這個主子開脫還是栽贓?
“後來。。。”紫心擡眼瞧了瞧,她正對上皇帝的視線。
“後來怎麽了?”皇帝整個人散發着冰冷的氣息,右手抓住木椅扶手,身體微微前傾,完全不是一開始那滿不在乎的神态。
慕長安更不必說了,背後已經冒冷汗,事情朝何處發展眼下已經成了未知。紫心編這謊言意欲何為?
“前兩天,奴婢見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打開了這簪子的機關,正在往裏頭裝香粉。”紫心顫抖着說完,放佛下一秒便要吓暈過去了。
“香粉?”謝如又向皇帝行了一禮“臣求請太醫一驗。”
“宣”皇帝面若冰霜地開口。
簪子是她屋內搜出來的,卻也是宋妍所贈,要是查出來真的是毒藥,眼下立即判了個弑君的罪名在她們兩個頭上,也無任何争議。
但若是有一絲生機,她還是想拼一拼的,她不想自己與慕家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皇帝說的對,她的膽子連殺狗都不敢,怎麽敢謀害皇帝。所以,憑什麽是她思,憑什麽是慕家跟着陪葬?
太醫慌慌張張趕了來,打開紅寶石簪子的機關,取了銀針沾水一試,衆目睽睽之下,那銀針變成了黑色,慕長安頓時腿軟。
“她撒謊!”慕長安扶着椅子扶手站起“簪子是宋妍給我的,可是我從不知道裏頭有什麽機關,更不可能自己往裏裝毒粉!”
“那你的意思是,我裝了毒粉而後把這個簪子給你?留了個把柄在你手裏?”宋妍也毫不示弱,出口反擊。
“那你可知,你在主子的那所謂香粉是從何處來的?”謝如問紫心。
紫心“那瓶香粉是內務府送來的。”
“臣妾累了,先行回宮。”一直坐着的貴妃起身行了一禮,帶着宮女離開了禦書房。
謝如吩咐門口的太監“去将內務府總管叫來,還有派人帶着紫心去謹貴人房中将那瓶香粉拿來。”
一室之內頓時安靜無聲,皇帝擡眼看了看慕長安,後者一個心虛将視線移開。如今就她和皇帝兩人坐着,皇帝明顯不悅,慕長安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很快香粉被取了來,紫心指認的這綠色瓷瓶香粉确實是慕長安平日裏在用的。太醫拿了銀針去試,等銀針抽出來,結果便是有毒。
內務府總管頓時吓得不清,拿過瓶子仔細看了看道“回禀皇上,這、這瓶子确實是內務府平日裏用來裝香粉的,可這香粉該是緋紅色的,并非白色。若是有毒,那必是有人換了其中的香粉,與內務府無關!”
慕長安真的就坐不住了,她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明明皇帝說好了是要幫她脫罪的,如今這不但脫不了罪,而且還證據确鑿了。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宋妍一下跪倒在地上,大聲喊冤。
慕長安跪在地上,她還沒叫屈,始作俑者倒是叫了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臺風要來了啊 周末也要來了啊 捧着西瓜在家看電視吧~
慕長安:怎麽和說好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