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7棵樹
門口的空間寬敞空蕩, 穿堂風吹得格外順溜。絲絲縷縷的寒意萦繞在心頭。
周圍靜谧無聲, 聲控燈忽明忽暗。
男人的懷抱溫熱、厚實,讓人無比安心。
他箍得緊,身體竟有輕微的發抖。
霍初雪知道賀清時肯定是誤會了,以為她出了什麽大事。才會這樣着急忙慌大半夜跑過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睡衣外面套了件羽絨服就直接跑來了。
她的那個電話确實也容易惹人誤會。電話接通後也不說話,就這樣僵持數秒,直接給挂掉了。不像是打錯了。如果是打錯了一般人都會開口解釋一句再挂掉。如果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打錯電話, 一般都是接電話的人主動挂掉。
不過一般人肯定做不到像賀清時這樣大半夜趕來她家, 就是為了确認她安不安全。或許父母都做不到如此。該是多麽關心她,在意她,一個人才能做到如此?
她的一顆心瞬間被填充得滿滿的,嚴絲合縫。
她總想硬起心腸,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集, 兩人相安無事最好。可他每每就能讓她破功。
大概這輩子她都繞不過這個男人了。
只有她在懷裏, 感受到她真實的呼吸,賀清時的一顆心才落回去。沒人知道他當時有多麽擔心和害怕,就怕她會出事。
同樣的場景再現,記憶如決堤的洪水,一瀉千裏。
她很快就想起自己也接過這樣的電話, 就在去年的聖誕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賀清時終于松開她。
額角的汗水還沒幹,模樣依舊狼狽。
只見他動了動幹澀的嘴唇,“你沒事就好, 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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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都不問一句個中緣由。
“是你對不對?”轉身那瞬,身後響起霍初雪清淡的嗓音。
“什麽?”他過身來,面露不解。
“去年的聖誕節,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點,我接過一個陌生電話。我接通後,對面沒人說話,全部都是雜音。後面我再打過去,一直沒人接。”她靜靜地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對不對?你當時怎麽了?”
“不是我。”他避開她的視線。
“你當時怎麽了?”她口吻嚴肅,固執地看着她。
“你真的誤會了。”賀清時扶額,不敢看他。
“看着我的眼睛說,你當時怎麽了?”
她這麽聰明,一猜就猜到了。他之所以會如此焦急,馬不停蹄趕過來,就是害怕她在家出了什麽意外。因為同樣的電話他也給她打過。
“闌尾炎,手術後給你打的電話。”他終于承認,補充:“借護士的手機。”
術後,麻藥慢慢不起作用,刀口疼得厲害。人在疼痛的時候,意志力最為脆弱。那個時候他發瘋地想霍初雪。特別想聽聽她的聲音。
“矯情!”她冷冷淡淡地說:“我如果真出了什麽事才不會像你這麽矯情。”
賀清時:“……”
“你怎麽會有我的號碼?”她一去梵于就更換了號碼。
“我……”他眼神躲避,“我有我的渠道拿到你的號碼。”
“什麽渠道?”
“不方便說。”
她看在眼裏,心裏頓時就全部明白了。
“不想知道我剛才為什麽給你打電話麽?”她雙手抱臂,勾了勾唇。
“你說。”
“想你了。”她踮起腳尖,攬住他脖子,毫不猶豫地吻住他。
——
兩唇相貼,賀清時有一瞬的凝滞。但轉瞬即逝。
唇齒間溫熱柔軟的觸感快速蔓延開,他緊緊摟住她腰,興奮地回應她。
他的眼神很亮,像一簇燃燒的火焰。
這個吻很激烈,兩人都像是在放縱。
霍初雪攀着他硬實的脊背,嗓子嘶啞,“去屋裏?”
賀清時緊緊扣住她腦袋,五指沒入發間,頓時僵住。
“小雪,一旦我進了這扇門,你可就沒退路了,想清楚了?”
她細細地吻他,很溫柔,“嗯。”
命裏該就遇到這麽一個人,他驚豔了時光,讓你接下去的人生變得不一樣。
可惜命運和你開了個玩笑,你逃離過。
然而兜兜轉轉,還是繞不過去。
——
一切都是那麽順其自然。身體陷進柔軟的床墊,一切的感官都變得格外敏感。
賀清時單手撐在床上,靜靜地看着她,最後一遍驗證:“想好了?”
霍初雪抿嘴失笑,“我怎麽覺得你這麽婆婆媽媽的?”
賀清時:“……”
他狡黠一笑,對着她耳邊吹氣,氣息暧昧,“別叫得太大聲,隔壁有人。”
霍初雪:“……”
她怎麽覺得賀清時現在越來越壞了?
賀清時有些迫不及待,幾乎沒有任何鋪墊,直切主題。
異物撞入,陌生又熟悉,她眉頭微皺,忍不住縮了縮腳指頭。
“疼嗎?”他輕輕地吻她,嗓音變得越發嘶啞低迷,卻足夠蠱惑人心。
他在這種事上歷來溫柔,很會照顧她的感受。将君子溫柔斯文的氣質完美帶到了床上。
可這次卻很急促,近乎粗.暴,全然無溫柔可言。
随着節奏的加快,視覺被撕裂,視線一片空白。思緒也像浸了水的海綿,一點一點往下沉。
思緒被撞飛,難以拼湊,她慢慢不會思考。唯一的感受就是滿足,從身體到心裏,從外到裏,由內而外,無不滿足。
到了後面她終于意識到之前賀清時為什麽要說那句話。又快又重,每一記都格外沉重,直接撞擊到她心裏。
身體的刺激和愉悅讓她很想扯着嗓子放聲大叫。可她不能。傅涼微還睡在隔壁。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雙手死死拽住床單,因為用力,手指微微泛白。
心房驟然坍塌,缺了一角。可又很快被填補滿了。
視線變得模糊,白茫茫一片,蒙着水汽。
心裏百味雜陳,不是難過,卻突然很想哭。大概是情緒波動太大,想要肆意宣洩一番,嚎啕大哭一場。
眼淚悄然無聲滑落,賀清時的指尖沾到,心頭一緊。
“怎麽哭了?”他眼裏飄過幾絲慌亂。
“對不起……”她哽咽道。
兩人這缺失的三年,根源在她。是她一直放不下心中執念。
“傻瓜!”他吻掉她的淚水,動作漸漸放得很輕柔。
——
暖氣太足,霍初雪是被熱醒的。滿身酸疼,綿軟無力。
後背密密麻麻爬上一層細汗,身上的睡衣也被印得潮潮的。
她被賀清時抱在懷裏,她一動,他立馬就醒了。
“怎麽了?”剛醒,嗓音透着一股子慵懶和倦怠。
“我渴。”
“我去給你倒水。”
“嗯。”霍初雪實在太累,手指頭都不願動一下。
他翻身而起,給她接了杯溫水進來。
她靠在床頭,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要洗澡嗎?”
“不願動,你幫我拿套睡衣過來,我換一下。”
“在哪兒?”
“最左邊的衣櫃。”
他取了睡衣,她倒也不回避,當着他面就脫了。
室內光線朦胧,光打在她身上,好幾條青紫痕跡。
戰況激烈,下手難免不知輕重。
換完睡衣,兩人重新躺到床上。
賀清時緊挨着霍初雪,不敢動彈。好在她也安分,沒亂動。不然他又該控制不住自己了。
男人壓抑得太久,一時得到宣洩,就像開了閥門的洪水,收都收不住。後勁太足,他怕傷到她。
淩晨三點,夜深人靜。
霍初雪這會子倒是不困了,困意褪去,意識格外清明。
賀清時抓着她的手把玩,手背上一點細肉,他反複捏。就跟小孩得到心儀的玩具,愛不釋手。
“繼續睡吧。”他玩了一會兒,拍了拍她手背。
“不困。”她對他說:“你陪我說會兒話吧。”
“好。”
他們之間确實缺少一場促膝長談,最好是能夠交心的那種。
長久以來,他們很少談心,尤其是涉及到蘇缈的問題。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詳細談及過蘇缈。不然兩人也不可能一點敏感度都沒有,不知道蘇缈就是她一直經常的老師。
談心不多,就不能把自己的全部想法告知給對方。知之不多,自然不能很好理解對方的想法和感受。
這三年他反思了很多,認為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很多時候,有些事情講開就好了。可他們就是講不開。
賀清時摟着霍初雪,她聽見他低沉緩慢的聲音,娓娓道來:“從你知道真相那刻我就一直試圖和你好好談談,可你總是那麽抗拒,甚至不惜逃到梵于。很多想法我都沒有機會告訴你。”
“最初那會兒我和你一樣無助焦慮,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不敢面對蘇缈,更不敢面對你。我的震懾程度不亞于你,很愧疚,也很擔心你。想得越多就越是彷徨迷茫,不知所措。那段期間我備受煎熬,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本雜志上偶然間看到周将的一首小詩。”
“《沙漠》?”她福臨心至反問。
“這裏荒蕪寸草不生,
後來你來這走了一遭,
奇跡般萬物生長,
這裏是我的心。”并循着記憶讀出來。
“就是這首詩。”賀清時細細地告訴她:“讀到這首詩,我幾乎是醍醐灌頂,大徹大悟。一切都放下了,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跑去找你,想和你好好談談。可惜那個時候你已經離開了青陵。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我跑去醫院找你,喬小姐告訴我的。你竟然那麽狠心,不跟我道別就走了。”
聽到這裏,霍初雪沉默了。離開青陵是一瞬的決定,買了票就離開了,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方茹接到她在火車上的電話時,殺了她的心都有。
她低低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只能離開。”
“你走以後,我就等你。我想總有你會想通,然後回來。可我等啊等,一直等了三年,你都沒回來。我突然意識到我不能這麽幹等下去,所以我從A大離職,來了梵于,打算把你抓回去。”
“小雪,這段感情我問心無愧。我和你在一起時,早就放下蘇缈,擺脫執念,沒有愧疚,更沒有三心二意,全心全意地愛你。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愛上你,然後和你在一起。”
“前半生我的世界只有蘇缈,後半生我的世界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