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尾聲(1)
在他們剛開始, 決定要進行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
陸年其實期待過秋風會加入。
他實在是很想了解她,卻沒有別的途經。
但秋風若是真的參與了, 她的某些隐私問題就不只是他一個人知道了,而是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
而且要是遇上什麽難辦的大冒險, 秋風肯定會感到尴尬。
當時的陸年還沒有為她出頭的勇氣,所以他聽見秋風說“不好意思我最近酒精過敏不能喝酒”的時候,着實松了口氣。
沒能回答出真心話, 或者沒敢去進行大冒險的同學,在起哄聲中喝下一整瓶啤酒。
KTV內賣的啤酒瓶子很小, 可也經不起這麽喝。
陸年本以為秋風是真的受不了裏面的吵鬧,所以才想跟他一起出去吹吹風。
這種想法, 在秋風帶他去了一家燒烤攤面前時被扼殺。
秋風一招手點了打。
十二瓶啤酒。
彼時的陸年還是個聽話的、剛剛步入大學的少年,在老師家長的嘴裏永遠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別說十二瓶, 他一整瓶啤酒都沒喝完過。
只在吃飯敬酒的時候抿過幾口。
陸年自然被秋風這麽大陣仗給吓到了,目瞪口呆地問她:“你、你不是酒精過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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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愣了下, 兩秒後,捏着菜單笑得前仰後合。
陸年手足無措:“怎麽了?”
“你真的信了啊?”秋風笑道,“要不要回去問問, 包間裏有幾個人相信我這套說辭?”
她說完頓了下,又自己補充道:“我是開玩笑的,不是真的讓你回去問。”
陸年臉有點紅, 又規規矩矩地坐好了。
他也不可能真的聽不出來秋風這句話是在開玩笑, 只是下意識把秋風的話當真了, 哪裏知道她就是随口編的借口。
“沒想到騙到你了呀。”秋風對他歪了下腦袋, “這頓我請,算賠罪啦。”
比起一般的燒烤店,這家燒烤店上菜真是奇快無比,第一批羊肉串和啤酒是一起端上來的。
九月初,剛開學沒多久,天氣還很炎熱。
冰鎮啤酒喝起來就更為暢快。
陸年自律慣了,吃得實在太鹹或者太辣的時候才會抿兩口。
“其實吧。”秋風喝了兩瓶就開始犯迷糊,“我早就想出來試試喝醉的感覺了。”
陸年點點頭,非常理解。
這個歲數的孩子還沒脫離好奇心旺盛的年紀,想試試醉酒而已,又不是試試吸.毒什麽感覺。
“但是我沒有好姐妹。”秋風抱着酒瓶打了個嗝,“也許有吧,我不知道,不太分得清。我怕她們拍我發酒瘋的視頻。”
陸年又點點頭,非常同意。
秋風身邊肯定有塑料姐妹花,說實話他覺得全都是塑料,最好一個都別再來往。
秋風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笑:“男孩子就更不行了,這年紀都管不住自己。哦,我是說除了你。”
她湊過去用指尖挑了下陸年的下巴:“是吧?”
這次陸年沒再點頭了。
他的喉結滾了滾,再說話時聲音有些發啞:“為什麽?”
“你都怕我。”秋風說,“而且你是私底下關心我,跟他們不一樣。”
那次她感冒在家,回學校以後來關心她的人不少。
其實一個人躺在家裏的那天,她連一條朋友的消息都沒收到,還是她自己主動發消息給小姐妹,問對方那天的家庭作業是什麽。
後來秋風聽說陸年問起她。
她也是今天晚上才想起,那天她曾經收到一條不知道來自誰的消息,告訴她當天課上講的內容,還說讓同學把作業帶給她了,叫她不要勉強,另外速寫可以不用畫了。
她當時還真的以為是老師。
現在看來,也許短信是陸年發的,作業也是陸年自己送到她家門口的。
秋風有點兒醉,看陸年的樣子幾乎出現了重影。
“多喝點。”秋風對着他舉了舉酒杯,“今天我不回家了,回家會被罵的。”
醉成這個樣子,被罵也是理所當然。
陸年極為克制地扶了下她的肩膀:“那去哪裏?”
秋風眨眼:“去開-房呀,一起嗎?”
陸年被燙到一般縮回了手。
“你怕什麽呀。”秋風說,“我喝多了,硬不起來。”
陸年:“………………”
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看來她是真的醉的不輕。
也沒喝多少啊,酒量怎麽這麽差。
陸年清了清嗓子,湊近她說:“小點聲。”
周圍撸串的人個個都大嗓門吵吵咧咧的,沒人能注意到他們這點小動靜。
可是陸年不想被別人聽見她說這種話。
秋風看他一下子靠得這麽近。
她眯了下眼睛,看見陸年高挺的鼻梁,還有形狀好看的薄唇,忍不住開口道:“能親你嗎?”
陸年登時僵住。
“就親一下。”秋風小聲跟他商量着,同時還抽出一張面紙擦了擦嘴。
陸年:“…………”
秋風聲音徹底小下去了,聽起來還有點兒委屈:“不行嗎?”
她舔了舔唇。
陸年沒有忍住,主動吻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心髒狂跳,指尖都在顫抖。對面的小姑娘不知是酒勁上頭還是本就這麽大膽,主動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用濕潤柔軟的唇舔過他的。
兩個都是新人小朋友,又是大庭廣衆的,這次親吻非常短暫,可能也就兩秒左右。
陸年卻覺得好像時間都變得緩慢。
恨不能把這一瞬間當做永遠。
秋風自己也有點懵,她總以為理智還在,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情。
而且這種事做完,只覺得大腦充血,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我……”陸年也舔了下唇,“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秋風擺擺手:“你可別,這是我先主動的。來來來多喝點酒,喝多了就不行了。”
陸年:“……”
他現在還比較清醒,就秋風跟他兩個人在外面,要是都喝多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他會不會“不行”還不一定,他們會很危險倒是肯定的。
陸年還是保持着原來的狀态,到最後也只是喝完了一瓶啤酒而已。
說好要請客的那個人已經爛醉如泥,癱在了桌子上。
陸年起身去付錢,秋風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要笑。
陸年付錢回來,秋風就對着他嘿嘿直笑。
他也沒辦法,只能扛着秋風去打車。
秋風根本沒帶身份證出來,所幸陸年的父母都在國外,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陸年直接把她帶回了家。
後來的事情兩個人都有點不太記得清。
某些事情在事後想起來,想要回憶當時的心情和細節是非常困難的,眼前晃動的都是些斷斷續續的畫面,有這樣的有那樣的。
有事後想起來覺得很瘋狂很不可思議的,也有覺得甜蜜和溫暖的。
陸年記得最清楚的是秋風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說:“你的眼睛好漂亮,看着我的時候就更漂亮了。”
雖然這很有可能只是她想自戀地表達一下自己有多好看,給他錦上添花畫龍點睛。
但這一句話陸年一直記着。
所以他後來畫了很多很多的畫,她一直在他的畫面裏,也一直在他的眼睛裏。
可惜的是,秋風不記得了。
她前一天晚上确實醉得厲害,第二天醒來已經模糊了大部分細節,還有不少大腦擅自創造出來的記憶摻雜在裏面模糊真相。
秋風只能想起來,自己有多主動和大膽。
她那個時候就很放得開,就算剛醒來的時候有點兒郁悶,起床時被子滑落下來,她看見陸年充滿少年感的漂亮身體,那一丁點郁悶也煙消雲散。
他的腰身實在很細,皮膚瑩白,被深色床單襯得很漂亮。
秋風摸了摸下巴,感覺現在是自己的床上躺着個勾人的小妖精,而她才是那個被榨幹的老流氓。
她爬起來的時候陸年也醒了。
少年睡眼朦胧地靠在床邊上,揉着眼睛看她。
如果不是短發實在紮手,秋風肯定會伸手過去對着他的頭發一通亂揉,甚至把他的腦袋抱進懷裏,真情實感來一句:媽媽愛你。
罪惡感太強,尚且年少的秋風并不知道怎麽處理。
她只想逃。
“那個。”秋風背對着他穿上衣服,小聲說了句,“昨天真的麻煩你了……”
陸年大着膽子過來摟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發頸間咕哝着道:“再睡一會兒,嗯?”
秋風:“不了,我要回家了。”
她感覺到陸年的手臂一下子變得很僵硬。
“乖哈,不要撒嬌啦。”秋風拍拍他的手背,“昨天我喝多了……”
陸年的手臂一下子收緊,他死死咬着牙關,半晌才啞聲開口問:“……什麽意思?”
“有點太瘋了。”秋風說,“能不能忘掉?”
陸年沉默下來。
秋風掰開他的手臂,站起身子。
她知道如果陸年不想放開,她是根本掰不開的。昨天這人也抱過她,力氣大得吓人,胳膊上用力時隆起的肌肉她也一寸寸撫摸過。
她覺得陸年默認了。
秋風當時想的還很天真,比如從一/夜/情開始的感情也太不靠譜了點,但他們可以忘掉這一段從頭開始,重新認識,說不準以後能真正在一起。
總不可能因為睡了一覺就開始說愛,那是身體接觸帶來的錯覺,很難長久的。
……
陸年當着秋風的面,很多細節只是一帶而過,并沒有說得特別具體。
但他說到哪裏,那副畫面就逐漸浮現在秋風的腦海裏。
最後定格在她離開陸年的家。
陸年沒再聯系她,可她心裏一直給這人留着個位置。
她在剛上大學沒多久就進了學生會,大一的時候給學長學姐做小苦力,好不容易熬到大二開始升官,沒想到之後事情更多。
而且她還報了一些網課。
組織活動,上課,練畫,每天固定的速寫,還要閱讀一定量的畫冊做積累。
到了大三,又要确定自己之後的目标,然後準備考研。
在秋風的價值觀裏,自己的生活本身就是大于愛情的。她覺得男人并不能給她帶來什麽幫助,就算可以,她也不願意依賴別人。
所以她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把談戀愛抛之腦後。
以至于工作之後,她還是單身。
在她的記憶裏老大跟她的關系保持得很好,但此時此刻她又想起來,段星海确實曾經對她示好過。
她當時心裏想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陸年,所以拒絕了段星海。
秋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己居然把這些事情全都忘記了。
她看着陸年。
“我都不記得了。”她說,“好奇怪,像是選擇性失憶一樣,我把……”
把和你相關的事情都忘掉了。
秋風怕他玻璃心,有點沒敢說。
陸年說得有些喉嚨發幹,他也沒喝水,只是舔了舔唇,開口道:“對不起,這些都是因為我。”
沒想到玻璃心主動認錯了。
秋風:“什麽意思?”
“我被一個系統綁定,成為幾個小世界裏的男配,任務就是受苦。”
陸年緩慢解釋道:“在擁有一切之前會失去一切,家破人亡,下場凄慘。”
秋風:“…………”
這麽一想,原本那幾個世界裏的他,下場确實都挺慘的。
古早狗血文裏,跟男主作對的男配,能有什麽好下場?
孤獨終老都算好的,起碼能活到老。
陸年之前幾個世界都是早亡的命。
“幾個世界以後,我攢到了足夠的積分,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還能滿足一個願望……”
陸年說道這裏停了下來。
秋風總算整明白了:“所以你的願望是,跟我在一起?”
陸年捏緊了手指,聲音變得很輕:“我的願望是……希望你不要讨厭我。”
系統判定的“讓她不要讨厭”,就是把印象全部消除,然後重塑。
她會喜歡上他的身體,會從高中生活中想起他們的同學時光,會在教授家裏想起他的家。
秋風恍然道:“上一個世界裏,你是不是就全都知道了?所以你不願意我再去下一個世界,而是直接拉着我回來了?”
陸年:“……我只是隐約知道一點。”
秋風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嗎?”
她懷疑的目光讓他一陣心痛,可畢竟是自己欺騙她在先,陸年沒辦法反駁,只能點點頭。
回到這個世界以後,他變得更加焦慮不安。
她如果想起了一切,是不是又要跟那天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接受不了,他會崩潰的。
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他害怕會傷害她。
“秋風。”陸年認真地問道,“這一切都是真的,這是你生活的世界,我是……”
他說不出“你不喜歡的人”這幾個字。
陸年咽了口唾沫,低聲道:“你現在的生活,就是你自己的生活。”
秋風原來無所謂,是因為覺得反正會離開。
可他們不會再走了。
他的願望實現,系統的任務也已經完成,随時都可能消失。
秋風還會為了他,放棄自己原本已經穩定的生活,跟老大鬧翻嗎?
他害怕秋風之後後悔,就像那個早晨一樣。
秋風還懵着。
她覺得自己比睡了陸年以後的第二天清晨還要懵。
事情并不複雜,只是有穿書系統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摻雜在裏面,變得過于超現實。
讓她現在短路的大腦有點難以理解。
還有很多的細節來不及去思考,比如陸年怎麽會換上雙相障礙,他在之後做了什麽,為什麽不聯系她,為什麽會覺得她讨厭他?
思緒像是一團亂麻。
秋風還來不及整理,先被一道電話鈴聲打斷了思路。
兩人同時看向茶幾上,秋風的手機。
來電顯示閃爍着“老大”兩個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個道上的小兄弟。