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7說好了不再見
明月當空，淡淡清輝瑩瑩普照。
殿堂裏的絲竹之音依稀可辨，步輕煙沿着回廊緩緩走着，滿眼的雕梁畫棟濃墨重彩。庭院內如積水空明，竹子和松柏的影子輕輕晃動，這古韻古香的景致讓她感到恍如隔世。
白天她還是共和國隐秘戰線上的戰士，信奉生命安全高于一切，晚上她卻身處陌生古代，危機重重。
同一片星空下，不知那個時空裏是否有人會對月懷她？
林立……
她就地在石階上坐下，嘆了口氣。
有人突然在她身後輕輕吟了首詩，很是應景：
“誰伴明窗獨坐？
我共影兒兩個。
燈盡欲眠時，
影也把人抛躲。
無那，無那，
好個凄涼的我……”
聲音穩穩的，淡淡的，古韻悠長，很好聽。
步輕煙身子一僵，剛要回頭，那人阻止：“別動，就那麽坐着也很好。”
兩人一個在回廊裏，一個在臺階前，一前一後同向望月。
步輕煙一勾發絲，剛才她沒少對百裏南天腹诽這個人，心裏多少有些愧疚，只能拍着小馬屁：“四皇子，好詩。”
龍無霜靜坐在輪椅上，月光灑上了他的白發白衣，一身的皎潔華美。
那張臉正被房檐的影子遮在陰影裏，看不出情緒。
“我來不是聽你廢話。”
聲音涼涼。
步輕煙一窘，馬上鄭重申明：“好像我和四皇子是偶遇的。”
龍無霜話音更冷懶得廢話：“當初為何要自毀雙目？”
話題顯得很突兀！
—
步輕煙眼珠子都彈出來了，那個知道班沙克精通密電碼疑似穿越人的步大小姐，她眼睛是自己弄瞎的？
喉嚨吞咽了一下，她尋思着該怎麽解釋：“三年前，我喝錯了東西，所以……”
“據我所知，是你自己找來的毒藥并且拒絕所有太醫的診治！”
龍無霜顯然是派人調查過她。
“……”
步輕煙只有震驚！無言以對。
龍無霜冷笑：“怎麽？剛巧在我回朝之際又複明了？”
步輕煙心裏不是滋味，他的意思很明顯，她從失明到複明都是為了他。
有這麽自戀的嗎？
“四皇子殿下，您千萬別多想。”她淡笑，“眼睛是我自己的，複明失明也都是我的私事，好像咱倆還不熟，我沒必要一一向您彙報吧？”
“不熟？”
龍無霜的聲音有些譏諷的味道。
玉指一彈，“叮”的一聲脆響，一個東西咕嚕在步輕煙腳下，碎成兩截。
步輕煙撿起，一凝眉：“白玉指環？”
這象征堅不可摧的友情的班沙克指環，她有，百裏南天有，沒想到——龍無霜也有！
他和她不熟嗎？
看來，真正的步小姐應該和他們一起共處過，并且有着深厚的感情，她還傻逼的說“你是誰眼睛真好看”……
該死的步輕煙，你當年到底做了多少個班沙克指環？
這個烏龍搞大了！
小手緊緊攥着那兩截碎塊，臉騰的紅了。
身後，龍無霜冷冷地道：“的确不熟。”
摔破指環，意味着他退出班沙克，情分斷了！
步輕煙睫毛顫了顫，雖然她沒有這具身子十五六年的悲喜過往，但是……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她得擦屁股！
“四皇子這算是什麽意思？”
這是要徹底形同陌路？
龍無霜注視着她的背影，緩緩說道：“既然三年前步小姐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麽從綁架我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再是班沙克了。三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所以……請步小姐別再對我枉費心思，無論你瞎與不瞎怎麽折騰自己那對眼睛，都不會撼動我內心分毫，本殿乃是央央天順的四皇子，不再是步小姐回憶裏的那個黏人精，還請步小姐絕了對本殿心思，自重。”
步輕煙沉默，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空蕩的庭院，龍無霜話裏的信息量太大，她拼命的去消化。三年前真正的步輕煙竟然為了某個特殊的原因，選擇了犧牲龍無霜并且綁架他？
那一定是一段極痛的往事！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良久，步輕煙突然起立轉身朝龍無霜走去，沒等浮舟出手攔截，兩手抓着輪椅扶手結結實實給龍無霜來了個“壁咚”。
男人不驚不懼紋絲不動，眯着狹長的黑眸看她。
浮舟見龍無霜沒阻止，搓了搓手又靜靜站好。
步輕煙居高臨下趴在龍無霜耳邊吐着香氣兒質問：“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讓我死個明白！”
就算她綁架過他，也斷不會傷他分毫，最多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怎麽會讓他這麽恨？
一定有事情發生！
難道……落下殘疾，少年白頭……
步輕煙越想越心驚。
龍無霜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眸色變得複雜起來，說出的話也更冷：“你不配知道！”
果然不肯說！
步輕煙點頭笑笑。
“好，步輕煙謹遵四皇子的教誨，斷不會再對四皇子起什麽龌蹉的心思！以後步輕煙見着您一定繞着走。”
她揣度着自己的用詞，正好借此機會斷了和這個人的往來，不被發現這具身體的異樣，并且——自保！
她總感覺這個皇子滿頭白發終身殘疾與她有關，他在宮宴上對她的殺意是真的！
龍無霜沒有回答，指尖在輪椅扶手上輕輕一敲：嘀嘀、嘀——不見！
他用的是“豪密”！
步輕煙心驚肉跳。
知道龍無霜是班沙克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他是懂豪密的，她和百裏南天的對話都被他知曉了，看來她和這個人的梁子是結大了！
“不見就不見！以後再出現在你面前，我就是屎！”
步輕煙紅着臉發誓，并狠狠将兩截指環砸在地上，兩截斷裂成四截。
驕傲的冷哼了一聲，不再留戀，鵝黃的身影溶于暗處。
—
暖流随着她身影的消失也被抽走，龍無霜歪着頭靜靜坐着，漂亮的眉頭輕輕擰起。
浮舟輕咳一聲，緩緩推着龍無霜來到院中，又撿起地上的碎塊遞給他。
“殿下……”
竹影重重，龍無霜雪白的長發迎風翻飛，碎了一地月光。
“物以稀為貴。”
指縫中玉屑成沙随風消逝……
浮舟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多了話：“殿下，步小姐有些古怪。”
“她失憶了。”
龍無霜眸底寒芒點點。
—
回到宴席上，步輕煙默默的吃了些瓜果梨桃，心情欠佳。
隔着舞姬和琴師，她看到人海中一抹淡藍靜靜的坐在那裏看她，燈火的光輝給他全身都鍍上了一層銀邊，很是出衆。
步輕煙勉強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指環：“班沙克！”
百裏南天隔空朝她微一點頭，眼底碧波點點，溫潤俊美。
步輕煙松了口氣，人這一世，總有人是來了又走，又總會有人對你不離不棄，她又何必介懷，誰缺了誰又會活不下去呢？
一掃剛才的不快，她眯着眼睛靜靜的看着歌舞表演，這次宮宴，她認識了很多重要的人，當然，也莫名其妙的被很多閨閣小姐妹列為“不往來”對象。
龍無霜再也沒有回到大殿，他不在，宴席就少了些風霜和驚濤駭浪。
看着群臣都喝趴下了，皇帝分外高興，給了步輕煙一個別有深意的眼色，撂下了句“你們盡興”就走了。
随後，立即有宮婢給步輕煙遞來條子：禦書房見。
上面還蓋着鮮紅的玉玺龍印。
步輕煙不敢怠慢，跟步韞交代了幾句後由宮婢帶到禦書房門口，心中忐忑。
很快，有小太監一甩拂塵：“步小姐，請。”
她會意，跟着進去了，心裏卻很是糾結。
見了皇上要行跪拜之禮，該跪不跪等于找死。但是她一個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動不動就跪……
奶疼！
“皇上萬歲。”
她低着頭中規中矩，作勢身子一彎……
果然皇帝很上路：“免了，坐下說話。”
她穩穩的坐在了沉香木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