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便免不了勾心鬥角。陸楠知道盛教授去意已決,安安靜靜的陪他坐了許久,別的什麽都沒說。
盛教授一身傲骨,從未跟同事交惡,也未過分親近,一門心思的只想做好研究。饒是這般還被人陷害,差點身陷囹圄,這個打擊對他來說,何止是齒冷。
只是私心裏,陸楠更希望他能徹底的忘了那件事,不要再鬧出風波。
去拘留所接他出來那天,他們幾個統一了口徑,說這事是學校處理的。
萬一讓他知道,學校根本不管,依着他耿直的脾氣,沒準會大鬧校長室。到時候就不光是他和同事之間,競争博導引發的矛盾,還可能會成為學校的醜聞。
陸楠拿着展覽會開幕的邀請函,憂心忡忡的從盛教授工作室出來,一擡頭就看到許承洲站在臺階下方,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師母給你打電話了?”
許承洲點了點頭,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探究。
“導師在婺源買了套房子,這次的古典家具展覽結束,會跟師母搬過去養老。”陸楠聳肩。“這樣也挺好,那地方安靜。”
許承洲看着她,刻意掩去眼底的波瀾,平靜發出邀請。“到附近坐坐吧,許久沒見。”
陸楠本想推辭,不巧沈澈也滿頭大汗的從出租車上下來,索性拉了他一塊。
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下,陸楠打趣的問沈澈蜜月都度了,什麽時候去領證。
沈澈看一眼許承洲,又看看陸楠,尴尬撓頭。
“我見過你未婚夫,國慶放假的時候,在你家附近。”許承洲扶了扶眼鏡,眼神諱莫如深的望着她。
陸楠怔了下,想起陸桉背自己去醫院的事,含笑點頭。“他對我很好。”
她跟他說過陸桉,只不過陸桉不在b市上大學,沒人見過他。
“你……”許承洲欲言又止,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口氣。“我也有女朋友了,家裏安排的。”
“沈澈,你要是不嫌等的時間長,沒準咱仨能湊一下一起拼個集體婚禮。”陸楠開了句玩笑,正好厲漠北打電話過來,遂歉意走去一旁接通。
說了兩句結束通話回去,陸楠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許承洲今天的眼神很不對,他之前從來沒那樣看她。
即便是那次去煌家的路上他說試試的時候,也沒流露出絲毫情緒。可她剛才,從他眼中清晰的看到了痛苦和糾結。
曾經,她也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他,僅僅是曾經。
人總要學會轉身,她既然選了厲漠北,就算後悔,就算前面是懸崖峭壁,也決計不會再回頭跟他牽扯不清。
——
打車到了療養院,陸楠聽護工說許老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早上他又吐了好幾次,之後便一直昏睡,心不由的提了起來。
視線轉了一圈,漸漸在床頭櫃那張許老和老伴的合影上定格,想了想,還是給厲漠北回了個電話,讓他一直開着手機。
厲漠北估摸着是在工地,能聽到他那邊的聲音非常吵。
陸楠怕他聽不清楚,挂了電話,又給他發了條短信過去:我這兩天留在這邊陪他,他一個人,其實很孤獨。
發送完畢,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厲漠北才回複過來,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一個字:好。
陸楠無語的很,不料他又發了條微信過來,是張照片。
看着他帶着安全帽,站在一群去視察的領導中間,臉色黑的跟刷了層黑漆一般,不由的莞爾。
他不茍言笑的樣子,初看覺得高冷,看得多了忽然覺得那分明是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樣,好像有人欠他債沒還似的。
陸楠盯着厲漠北照片,沒來由的想到了許承洲。
他一開始也是這副模樣,冷冷清清,對誰都不理,卻總喜歡用那雙蘊含着無數情緒的眼睛,深深的看着自己。那時她以為那樣的眼神是愛,是喜歡。
如今才知,那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空歡喜。
大概是盯着厲漠北看得太久,恍惚之間發現,他跟許承洲的眉目很像。
陸楠慌了神,急忙打開相冊翻找許承洲跟自己唯一的一張合影。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人推開,高跟鞋踩在地面發出“嘚嘚”的聲音。她心裏一驚,立即起身回頭。
見來人是許音華,‘媽’字在唇齒間打了個轉,出口卻是:“許阿姨好。”
“嗯”許音華不鹹不淡的擺擺手,挽着包,下巴昂的高高的,徑自走到許老床邊。
聽護工介紹完早上的情況,許音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像似才想起來陸楠還在房裏,漫不經心的沖她笑了下。“方便的話,我們到外面談談。”
“好的。”陸楠奉上微笑,不卑不亢的跟她一起走出病房。
這家療養院是b市條件最好的療養院,許老住的小樓是獨立的,像個小別墅。到了客廳,陸楠等她落座了才大方坐下,平靜等她開口。
“昨天的事,茹馨跟我說了,她小孩子心性不懂事,可你也不該讓小北斥責她。”許音華原本溫婉動聽的嗓音,一點點冷下去。“你所有的條件,沒有一樣符合我跟小北爸爸的要求。”
陸楠低下頭,悄然斂去臉上的笑容。
這是事實,她無從分辨。
“小北不喜歡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許音華冷哼一聲,非常不滿意她沉默的态度。“茹馨這孩子很喜歡小北,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陸楠再次揚起笑臉,眼中平靜的毫無波瀾。
再端莊溫婉的女人,在子女的婚事上,總會無意間露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她很理解,甚至慶幸她不記得自己,免去了許多難堪。
許音華并不是太滿意她的回答,臉色沉了沉,沉默下去。
陸楠也沉默,沒有要走的意思。
僵滞的氣氛持續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護工過來通知,說是許老醒了,兩人這才雙雙起身折回病房。
許老才吐過,許音華嫌臭沒有進去,陸楠抿着唇看她一眼,徑自走到許老的床邊坐下。“許爺爺,是我小楠。”
“怎麽有時間過來?”許老虛弱睜開眼,看起來十分的難受。“房裏臭,你還是到外面去吧,過一會再進來。”
“沒關系,我在這陪着您。”陸楠笑了下,拿出紙巾仔細幫他把嘴角殘留的嘔吐物擦掉。“漠北過兩天回來。”
許老點了點頭,閉上眼再次昏睡過去。陸楠憐憫的嘆了口氣,待了好一會才離開。
許音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她出來臉色愈發的難看。那眼神,仿佛她是個小偷一般,刺得陸楠格外的不舒服。
康茹馨似乎剛到,看到陸楠臉色微變。“許阿姨……”
陸楠看都不看她一眼,客氣知會許音華一聲,擡腳走人。
“我送你。”康茹馨說着便起身跟過來,一出門臉上的熱情瞬間沒了蹤影。“就算當牛做馬,阿姨也不會承認你的身份。”
陸楠偏頭看她,喜怒莫辯的勾了勾唇角,笑了。“沒關系,我又不在乎。”
話是這麽說,然而心裏卻煩的不行,胸口堵着莫名燒起來的火氣,怎麽都壓不下去。
讓康茹馨刺了下,陸楠也忘了找許承洲的照片,直接到對面的酒店開了個房間。不管許音華怎麽看她,對許老,她是心存感激的,眼下的情況她也做不到不聞不問。
打游擊似的守了兩天,許老的身體狀況總算漸漸穩定下來。
厲漠北臨時回來,陸楠陪他去看望過許老,順便去退了房讓他送自己回租住的房子。
車子停下,陸楠剛要開門下車,手臂意外被他抓住,下一秒他便俯身過來吻她。
他吻的很輕,等陸楠反應過來,他已經抽離,漫不經心的給了她一張特別招搖的卡。“後天見。”
陸楠臉色爆紅,眯了眯眼,拿了卡迅速開門下車,形容狼狽。
厲漠北彎了彎唇角,目送她進了樓道,直到看不見了這才倒車離開。
陸楠上了樓,心跳依舊快的吓人,胸口翻湧着百般滋味。晚上找葉子談心,結果她給的答案簡單又粗暴:他要睡你。
本來沒什麽,她一直有這個心理準備。但葉子又說:陸楠,你完了,你竟然對金主動心。害得陸楠失眠了兩個晚上,導致陪窦晗逛街的時候,哈欠一直沒斷過,差點想睡大街上。
瞌睡正濃,忽然聽她說要買禮服,陸楠一激靈頓時清醒過來。“還沒到年底,你買禮服做什麽?”
“不應該啊。”窦晗咂舌,臉皺的跟苦瓜一樣,把邀請函從包裏翻出來。“別說盛教授沒給你。”
陸楠看到邀請函,猛的拍了下腦袋,苦笑道:“這兩天給忙忘了。”
窦晗丢給她一個‘你真可憐’的眼神,八卦打聽許承洲有沒有聯系她。
陸楠不明所以。
“那天他見了你之後,晚上招呼沈澈去煌家喝了個酩酊大醉,嘴裏一直喊你的名字。”窦晗目光審視的望着她,深深嘆氣:“你們到底在搞什麽。”
“怎麽搞,各自劈腿出軌麽。”陸楠心裏仿佛被針紮了下,不願意多談。
窦晗無語,識趣的把話題揭過去。
逛了一圈,陸楠想起自己似乎也沒有太拿得出手的衣服,遂同意窦晗的提議,掉頭去burberry旗艦店。
窦晗一直很心水他家的連衣裙,只是沒什麽機會穿,價格也略貴。
這次盛教授辦展覽,怎樣都要穿得體些。窦晗挑中了一款層疊棉質襯衫式連衣裙,陸楠則選了粉玫瑰木色的h風衣。
去結賬的時候,陸楠低頭找卡,冷不丁被人很重地拍了下肩膀,耳邊聽到康茹馨戲谑的笑聲。“我送你吧,就當是感謝你這幾天幫我照顧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