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反殺
001。反殺
地上躺着個男人，身上只穿了條亵褲。他的手腳被捆住了，蜷成一團，在冰冷的地上瑟瑟發抖。
一股涼氣直往他腦門上吹，他吓得猛地睜開眼，就看到一雙白嫩的腳，踩着木屐。往上一點是蓮青色的大裙擺，随風搖動，讓他想起夏日荷塘裏大片大片的荷花。
他的頭又往後仰了仰，看到一張精致小巧的娃娃臉，嘴角彎到一個恰好的弧度，看起來特別真誠、有禮貌。
分明是在笑，他卻看不出笑意來，那張臉像是一張僵硬的面具，空洞冰冷，剩下的除了因為訓練而深入骨髓的禮貌，其他什麽情緒都沒有。他瞪了她一眼，她的腳一動，狠狠踩下，一腳踩在他臉上。
帶着那麽點兒洩憤的意味。
女子沒有多大力氣，那一腳踩過來，不痛，卻屈辱。他面色漲得通紅，眼神越來越兇。女子卻一點不怕，依舊彎着嘴角，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
她的聲音很奇怪，嘶啞晦澀，滄桑刺耳，似是在喉嚨裏摻了一把沙子，又像是太監那種雌雄莫辯的尖嗓子。
他不答，只是瞪着她。
“看來是了。”女子嘴角彎彎。
銀光一閃，他吓得下意識地閉上眼，覺得自己的動作不對，又睜開來。女子手裏把玩着一把銀亮得刺眼的匕首，刀光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她突然蹲下身，臉上微笑着，手卻拿着刀在他臉上狠狠一劃！鮮血四下濺開，他看着她彎彎的杏眼，彎彎的嘴角，突然害怕起來，“放……放過我！”
“放過你？”女子冰冷地重複他的話，嘴角彎着的弧度上揚了一點，聲音嘶啞難聽，卻又往他臉上劃了一刀，“那誰來放過我呢？”
他怕得直往後縮。
“誰派你來的？”
他張了張嘴巴，很想把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吐出來。腦海裏忽然有張趾高氣揚的臉一閃而過，妻子孩子的臉閃過，吓得他又閉上了嘴，似緊緊合上的蚌殼。
女子忽然放低了聲音，“你有妻兒老小對嗎？”
他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
“所以你是想好了對嗎？”女子笑得很燦爛。
他瞳孔不住地顫抖着。
女子拿着刀往他臉上劃，好像看不見那些鮮紅的血，一邊自顧自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左不過是家裏那幾個人罷了。只要我願意去推理，我甚至連證據都不需要，”女子笑得燦若夏花，揚起臉很得意地說道，“哦，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的職業。”
女子站起來，整了整衣裙，一臉驕傲地對他說道，“我是化妝師，最出色的！兼職捕快，是最專業的！”她的笑忽然帶了點神秘的味道，“你知道是誰教我的嗎？”她蹲下來，手中的匕首對着他的心，湊近他耳邊，像對最親密的戀人般喃喃低語道，“是西齊最出名的捕快！”話音剛落，她手裏的刀也刺進了他的心。
他的腦子忽然變得好使起來，他驀地想起接單子前查到的她的身世，想起一年前的傳言。一個個零碎的線索像拼圖一樣在他腦海裏拼接起來，拼成了一個完整的陰謀。
他眼睛猛地瞪圓，手指顫抖地指着少女，那句話一直在腦中盤旋，怎麽也說不出來，她……她不是……早就死了麽？
那只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嘭！嘭！嘭！”
隔壁的院子傳來了聲聲悶響，女子高鶴顏處理好屍體站起身，瞥了眼高高的院牆，有些好奇地走過去。那聲音很奇怪，似是在拍門，卻有些悶，又不像是。隐隐約約地她好像聽到了女人的哭泣聲。
她走到院牆下，就欲縱身躍起，打算看個究竟。街道上卻有一陣響亮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有一個洪亮的男聲。
“虎威軍！宵禁！”
高鶴顏急忙從懷裏掏出那只古銅色的西洋懷表來看時間，現在是酉時中。
她的臉色不太好，燕淩地處東南，又不是什麽富庶之地，三五年的才有個外放的官員下來，天高皇帝遠的，宵禁在這裏可是個稀罕詞兒。一個月前虎威軍氣勢洶洶駐紮在城外，也不知太守是怎麽想的，總之那之後戌時便開始宵禁。只是現在……才酉時中！
“砰砰”聲又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這次女人的哭泣聲越加清晰了，還伴有男人們的笑聲，她側耳又聽了一陣，沒錯，是不止一個男人！那笑聲還帶有些得意的意味。
高鶴顏心思一動，這估計又是那些男女之間的破事了。
只是……那女子的聲音似有些熟悉……
噠噠的腳步聲又遠遠地傳來。
還是莫管閑事了罷！餘光一瞥，她發現牆角有一堆灰，便捧起來往臉上抹了抹。她的化妝包不在這裏，只能先随便弄點東西掩飾一下了。
她披上玄色鬥篷，戴好帽子，左右看了看，順手把門關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天有些暗沉，月亮還沒出來，周圍的事物依稀可辨。她貼着牆壁貓兒一般無聲地走着。
走過幾條街道，又見有幾個身影在前方走動。她一驚，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往陰影裏退，她倒不是怕他們，只是身上沒有路引和身份文牒，被抓到了可不好解釋。一邊退一邊思忖，就是有也沒法向人解釋，難道要跟人家說她是燕陵候府的五小姐不成？
餘光往後一瞥，見後頭是個轉角，鶴顏心裏一松，可以停下來喘口氣了。
退着退着後背忽然就撞上一堵溫熱，高鶴顏大驚，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條件反射地動作着，手向後一抓，抓住那人的肩膀，腳步後退，彎腰，一使勁就把他摔到身前，将人結結實實地甩到地上！
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那人反應也快，一個翻身手就朝她頸上襲來，高鶴顏眼睛一眯，頭迅速後仰，腳也沒閑着，一腳踢了過去。那人卻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一腳，一只手堅定不移地沖着她的脖子抓去，另一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腳！
完蛋了！
陰風襲來，她下意識地頭一歪，向後仰，那人的手卻順勢一撓，她只覺頸上一涼，脖子上什麽東西被人生生扯走——她的玉佩！
用上內力，她借勢騰空而起，另一腳橫掃而過，那人卻抓着她的腳将她往地上一抛！眼看就要臉先着地，她想也不想抱頭就勢往地上一滾，騰地一下彈起，拔腿就跑！那人身形一動緊緊跟着。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同于前幾次聽到的悠哉游哉及散漫，這次卻略顯急促，還有些淩亂。高鶴顏一驚，剛剛同那人打着打着就打到十字路口來了！
她在十字路口中心，黑衣人就在身後，四條小巷都有人聲，幽深地散發出未知的令人心懼的危險氣息，在黑沉沉的夜裏，頗有些四面楚歌的意味。
腳步聲在寂靜無聲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與之相比更為響亮的是那個低沉渾厚的男聲和那嘹亮的應和，似晴天霹靂！
“虎威軍！”
“在！”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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